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番外:回到魔教世界3
皇帝和我熬了一整夜, 人类显然和能量体不能比,精神过分亢奋后的疲倦袭来。
当内侍恭敬守在门口,请皇帝洗漱更衣, 准备上朝时, 他的脸上写满“不想上班”的抗拒。
“爱卿且在宫中小住几日,等忙过这一阵, 朕就让人去漠罗山脉选址,护送你前往北陌。”皇帝被一众宫人簇拥离开时, 还在出声安抚。
我微笑颔首。
皇帝都是多疑症, 脑子越好越是这样。知道我有如此通天彻地的仙人手段, 他又怎么敢让我离开皇宫,再接触其他人?更有甚者, 被其他藩王和皇子笼络去?
恐怕从这一刻起, 我就再也无法离开皇帝的耳目。
不过也无所谓, 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武林泰斗也都留不住一道能量体。
只是想到皇帝期许的土地、材料和劳力,我才愿意老实待着,何况,宫里吃喝都是顶好的,让人不禁再次升腾起摸鱼的冲动。
啊, 不如再摸一会儿。
我被安置在永寿宫偏殿, 此地宫人都是帝王心腹。
忽略时刻监视我的事实,他们照顾人的业务能力的确不错,一个眼神就麻溜奉上各种精致吃食和饮子,看我无聊还会主动提出玩游戏和送书籍解闷。
躺在透气软塌上,享受冰盆传来的凉意, 望着窗外艳红的石榴花,咀嚼口中的桂花枣泥糕,随手翻阅手中脍炙人口的话本……这才是咸鱼的终极梦想。
我几乎在软塌上睡过去,就在睡眼蒙眬时,隐约听见殿外传来的脚步声。
殿外宫人仿佛与什么人小声交谈,我打了个哈欠,把脸转过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我十步的地方止步,仿佛在等我自己醒来,一股淡淡的甜香从她身上传来。
我没有睁眼,抱着手中话本,开口道:“陛下有令,一般人等不可靠近永寿宫偏殿。贵妃娘娘竟能随意出入,可见恩宠不凡,又或者,您违逆陛下旨意?”
薛媛媛犹豫片刻,想说什么,却又有所顾忌。
我缓缓睁开双眸,望向眼前贵妃装扮的美貌妇人,还是觉得当初的江南少女更加灵动秀美。为什么总有人喜欢把自己装进笼子里,却自以为掌握整个天下呢?
不过人各有志,不是谁都和我一样,喜欢躺平当咸鱼。
权力的滋味太美妙,权力的游戏太精彩,古往今来都令人欲罢不能。
“殿内都是我的人,萨兄弟不必担忧,”她柔声开口,“本宫只想问一件事,为什么要将旻儿牵扯进来?”
我摩挲着话本的封皮,眼神依旧带着困倦,打着哈欠:“为何不能呢?”
眼看薛媛媛脸色越发低沉,我缓缓开口:“娘娘觉得,陛下与您谁更精于权谋一道?当年显王本无缘大位,您与他相识于江南,就能下得了狠心,将薛家全族荣辱性命都赌上,为他筹谋冲锋,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您或许觉得自己与其他妃嫔不同,陛下对您也多有信赖,对二皇子也极为宠爱。哪怕到了今日,也默许您在宫内宫外拥有自己的势力,甚至让您参与诛杀萧将军、剿灭武林的谋划,一如当年。”
我只是简单陈述,甚至都没有阴阳怪气,但薛媛媛的表情却有些僵硬。
我轻轻笑起来:“想来您也意识到,一山岂容二虎?陛下对您和二皇子如此荣宠,却始终将太子视作自己的继承人,反而让您手染鲜血,背负千古骂名。”
“百年之后,史官有笔如刀,又会如何书写您?哦,甚至不需要等待百年后,只要再过几年,陛下坐稳皇位、收回兵权、剿灭武林、踏平南疆,朝中宫中可还有您的立身之处?”
“牝鸡司晨,乱政贵妃,陷害忠良,蛊惑君王,您觉得自己是什么下场?薛家会是什么下场?二皇子又会如何?”我再次打了个哈欠,调整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说句实话,您牵扯太深,非死不可。”
薛媛媛打断道:“所以你的意思,让旻儿跟随你修道,反而是在帮我?”
“当然,陛下并不完全相信仙人历劫的说法,却仍旧奉我为上宾,图的不就是那些好处?自古以来,哪个君王能忍住不向‘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伸手?当年林老贼忍不住,如今怕是连娘娘都觉得心动吧?”
我眉眼含笑,看着薛媛媛不再年轻的面容,谁不想永葆青春,谁不想永远坐在权力巅峰,真正实现万岁呢?
“陛下为何同意让二皇子跟随我?一方面是想让人监视我,另一方面,他已经容不下二皇子。”
没错,二皇子才十四岁,却已经成为他父皇心头的一根刺,因为他的母亲是薛媛媛。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从小聪明伶俐、孝顺乖巧,真要皇帝下杀手,他又多少舍不得……至少不能由自己亲自动手。
于是我的提议给了皇帝一个完美台阶:
若我有不轨之心,谋害二皇子,那也不是他的错,新皇还能哭一哭,骗自己是一位慈父。
若我真的老老实实,二皇子跟着我修道,不涉朝政,将来成仙也不错。
“提出让二皇子跟我修道,只是为了试探陛下。如今的结果,您也见到了,娘娘还打算继续骗自己吗?”我轻轻叹息,“事已至此,您不打算为自己和儿子留一条后路吗?”
我站起来,将话本扔在软榻上,慢慢靠近薛媛媛,小声道:“娘娘,从一开始,我们想合作的人就不是陛下,而是您啊。”
是的,套路那么久,任东来计划的目标却从不是皇帝。
原因很简单,因为皇帝和萧将军、中原武林、南疆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作为一位年富力强的野心勃勃的皇帝,他对权力的态度就像猛虎,仙丹妙药可以暂时迷惑他的心智,却无法动摇他执掌君权的决心。
但我们却不能直接杀死他,一旦新皇暴毙,其他藩王必定互相厮杀,给百姓带来更多灾难。
所以,任东来才把主意打到薛媛媛头上。
薛媛媛是新皇的刀,但她想做的却不只是一把刀。
如果薛媛媛掌控皇权,她得权不正,会被藩王质疑,更会被士大夫忌惮,为了平衡朝堂,她必须寻找盟友。如此一来,萧将军、南疆、中原武林的事情就有了回旋余地。
在薛媛媛真正掌权,或者二皇子长成之前,他们都不需要担心血流成河的阴谋惨案。
至于十年后又会如何?
嗯,到时候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的老东西,实在管不动了。
“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往后退一步,微笑道,“您也知道任东来的性子,若娘娘觉得可行,就去找他商议。”
薛媛媛沉默良久,才露出笑容:“本宫知道了。”
我点点头,重新像一条咸鱼般躺回软塌。
薛媛媛一边往殿外走去,一边开口问道:“本宫只是好奇,当年您帮助任东来,连自己的命都搭上;如今你还打算帮他,又是为什么?”
“我要的东西已经告诉陛下和娘娘,给我一处人迹罕见之地,我保证五十年不会离开。”
“但愿你说到做到。说起来,你究竟是人是鬼,萨宁?”
“娘娘既然诚心想问,我也不能随口敷衍。我并不是精怪鬼神,却也不是人。”
……
薛媛媛没再问什么,那个婀娜多姿的宫装身影也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看来我是什么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任东来这个人吧,一如既往喜欢遮遮掩掩,只是我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失忆青年,多少猜到他的计谋。
阻止新皇统一天下,真的就是正义之举吗?
侠以武犯禁的中原武林真的应该继续保留吗?
南疆王借助万蛊门插手中原事务,真的只是无心吗?
然而,这和我已经没什么关系,如果真的插手,反而是对这个世界文明萌芽的降维打击。
我在宫里待了几个月,每天吃饱喝足,摸鱼撸猫。若非本身是能量体,估计要胖上好几圈。
时光飞逝,盛夏已到尾声,连荷花池的粉莲都逐渐枯败,早晚时分能感到丝丝凉意。宫人奉上的饮子不再加冰,而是变成温热的冰糖雪梨枇杷汤,润肺去燥。
十月中旬的一天午后,我终于等到新皇的旨意,让之前回京述职的萧将军护送我去漠罗山脉。我们会在“凤回首”分开,他继续前往北陌边境的大军,而我向西去漠罗山。
随我同行的还有不少工匠、绣工与小吏,等我到达漠罗山脉,还可以调动当地军户,帮忙建立城池。
“萧将军能安然离开京师,真是不容易,”临别之时,新皇依旧没有露面,只有贵妃前来送行,我眼眸含笑,意有所指,“想必娘娘和任道长花了不少心思。”
薛媛媛瞥了我一眼,随口答道:“抵御北陌还需要仰仗萧将军,岂可谋害功臣,伤天下忠良士人之心?”
“娘娘说的是。”我恭敬颔首。
“于道长与我说过,前往漠罗山的路上,顺路送你去蜀山拜别裴老掌门。”
真真还记得这事呢。
只不过从京城到北陌……蜀山好像并不顺路?
但我不会拒绝友人的好意,何况沿途还需要采购和补给物资,否则等孩子们养育出来,连口奶粉都没有。感谢大方慷慨的陛下和娘娘,赐予我万两黄金“炼丹费”。
也不知道薛媛媛吩咐过什么,萧将军颇为沉默,除掉必要情况,甚至不会在我车驾边出现。作为武林宗师之一,他年纪不小,内功更是深厚,只是常年行兵打仗,没有江湖人逞凶斗狠的气质,相反周身满是肃杀。
抵达蜀山时已是冬日,蜀山依旧和当年一样,只是里面的人早已不同,连守门童子都换了人。
裴掌门,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裴老掌门,现在已然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子。
我走到他面前时,老头还盘腿坐在石头上打盹,身着藏青练功服,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眉毛和胡子上,颇有几分风仙道骨。
“晚辈萨宁拜见裴掌门。”
老头仿佛被惊醒,揉了揉眼睛,随口答道:“你来晚啦,我已经不是掌门,已经传给大徒孙司马。”
“为什么传给徒孙?”我好奇道,“您两个徒弟,一个是天机算尽,一位是逍遥剑仙,传给他们才叫有面子。”
“胡扯!”老头子愤愤道,“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们两个,一个整天往外跑感悟天地,另一个整天喝得醉醺醺的,装得自己是什么聪明人。蜀山派若传到他们手里,我哪里还有脸见祖师爷?”
我忽地笑出声,老头看向我,也慢慢弯起嘴角。
“啊呀,看来活得久也有好处,总能见到些旁人见不到的。”
“旁人看到我都吓掉了下巴,怎么您老人家这么淡然?”
“活得久嘛。”老头笑眯眯道。
“老人家陪我喝点酒?”我提起手边的酒葫芦,这可是宫廷好酒。
“那可不是,整点。”老头眼神亮起来。
……等等,你不是四川人,哪里学来的东北口音?
裴笑就这么坐在石头上,和我互相分享一壶好酒,随口讲述这些年的趣闻,比如前几年他的老友遇到狐仙娶亲,他亲自跑了一趟长白山,一大把年纪还长了不少见识。
聊到兴起时,我们一老一少坐在雪地里哈哈大笑。
“说起来,你和年轻时的丁遥很像,不是长相,而是脾气。”
“是吗?”我垂下眼眸,晃荡空空如也的酒壶。
裴笑很是认真地点头:“你师父年轻时俊美无双,偏偏又懒得动弹,成天躲闲。他不喜欢魔教那套,就变着法子忽悠上司,两张嘴唇一碰就编出一堆谎话,熟练得不用过脑。”
……你是不是在内涵我们师徒?
“你们师徒啊,都是被命推着走的人。”
雪花一朵朵从天上落下,我伸出手掌,随便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六边形被肌肤暖化,顺着指缝缓缓滑落。
“师父临终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你死了,他还给谁留话呢?”
“嗯。”
“走了?”
“走了。”
我起身拍打衣衫上的雪珠,随手抛掷手中的酒壶,一边朝山下走,一边朝背后的老头挥手。
“萨宁,等老道过些日子下去,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师父吗?”
“要是您真能见到,替我转告师父:虽然身处魔教,但上辈子能做他的徒弟,我一点都不后悔。”
这世上有太多人一生被命运操纵,也有太多遗憾与痛苦。
然而,在痛苦之中但凡有一丝令人留恋的温情,就足以慰藉余生,甚至有勇气面对未知前路。
三个月后,我终于带着几千人顺利抵达漠罗山脉。
半年后,我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大漠之地建起一座简陋城池。
一年后,我从基因库删选出合适数据,用迦楼罗的能量孕育出二十个婴孩,十男十女,来自不同民族和国家。
十年后——
“萨沙,杰克,小婉,你们三个给我滚出来!立刻!”
我走到一片看起来无人的荒漠地区,冷笑一声,开始倒计时“三、二、一,呵,很好……”
“哎哟,别推我!”“我的头!”“怕他做什么?”
三个小萝卜头连滚带爬从空无一人的沙漠中闪现,跌落在我脚下。
眼神扫过三个孩子,确定没有受伤,我心中松了一口气,居高临下抱臂道:“殴打小伙伴还敢逃跑?才十岁就敢叛逆像话吗?”
黑发黑眸的中国小姑娘立刻仰头,对我露出一个讨好的可爱笑容。
谢谢,不吃这套。
另外两个男孩都是五官深邃的白种人,萨沙人高马大,金发褐眸,杰克绿汪汪的眼珠转动,黑发凌乱。
“是工匠的儿子先欺负人,”杰克告状道,“他们说,我们长得不一样,是小怪物,他们还总缠着小婉。”
我深吸一口气。
不能揍孩子,不能揍孩子,必须坚持正确的教育理念,何况他们还是珍贵的文明火种……个屁!
“这是你们三个殴打三十个,接着怕被我骂,偷偷黑进基地偷走隐形荒漠生态循环装备的原因?”迦楼罗能量溢出,化作三条章鱼触手,将他们一个个提起来。
“年纪不小,胆子倒大,谁出的主意?”我走过去和他们平视。
黑进系统,殴打小朋友,偷走装备,我就不说什么了。
但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这个危险的毛病绝对不能惯!
萨沙挺起自己的小胸膛,勇敢道:“是我先揍人的!”
我抽了抽嘴角,不愧是小毛子,刚才我特意问过,一打三十的就是这位大爷。
杰克眼泪汪汪举手:“别怪萨沙,他只是帮我们突围而已,是我黑进基地系统的。”
我知道,毕竟就是往科技人才方向培养你的。
最终,我冷冰冰的视线落在小姑娘脸上,后者眨了眨眼睛,还试图装可爱。
很好,果然是你。
“全部禁闭一周,课程作业翻倍。”我收回触手,轻轻把孩子们放在沙地上。
三个小孩儿立刻发出哀怨声,完全不顾我的冷脸,扑上来抱腿,撒娇求道:“我们错了,萨宁,是他们先欺负我们,萨宁,萨宁,你最好啦。”
我的额头青筋跳了一下。
你们这群小崽子敢不敢对迦楼罗有点尊敬?还是我的冷脸不够吓人?
望了眼天空,荒漠里的太阳太厉害,白天气温能到四五十度,我怕小崽子晒出问题,只能又变出一只手,一手一个把腿部挂件抱起来,用能量裹住他们,屏蔽外部的高温和干燥。
“渴不渴,饿不饿,头晕不晕?”
虽然小崽子偷走的那套装置是专门为荒漠中行走设计的,但毕竟是实验品,我有些吃不准。
“不晕,饿,想吃炖羊肉。”“嗯,想喝酸梅汤。”
呵呵,我看把你们洗干净吃掉算了。
果然是当年造孽太多,我才沦落到这一步的吧!该死的迦楼罗,怪不得她宁可毁灭世界,也不愿意从零开始构建文明,小孩子真是能量体的噩梦!
回到基地附近,我将三个孩子放在地上,接着收回多余肢体,显然不能让庆朝的工匠看见我有三只手。
这群工匠这些年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不正常了。
甚至连工匠孩子都排挤萨沙他们。
我脸上不显,但心中已经有打算。基地初步建设已经完成,之后哪怕艰苦些,也要把当地土著和孩子们分开,我们终究要离开地球的,不能和原始文明有太多交集。
还不等我开口说什么,就看到一位熟悉的小吏跑来,表情焦急。
“萨大人,”他甚至跑掉一只鞋子,匆匆跑到我身边,举着文书开口道,“先皇驾崩,太子被杀,二皇子继位。”
我眉头挑起,薛媛媛终于动手了?
也好,也是时候让基地从庆朝独立出去。
我望着不远处初具雏形的文明基地,露出浅浅笑容。
再忍一忍,嗯,等这群小兔崽子能自立后,我就可以安心摸鱼……吧?
怀着这样的美好期待,我牵着三个孩子的手平静往回走,迎面跑来几个孩子,高兴挥动手臂。
“哇,他们被抓回来啦?”
“我就说逃不掉嘛。”
“下次我们试试其他方法。”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