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尔等蝼蚁
“看啊，有个大活人进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那群厉鬼和着骨头吞进去。”
“是个男人啊，好久没见过活生生的男人了。”
“这宅子最近可真热闹，昨天晚上才来了个生魂，今天就能看到大活人。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大宅深处有幽魂窃窃私语。
小花刚走进来，便感觉一股寒风透过皮肉，直刺骨髓。
入目之处一片荒芜，年久失修，加上岁月的侵蚀，使这座宅院显露出破败，颓唐的气息。
杂乱的草像藤蔓一般将这院子缠住，围住。随风轻轻拂动的草丝也为这夜增添了几分阴森诡谲。
他伸手拿出一只帕子，嘴里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清欢的名字。
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向庭院的深处走去。
这是那个神婆临时教的法子。
传说有人丢了魂儿，只要拿着那人曾使用过的物件呼唤，没准就能把魂儿叫过来。
“清欢，你在哪里？快回来。”
那片乌云散开，月亮懒洋洋地露出半个身子。
有了月光，总算没那么暗了，却也好不了多少。
树影婆娑，暗处光影摇曳，房间长廊处随风轻摆的破灯笼，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把他抓进去。
短短的一段路，却像是刀山火海一般难捱。
男人的鼻尖已经渗出薄汗，全身神经极度紧张，随便一个轻响都能让他浑身神经拉紧。
他的呼唤透过风声，传进这破宅子里。
黑暗深处传来咯咯地笑声。
“竟然有个人过来了。这宅子已经有几十年没住过人了。”
说话的这人是个老鬼，周围围着五六个后人，眼中有着久违的期待。
被缚在黑暗中的清欢瞬间清醒，
是小花，他来救她了！
清欢眼中一亮，不过随即，那抹光亮便黯淡下去。
他救不了他的，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她跑不掉的。
而且…这些鬼好像要吃了她！她做梦都记得那一幕。
幽僻的宅子里回荡着厉鬼的嘶吼挣扎，如他死的那日一样惨烈。
只是片刻功夫，便叫一口吞掉。
整个宅子重新回归宁静。
只是下一刻，那一众面目可怖的鬼众又把幽幽眸光投向了她。
“嘀嗒。”
透明的涎液顺着两根粗壮尖利的獠牙流下，两个空空的眼眶像巨大的漩涡，仿佛能把人的魂儿吸进去。
清欢蠕动着身体害怕地后缩，直到她抵上一堵硬墙。
空气中响起咕咚一声，吞咽口水的声响。
她还不想死，生活好不容易过得有些盼头了，她怎么能无声无息死在这儿呢？知道，小花还在等着她。
老鬼五指弯曲成爪，眼中滑过一抹狠色。
“慢着！爹，你刚吞了一只厉鬼，尚未完全吸收，要是在此时在吃了她，终究亏了些。”
说话的这个是个中年鬼，脖子上空荡荡的，手中捧着一只会说话的头颅。
看起来是父子的关系。
老鬼觉得有理，这才作罢，扶着圆滚滚的肚子离开了。
其他的几个鬼看到清欢，不停舔着舌头，却没哪个敢真上前动手的。
这是一个家族的鬼众，等级秩序森严，以老鬼为首。
看见她醒了，有个中年鬼笑着过来，朝她的方向深嗅一口，脸上出现了陶醉的表情。
“从来没见过这么清纯的生魂。要是吃了。一定魂力大增。”
清欢嫌恶地偏开头，想离这个满嘴臭气的东西远点，她快被熏死了。
拖她进来的那只厉鬼，已经被这些鬼撕扯着活吞了。
估计那只厉鬼做梦都想不到，他因这里的阴气而成厉鬼，也因为踏入这里，被更强大的厉鬼撕扯生吞了。
此时老鬼声音透出几分急切:“宏儿，着急什么？她又跑不掉。你听到那道声音没有，声音雄浑有力。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个人精元纯正。一个，绝对能比的上二十个孤魂。”
只是说着，他已经想到把这人的魂灵吸收殆尽，灵力大增后的样子。
想到高兴处，不免放声大笑。
其余的几个鬼纷纷附和。
“爹，用不了多久，您就能成为这片地界最厉害的阴灵了。”
“爷爷，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聚在一块了。”
老鬼欣慰道:“等我吸干了那个男人，再修炼上一阵子，就有法子让咱们再重返阳间。”
七八岁的小鬼一脸青白，面上难掩激动:“爷爷，是什么法子啊。”
“只待我有足够的法术，把人从外面勾几个进来，吸了魂，我们便可附身进去，在阳光底下行走了。”
“爹。”那中年男鬼望着门口，嘴巴咧的像花一样，目光带着饥渴，“那男人来了，可以动手了，您准备把他魂抽了还是和着骨头生嚼啊。”
清欢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她担忧地望着远处，心急如焚。
快走，我不值得，小花你赶紧离开这里，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鬼是会吃人的。
那些恶鬼一张张丑恶贪婪的嘴脸，肆无忌惮地讨论着一会儿的计划，仿佛那即将到这里来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清欢每听一句，心便冷上一分，更恨上一分。
你们敢？你们竟然想杀了他？
她恨他们狠毒，也恨自己无能。不但自身难保，还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被恶鬼撕碎么？
倘若再她厉害一些就好了。
哪怕是像那只被杀掉，怨气结成的厉鬼也好。
力量！她渴望能够帮助她摆脱困境的力量。
黑暗中，清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光。
那几个鬼守在门口，桀桀怪笑着。
老鬼道:“我已经闻到他的气息了，只要再穿过两道门就能来到此处。这阴气湿浊聚集之处。今日，我便叫她有去无回。”
清白小鬼满脸兴奋道:“爷爷，等你们把他处理了，我想用他的皮做个灯笼，里面挂着香烛，越飞越高，多好啊。”
明明还是个小鬼，说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只剩下一道墙了。”
老鬼开心极了，爬在地上听，听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落在他耳里，仿佛最动听的曲调。
只不过，除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似乎还有点其他动静。
他抬头，正好对上一双灰暗的眼睛。
“好大的胆子，你想干什么？”
一只手指优雅的贴到唇边，“你猜。”
女人微微上翘的嘴角透出些不屑，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风情。
短短一瞬，她身上的气场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中盛满了傲慢轻佻，与刚才判若两人。
老鬼无暇顾及这种变化。手中暗暗蓄了一股灵力砸过去。
散发黑暗光辉的灵力向清欢飞去，却在即将接触到她身上的片刻，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老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又凝了几缕灵力抛出去，结果都是一样。
其他几个鬼实力弱一些，纷纷用自己的法术攻击清欢。
结果都是一样，对她犹如隔靴搔痒，没有任何作用。
这些鬼见情况不对，拔腿就往房间深处跑去。
留下的只有老鬼，急的满头大汗，抖如筛糠，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法术为什么对她不起作用。她到底是人是鬼。
而且，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难道之前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只待他们放下戒备一网打尽？
呼唤的声音渐渐走近。
清欢眼中滑过一抹厉色，声音幽幽:“你没机会知道了。”
一道亮光直刺老鬼胸膛，这座腐朽的阴身竟然开始燃烧。
老鬼在赤红的火焰里嘶吼着求饶，最终化为灰烬。
几道光芒弹出，准确地打到每只鬼的身上。
赤红的火焰将他们包围，焚烧。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
清欢立于不远处，淡然看着这一切，以睥睨一切的姿态。
尔等蝼蚁，岂敢放肆。
赤红的火焰烧完枯骨，燎着周围的物件已经烧起来了。
当然这火只存在于魂灵能看到的世界。
暗处的鬼影们又说:“看啊，原来那个小姑娘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彻底完了。”
“我们也完了，都完了！”
“这样也好，终于不用一辈子落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
鲜艳的火舌舔舐着暗处的围栏，哗啦一声，就连这里也染上无尽的红。
所有黑暗腐朽，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外表荣昌，其里已朽。
小花快走到最里面的院子，一片荒凉，可不知为何，他却闻到一股烧焦味。
这些地方闲置了好久，说不准是哪里的火星飘过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
喊到这时，他的嗓子已经快哑掉了，声音有气无力。
“清欢，你在这里么？我来接你回家！”
“清欢。”
清欢看着那帕子，不自觉跟在小花后面，亦步亦趋。
来的时候颇多惊吓，回去的时候差不多习惯了，顺畅许多。
走出这座阴森的古宅。小花终于松了口气。
小学徒和神婆还等在那，最初看见他的时候，生往后面缩，嘴里叫喊着，和见鬼了似的。
直到小花叫了他一声。
小学徒才安静下来。
抱着小花就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他以为好不容易认识的大哥今晚就要葬送到这里了。
小花开玩笑推他一把:“说什么呢？你个臭小子。”
他把手帕交给神婆。
神婆念了咒术，把帕子系在清欢手腕上。
语气有几分沉重:“如果这都没法子，你只能去找资历深厚的老道士看看去。当然，这种大师都是归隐山林的，从不泄露行踪的，找到谈何容易。”神婆叹了一口气，才道:“要是实在找不到法子，怕是只能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