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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魔教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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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子是蜀山弟子这件事,槽点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起。

    蜀山弟子只会泥地前滚翻?

    蜀山弟子不都是道士吗?

    蜀山弟子为什么会没有钱还不爱干净?

    我一个魔教的去问你师父要还钱,我脑子是不是有病?

    还有你的名字为什么叫“任东来”,听着这么霸气潇洒,但你本身却活像一只哈士奇?

    你们蜀山派的铜牌竟然印大熊猫,又不是冬奥会吉祥物,淦,我当初就没有买到冰墩墩。

    ……

    以上种种,不断在我内心刷屏,我只觉得手里的铜牌烫得几乎捏不住,而狗子还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努力深呼吸,和蔼可亲地问道:“原来是蜀山派的大侠,请问你要借多少钱,我给了,不用还,聊表对蜀山派的敬意。”绿水青山,咱们江湖永不再见。

    蜀山派的道长们一个赛一个凶残,就算眼前这只是傻狗,架不住他背后可能有一群降妖除魔的师兄、师叔和师父。

    狗子……啊不对,任东来倒也不和我客气,张开五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五贯铜钱。”

    说!你刚才是不是偷窥我去钱庄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刚取了五贯?!

    虽然内心在咆哮,但我还是从背后取下包袱,掏出沉甸甸的五贯铜钱给他。大庆的铜钱二十文一贯,一百文是一两银子,不过这两年因为边疆打仗,铜矿吃紧,所以铜贵银贱,实际上在钱庄兑换,七八十铜板就能换一两银子。

    所以民间卖东西的商户多喜欢用铜板交易,何况给银子大多也找不开。

    我把这五贯给了任东来,自己就剩下十几两碎银,还有几文零钱了,为了之后方便使用,又得回钱庄再换,我不禁叹了口气。行吧,麻烦也就麻烦多走两步,总比被蜀山派盯上好。

    任东来拿了钱,也不含糊,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就问旁边代写家书的书生要了纸笔来,给我写了一张欠条,一并塞入我手里:“不能白要你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明天就还你两百文。”

    ……真不用了,区区五贯钱,我们魔教承受得起这个损失,没错,是魔教承受,我打算编个理由算在差旅费里,等找到圣女后,回去找左护法他们报销。

    但任东来十分坚定,而且看着有急事的模样,拿了我的钱,塞给我铜牌和欠条后,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子,迅速地消失在人群中。

    ?我不太理解,他连我住在哪里都没问,也没告诉我他住在哪里,他打算明天上哪里找我?

    我算怕了这家伙,从相遇的茶摊开始,我就该发现,这个人可能精神也不太正常,和教主的不正常只是发展方向不同而已。

    但我不敢就这么走掉,因为我手里拿着任东来硬塞给我的铜牌,我怕蜀山派来找我麻烦。考虑到我们上一代教主被蜀山陆老掌门打得嗷嗷叫的历史,我觉得我很大可能打不过道长们。

    于是,我只能在附近客栈住下,给三十六舵的江南舵传了消息,然后第二天同一时间,回到街道上等任东来。

    等还了铜牌,我就要和约好的江南舵同事们去探索“圣女消失之谜”了。

    任东来这个精神病有不少缺点,但他竟然意外地守时守诺,他几乎是掐着点来的。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更加破破烂烂,活像是喝醉酒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又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可怜汉子。他揉了揉眼睛,从兜里拿了三两碎银子给我。

    我看到他掌心里有伤口和血,连带着银子都染上了红色。

    这不关我的事,可我看到任东来眼睛都红了,还在那里用脏手揉?

    这我特么能忍?对于一个洁癖加轻微强迫症来说,我恨不得立刻用澡豆把他的爪子从上到下搓一遍,你师父小时候没告诉你,不许拿脏手碰眼睛,会感染啊!这个世界又没有金霉素眼药膏。

    于是,我握住了他的手腕,把欠条、铜牌和几颗澡豆郑重地放在他手心。

    你该洗手……啊不对,是该洗澡了。

    狗子打蛇上棍,一下子眼睛更红了,十分感动地反握住我的手:“我就知道大侠你是个难得的好心肠,真是侠义之士。”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一起吃饭吧。”他用那种怪力抓着我的手不放,眼神分外真诚。

    我怀疑他是还了我钱之后,身上已经没有盘缠吃饭,于是决定蹭我一顿。我细细思量,觉得要蹭就蹭吧,左右我也饿了。

    摸鱼法则第n条:吃饭永远是第一位的,下午茶也不可少,饮茶啦,老板又不会心疼你。

    于是,我朝着附近看了一眼,收到我暗示的江南舵弟子再次潜入人群中,等我吃完饭再来汇合……嗯,他们大概也要吃点东西。

    好像每一个武侠世界都会有一个“云来客栈”,我望着店门口大大的招牌,陷入了内心世界的吐槽,直到任东来冲着店小二,利落地喊道:“老鸭笋尖汤、田螺塞肉、松鼠鲈鱼、梅菜扣肉、清炒枸杞芽,再来一壶石冻春。”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在敲我竹杠,并且掌握了证据。

    不是,哥们,你为什么点菜那么熟练啊?你不是蜀山派弟子吗?你们蜀山派不是在四川天天rua大熊猫,吃麻辣火锅的吗?

    “我老家在江南,后来才跟着师父去了蜀山派。”任东来再一次仿佛能读心似的,对我爽朗地笑着解释道,我发誓我脸上刚才没有任何表情,这招我都练了二十多年了,一边疯狂吐槽一边面无表情维持人设,连变态教主都能骗过去,没道理任东来能一眼看穿啊!

    任东来选了个靠河的窗边位置,刚想用脏手拿竹筒里的筷子,我就忍无可忍地“唰”一声抽出两双筷子,没有递给他,而是等店小二送上碗碟后,把其中一双搁在碟子上。

    谢谢,不要再挑战我的洁癖了,饭前便后记得洗手啊!

    眼看着任东来依旧无知无觉的样子,我就觉得牙痒痒,哈,刚才的读心术,这会儿用到哪里去了?你特么不是能猜出我的想法吗?

    我忍了又忍,眼看着酒菜都上齐了,这家伙还是不洗手也不处理伤口,就要拿筷子去夹菜,我的神经终于绷断了。就……不是我太脆弱,你们知道吧,这家店也挺干净大气的,点的菜看着色香味俱全,你刚想大快朵颐,旁边的小伙伴一手血跟着夹菜……

    不行,我受不了这个委屈!蜀山派弟子也要讲卫生,我们变态教主天天拿人喂蝎子,也没有这么邋遢的习惯!

    我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纯洁无瑕的筷子受到污染,接着在他疑惑的目光下,问店小二要了盆清水,把一张干净的帕子塞到他手里,无比认真严肃道:“任兄先处理伤口吧。”

    想什么呢?当然是他自己洗啊,我又不是男妈妈,怎么会帮他处理,切。

    任东来笑了起来,依旧是璀璨如星的眼神,依旧是爽朗的笑声,他点点头,用我刚才给他的澡豆洗了手,用帕子擦干净伤口。

    泡了水,那差不多快愈合的伤口又有裂开的痕迹,我默默地又递上一张干净手帕,让他好歹包一下。

    狗子终于干净了,我也终于能吃饭了。

    任东来点的大概是云来客栈的招牌菜,味道确实好,我没有穿越前就是江南人,这几道菜都熟得很,反倒是后来在魔教吃川贵菜有些不适应,如今尝到家乡的味道,难免有些情难自禁。

    任东来吃得很香,他和任何人都不客套,倒酒的时候干脆利落,夹菜的时候又快又准。他也不给我介绍菜式,也不给我劝酒,全凭我爱吃的吃,爱喝的喝,说实在的,他这样直白坦率,反而让我挺轻松自在的,我也跟着吃了不少。

    吃到半饱时,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受伤的手摸着酒杯,骨节分明且修长的食指摩挲杯口,突然问道:“你喜欢竹熊?”

    竹熊,熊猫的一种古称,当然,也被称作食铁兽,蚩尤的坐骑。其本身还是熊,咬合力和战斗力都不错,但在现代社会以卖萌为生。

    我有些惊讶,但脸上没有显露出来,问道:“任兄何处此言?”

    “你拿着我的铜牌时,就一直不自觉地摸着竹熊。”他一饮而尽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十岁随师父上山,山上有不少竹熊,说是我们祖师爷喜欢这兽,养在后山,种了竹子,因蜀山没有猎户,门派弟子又常常偷喂,这熊都漫山遍野了。”

    卧槽,我觉得他在凡尔赛,漫山遍野的熊猫唉,他竟然还以抱怨的口气说出来。

    他炯炯有神的眼神看着我,带了几分哀怨:“我小时候也觉得它们憨厚可掬,便背着师父和师兄去逗小竹熊,直到我被咬着在山上拖了半个时辰,我师父才把我救下来。”

    我:……

    懂了,童年阴影对吧。

    我看他实在可怜,挺开朗的一只狗子,如今半张脸都乌云盖顶,便借着酒劲慢慢开口道:“我小时候去村里的亲戚家玩,亲戚家养了一只大白鹅,看着挺可爱的,我就想去摸摸它的毛。”

    大白鹅多可爱啊,王羲之也喜欢。呵呵,你被大鹅叼过,就知道可爱不可爱了。

    那是我上辈子的事情,去乡下爷爷家,接着在种满稻子的田野上边哭边跑了一千米,旁边所有的亲戚和村民都笑得前仰后倒,这群没良心的大人竟然一个来救我的都没有!

    呵,成年人。

    “他们还笑。”我说完后,就陷入了谜一样的沉默,等等,我为什么要和任东来分享童年糗事?这是什么神展开?淦,都怪这个精神病先开的头!

    “对吧,他们还笑。”任东来倒是一点也不尴尬,我现在确定他一定有社交牛/逼/症,他仰头再次喝下一杯酒,怒斥他那群爱热闹的师兄弟,“到现在,我师父还拿这件事笑我!”

    ……说实话,大兄弟,我觉得你身上的槽点真的不止竹熊这一个。

    “说起来,你回江南是看亲戚的吗?”我随口问道,之前任东来说自己的老家在这里。

    他笑着看我,眼神炯炯,挠了挠头道:“是,也不是。”

    “我姐姐成亲了,我来参加她的婚宴。路上把盘缠花光了,连贺礼都没了。我想着再回去也来不及,就一路讨吃的一路赶路过来。”

    “昨天你问我借钱,是为了给姐姐买贺礼?”

    “不,借钱是为了给朋友看病。”

    “那你朋友好点了吗?”

    “……好不了,”他沉默片刻,指了指左边的胸膛,“心病是治不了的。”

    这大概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和任东来不熟,再问下去他不尴尬,我都要尴尬了。不过狗子既然是来看亲戚朋友的,应该和圣女的失踪无关?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任东来倒完了最后一杯酒,对我爽朗笑道,“做什么藏着掖着,直接问就是了,不实诚。”

    我一下子噎住了,那一瞬间,我看着他,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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