第12章 带我出去走走
这时季演突然一脚踹进来，看到昏睡在床上满口呓语的季小晴。
“怎么了？做噩梦了？”
季演连忙叫醒她。
季小晴猛地睁眼，仿佛被蒙在口鼻上的棉被一下子被人掀开，她几近贪婪地急促呼吸。
终于感受到了希望。
而它就在眼前：季演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季演……”
她用力地抱住这个“希望”。
季演怔住半天，“没事，怎么了？”
“我……我梦到我死了。”
季演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梦里都是相反的，你会长命百——”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音。她貌似，已经活满一百年了。
“你会长命千岁。”
季小晴压根就没听清这句话。
系统在她眼前晃晃悠悠，得意得不可一世，仿佛只要她松开手，或者远离季演，对方一脚就能把她踢回坟堆堆里。
季小晴搂着季演脖子的手又更紧了些。
【想不到你家这位反派还挺绅士，碰都不乐意碰你一下。】
季小晴低头瞅了一眼，这才发现他虽然手臂是贴着自己的，但身体的距离又空出许多。
想想也很正常，当初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添加任何感情线。
那既然没有任何感情线，与他暂且贴贴又何妨。好孙子今日救了祖宗一命，祖宗改日定当备好谢礼，以作报答。
【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季演稀里糊涂地被这人困着足有半个时辰，耳朵和脖子都羞成了一片，后才想起火上还炖着半只鸡腿。
等他出门后，季小晴将原本用来供奉“魔尊大人”的那三炷香立在了系统跟前。
“求你放过我吧。”
【又不是我拉黑的你，水文被淹死也不能怪别人。】
季小晴的眉眼连带着嘴一起垮了下来，恨不得将小脸拧成一股麻花，“我错了，我马上让他们打起来，求你放过我。”
【想活命也不是不可以，用你的法器给我交换。】
“法器？”季小晴长长地“嘶——”了一声，开始认真地回忆。
那个上通天下捣地的法器，此时正躺在床底下吃着灰呢。季小晴双手一拍，“你等着我啊！”
东摸摸西蹭蹭，终于扒到了那法器的尾部，季小晴将它一点点扯出来，像是在拔萝卜。
还是根浑身落灰的萝卜。
【如此好的东西，你竟这么对待它？】
季小晴累得一手叉腰，一手擦汗，“法器再好也抵不过命啊。你不是想要吗，给你，别再把我那什么‘水到渠成’了……”
【它只能换取你三个月的寿命，想清楚了。】
“三个月？！”
这么牛逼的一个法器，你只给卖三个月？
“不行不行…太少了。这样吧，我回头再考虑考虑，三天后给你答复可好？”
【请选择死亡地点：[玄季门坟堆堆]、[奉门火葬——】
“哎好好好好好！三、三个月就三个月！唉……”
【恭喜宿主额外增加了三个月的寿命。但我要提醒你，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还有其他读者将你拉黑，拉一个，少一月，懂？】
季小晴晴天霹雳。
“不，我不太懂。”
【不懂就算了，三天后再见……哦，或许不用三天。】
系统话音刚落，季小晴的法器就消失不见了。
她呆滞许久，直到季演把炖成肉泥的鸡腿端了进来。
之前一直觉得季演除了没心没肺外，整体上肯定还缺些什么，原先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如今好像也能恍然大悟了。
这人缺的是自知之明啊。
季小晴指着碗里那些红一块绿一块的东西，憋着闷气问：“这是什么？”
“哦，鸡肉好像都融进汤里了，怕你吃不饱，刚才出去摘了几片树叶给你补补。”
“……”
“趁热吃。”
别人退休还有钱，某人退休只剩命。
再这么下去，怕是命都给他玩脱了。
季小晴从始至终，尤其是自今日此时起，都打心底认为，她跟季演不是一路人。
所以她暗下决心：反派果然从头到尾都是反着来的。季演，以后你嚼你的树叶子，我吃我的红烧肉。
当天半夜，她将自己这份对“红烧肉”的期待转化成文字，修修改改加了一个剧情。
既然季演已经穷成这样了，既然自己的寿命已经只剩三个月了，既然结局都已经定好了……那到哪写不是写，在哪过不是过，与其被困在这个山旮旯里整天当着空巢老人，倒不如出去见见世面，好好享受一番。
越想越兴奋，越写越精彩。
她这一写，就写到了第二天季演出门的时候。
“阿演。”
季演临走时，听到季小晴极为不正常地唤了自己一声。
转身望过去，这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季小晴红着一双眼，看起来好像是刚流过泪的样子，头顶的发丝乱糟糟的，还时不时抽着鼻子。
季演连忙走到她面前，轻声询问：“怎么了？”
“我心里闷得慌。这两日总是梦到天神，他说我大限将至，恐怕——”
“是哪位天神说的？我去砸了他的庙。”
“不是，你听我说完，我虽说活了百年，但一直身在玄阁很少外出，如今又…我想，你能不能带我出去走走？”
季演眼皮一抽：原来就是想出去玩啊。
“改日吧，改日一定带你出去。”
季小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阿演，我就这么一个心愿。”
“今日真的不行。”
“阿演……”
“……”
季演带她出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是愁眉苦脸的。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又或许是地域不同。街上稀稀疏疏没有几个人，甚至感觉行人就是行人——他们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买东西也不急着回家，有的像傻子一样来回奔跑，有的像被牵线的木偶一样僵硬无比，还有的像丢了魂一样举止怪异。
怪异的街再加上怪异的人，季小晴基本可以笃定，这就是那个最危险的地方。
“此处是支离山吗？”
季演缓了缓脚步，很自然地跟在她身后，本来不知该不该回答的，后来突然想起，长老左右也活了一百多年，该知道的应该也都知道了。
“嗯。”
“支离山，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真是一个修魔的好地方啊。
此地阴邪诡异，怨山怨水滋养着傀灵，普通人进来不到两日准会就被嚼得骨头不剩。而但凡能在这里做点小生意安居乐业的，必定是心智成熟的上等傀灵。
但也仅限于山下而已。
支离山顶，乃是魔族之根，魔喜食傀。但一些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的傀灵却能与他们做到互利，所以街上那些呆头呆脑的小傻子们，注定只有被养肥贡献的命了，
季小晴边走边想，怪不得季演每天早出晚归的，原来都在外面抓傀了。好你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龟孙子，你倒是吃开心了，回家就让我啃树叶是吧。
简直受不了这等委屈，季小晴越想越气，转身一拐就走进了茶楼。
头顶高帽的小二哥一见到有客，连忙招呼：“哎呀二位贵人，喝点什么呢？”
季演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先坐下，“来两杯热水。”
小二、季小晴：“？？？”
季演你是穷疯了吗？在茶楼不品茶，品热水？
季小晴歪过头朝他耳边说：“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季演也悄声回她：“我没钱。”
“你不是…你不是有符吗？”生怕在小二面前丢了他的面子，季小晴说得更小声了，“拿两张出来晃晃，他们傀族不就喜欢傀符吗？”
“那多浪费。”
“哪里浪费？填饱肚子才是保命的根本。”
一旁的小二咬着牙弯下腰，语重心长地再问了问：“要不再点一些别的菜？”
季演挥手叫走他：“不用了，你下去准备吧。”
你就两杯热水还需要怎么准备？！
“穷成这样也好意思带女人出来，啧啧啧……”小二有意无意地悄声说着，斜眼走了。
这时从外面缓行进来一位中年女人，她手上拿着根琉璃拐杖，一步一杵，“咚、咚、咚”，扣得人心发颤。
摸索着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季小晴这才看出她居然是个眼盲。
不禁又多观察了两眼：她的着装很朴素，腰上系着一只暗生幽光的灵袋，下摆镶了赤色花边，即便不用行走也能像水中的珊瑚般左右浮动。这是一位由头至尾都很有气质的女人。
不——应该说，是一只很有气质的傀灵。
但不知为何，季小晴总觉得“女人”的神色略微憔悴，仔细往她身上的灵袋瞧去：幽光不见风来，却有隐隐有了熄灭之势。
——这只傀恐怕活不过今日。
季小晴瞥了一眼季演，对方正喝着热水仿若无人，倒不像是他的正常反应，按理说，魔族遇到傀灵，应该馋得狂掉口水才是。
眼馋吗？难受吗？龟孙你就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