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江川捏着火折子出来时，夏溪正捂着嘴打哈欠，江川看得心一软，赶紧招呼他：“我看过了，是个空洞穴，没有虫蛇。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至少能挡风。”
他们运气不错，绕过一个小山头果然在江川说的地方看见了山洞，洞穴不深，洞外是块空地，不像是荒山未过之地，趁着天没黑，江川把周围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捕猎的陷阱，才进了洞穴探查。
夏溪等在外面，他跟着江川走走停停，虽然看他累了江川就背他一段路，但夏溪还是没精打采，江川看得心里焦急。但那天夏溪突然烧起来这事像是江川的错觉，这位少爷就像是疲惫而不是生病。
听见江川的声音，夏溪回头看她：“那我们进去吧。”
他要讽刺江川，要骂江川负心，又要粘着江川娶他，却不抱怨江川带给他的现况。不论是荒郊还是山头，哪怕是被灭的村庄，夏溪害怕，但不责备。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江川明知和他接近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忍不住对他心软。
看夏溪脚步踉跄，江川赶紧上去扶他：“你再坚持一下，我们明天就往官道上去，只要上了官道，就一定能找到车。”
夏溪抬手揉了揉额角：“好好歇一宿吧，我知道你这几天也没睡好。”
江川额角一直跳得发疼，她以前虽然爱熬夜，但都能保证睡眠时间，像这几天这样白天黑夜睡不好的情况很少见，支撑她一路清醒的，也不过是对夏溪的担心和未知路途的不安。
江川正想调侃夏溪几句，却见他身子晃了晃，头朝外倒下去了。江川吓得一把搂住他，没有防备差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大概是上次昏睡过去醒后发现江川实在太虎，这会儿夏溪勉强撑了点力气抓着江川的手臂：“没事没事……你别急。”
江川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手上用力将他抱起来，没好气的吼他：“这种时候还不急！那什么时候急？”
她三步并做两步抱着夏溪走进洞里，方才她留了火在里面，这时借着光将夏溪放在火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不会又烧起来吧？”
夏溪没什么力气，斜靠着任她碰：“真烧起来才是小事。”
他声音太小，江川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看他一眼：“烧起来怎么是小事呢？”
就这片刻的时间，夏溪似乎就耗光了精神，他勉强抬手捂住脖颈，粗粗喘了两口气才说出话来：“烧起来我有药，不烧才麻烦。”
虽然有听说过烧一烧病好得快的说法，但没想到放在夏溪身上也合适，江川蹲下身蹙眉问：“那你没有烧起来啊，没有其他可以吃的药了吗？”
夏溪似乎说话很困难，他低头狠狠捏了几下颈子才轻声道：“温养身子的药，吃了也没用。”
就算江川一再跟自己强调这是个不知世事的原身桃花债，这时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我又不是个好东西，何必糟蹋自己跟着出来呢？我若不是改性子了，你不知还要遭多少罪。”
“说的是呀。”被骂了的夏溪却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我若不是出来这一遭，怎么会知道你改性子了？”
这番颠倒话语似乎也没错，但江川就是心里生气：“我改不改性子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重要到连性命都比不过？”
夏溪已经迷糊了，不知到底听没听清江川的话，只胡乱点头应了两句。看他这个样子，江川一肚子的火也没地方撒，看了看简陋的洞穴，又看看夏溪在火光下发红的脸颊，没忍住伸手抚了抚，颇有点心酸又是无奈：“你这个傻孩子，江川就算改了性子，受益的也是她的未婚夫郎，不是你。你巴巴地跟着这是受什么罪啊？”
但夏溪已经睡过去了，不然听见江川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跳起来骂她？江川坐在洞里，虽然困倦，却睡不着，洞穴空旷有一点回音，她蓦地想念起夏溪的奚落和狠厉，明明人就在她身边，却似乎感觉不太一样。
这样寂静的地方，深埋于心的念头不经意地又涌上心头，如果夏溪是她的未婚夫郎，那她就不用担心会伤害夏溪，不会看见这个痴心的少年哭红眼，不用害怕他们这一路同行会给夏溪带来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不用去面对不知长什么样性子如何的景王嫡子。
她愣愣想着，突然惊醒。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将这个念头赶出脑子，生怕想得再深些动摇了自己的决心，可又有一句话水过无痕留下了涟漪：原来她已经这么不愿意见到夏溪难过伤心的模样了吗？
江川不再多想，但也不敢睡得太熟。这些天发生的事都太突然，让她一个现代姑娘措手不及，她虽自立，到底不是全能，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身边跟了个漂亮又身体不好的男人，她只能再坚持一下，至少将夏溪送到有人烟的城镇里去。
也正是因为睡得不熟，江川才迷迷糊糊听到了声音。几天的不踏实让她一下惊醒，她偏头看了看夏溪，睡着之后大概不舒服，他已经半躺下睡在江川身上了，江川看见自己无意识揽着夏溪的手臂，暗骂自己两声，轻轻把手移开。
她侧头看看外面，洞外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有泥土的味道稍显潮湿，原来是下雨了。江川庆幸洞穴位置比较高，雨水流不进来，只是下雨了，夜间更凉了些。
不知是不是原身习武的缘故，她感觉自己身体明显比以前好，这几天休息不好又奔波，她也不觉得劳累。但是夏溪明显不行。就是船上坐一天他都能病，别说这几天被江川带着东奔西走连觉都睡不好了。
江川赶紧给他找出一件外衫，但现下是夏季，就算拿了衣衫也不厚，换了其他地方还行，这深山下雨的，气温很低，江川看着薄薄的外衫始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伸手将夏溪揽进了怀里。
夏溪说自己已经十九岁了，但不知是不是他身体不好的缘故，江川背着他总觉得这人轻了些，搂过腰时也被他的细腰惊过，可以轻轻松松背在背上，可以一只手就搂在怀里。
……总之哪儿哪儿都挺好，就是嘴太不饶人了。
不过，若江川不是那个负心人，以夏溪对江川的深情，未必不能对她温柔。瞧夏溪和别人说话，都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江川听过他的毒舌，八成都是怼江川的，剩下的两成，是怼欺负江川的。
好容易在睡前说服自己不要再往这方面想，谁知道醒了没片刻，这思绪又转向这里了。江川晃晃脑袋，自嘲地提醒自己：“我总不能去退婚的，别想了。”
“…什么退婚？”
暗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洞里响起，一心只想着自己心事的江川手脚一抖，差点把夏溪整个推出去，幸好她反应快，一把又将他搂回来，惊魂未定：“你出声前能不能打个招呼？”
夏溪没好气：“你这么认真，我怎么招呼你都是这样。”
这人果然一开口所有的美好都散了，江川哼哼两声不理他。
夏溪却揪着话不放：“你刚刚说什么退婚？你不是一门心思只要你未婚夫郎吗？你要跟他退婚？”
黑夜里看不清事物，但江川听夏溪的语气却不太对劲，她有些奇怪：“我没说要退婚。就算我有这个念头，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刚刚听见了。”夏溪根本不听她说话，不依不饶：“你要退婚干什么？娶我？”
若说以前江川反驳得理直气壮，这回是真的有点心虚，但输人不能输阵，她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夏溪：“娶你做什么？天天回去骂我？我才不乐意呢。”
不知是不是从江川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什么，夏溪没有说话。江川心里没底，悄悄斜眼睨他，却见夏溪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手指收紧把江川的袖子揉得皱巴巴的。
江川就算不懂感情，这时也看出了夏溪情绪不高，她歪着头小心翼翼觑他：“怎么了？”
听见她的话，夏溪微微抬眼看她，随即低下不说话。
这随便一眼把江川吓一跳，她就着夏溪半躺在她身上的姿势努力偏头去看夏溪的脸，实在看不见也只能开口询问：“你…你刚刚哭了吗？”
“你要退婚我哭什么？”夏溪避开她的目光没好气道。
江川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夏溪虽然否认，她还是听出了夏溪嗓子些微发紧，那明明就是情绪激动才会有的。她不明白，就算她真有这个念头，夏溪为什么会反应这么激烈？
江川觉得不对劲，脑子里闪过一丝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抓住，便见夏溪抬了头，眼含得意：“你是不是想退婚了娶我？当初是谁说的绝不可能对我动心思？”
被夏溪这一打岔，刚刚抓住的不对劲散得干干净净，江川恼羞成怒：“谁说我要退婚了？谁说我要娶你了？你刚刚不是哭了吗？这么快就笑出来了！你有十张脸！”
夏溪对江川的气急败坏不以为然，他颇为自在地点点头：“昨日已去不可追，难得给我一次机会，我为什么还要哭？”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没有证据，夏溪往她怀里一窝：“下雨了吗？我闻到味道啦，江姐姐，你能带我去看雨吗？”
江川正是生气的时候，正要低头说他几句，一眼撞进了星光璀璨，只能憋了气，抱着他出山洞去。火光留在身后，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