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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斯乃帝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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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棹晚与兄长秦朝终相伴抵返家乡出云村时,正值晨曦微露东方欲晓,道道初生阳光穿过朵朵于无际湛蓝碧空间缓缓随风飘荡的如棉白云,穿过层层于挺拔古树间苍翠欲滴的成荫绿叶,形成道道美丽光柱,如利剑那般直刺大地,引得青草丛间诸多野花争相竞放。就在此情此景下,皆已精疲力竭的南棹晚兄弟两人步履维艰,慢慢走出那深山密林,遥遥远望着那座地处村庄尽头此刻其中尚无踪影的小小农家院落,不由得心下慨然。

    自当初兄弟两人响应国家召唤,离开这座农家院落、远赴西北边疆参军至今,转眼间已有月余,虽其时尚短,但南棹晚决未想到,重返故园时心境竟会如此相异。在此月余时间里,南棹晚兄弟两人战阴兵、遇神灵,深涉精灵帝国,历经如此诸多神幻故事,其见识、眼界早已是今非昔比。而正因如此,在自尸山血海中死里逃生、历尽如此千难万劫后,此时此刻,再次面对着家乡村庄,南棹晚竟感觉有些恍若隔世。就在此时,身畔兄长秦朝长长叹息,率先向着那座依然寂然无声的小小农家院落走去。

    首先发现南棹晚兄弟两人重返家园者,依然是晨起准备收拾家务的小妹秦楼月。而当她发现南棹晚兄弟两人时,他们距离院落仅不足五米。满面春风的小妹秦楼月立刻如同百灵鸟那般,欢快地面带笑容跳跃着跑出院落,急切地奔向兄弟两人。长兄秦朝亦完全不顾长途跋涉旅途疲累满身风尘,兴奋地拥抱住迎面奔来的小妹秦楼月,欣喜之情皆溢于言表。而当小妹秦楼月跳过来拥抱自身时,南棹晚手心间就感觉到,小妹那玲珑有致的曼妙腰肢与柔软身体,竟不禁稍有些许意乱情迷,遂急镇定心神。放开小妹后,南棹晚却蓦然发现,眼前小妹虽依然面带微笑,同时却亦不由得眼中滴下泪来,遂亦微笑着轻轻为其揩去泪水。

    “我兄弟远赴那厮杀疆场,舍生忘死,却令大家因我兄弟而担忧至此,实为我等之过错。然则,如今我兄弟皆已然平安归来,小妹你无须再如此伤感……”南棹晚轻轻地如此言道,小妹秦楼月遂破颜而笑,却看上去愈加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正是我见犹怜,南棹晚竟不觉痴醉……

    而此时此刻,原本依然在那木屋中熟睡的母亲亦被惊醒,略显蹒跚地踱出木屋。南棹晚兄弟两人见状,急快步行去。母亲看到两个孩子皆能够自战争杀场平安归来,竟至激动得喜极而泣,其虽有万千话语在喉,却尽皆难以言道,仅能够紧握双手老泪纵横而已。南棹晚与身畔兄长秦朝遂稍稍后退,双双在母亲身前跪来:

    “我兄弟皆离家远行千里他乡,却令母亲日夜担忧至此,孩儿不孝通天,请母亲责罚!”

    “好好好……”母亲如此喃喃着,用衣角拭去眼中泪水,那饱经沧桑皱纹堆积的面上终于露出些许欣慰笑容。南棹晚与兄长秦朝将母亲搀回木屋,迫不及待地要在母亲面前略尽孝道,且与此同时,他们还有许多许多话要与母亲诉说……

    是夜,在那间小小木屋中如豆昏黄灯光下,许久未见的老猎人武林爷爷、默然神伤的老母亲以及南棹晚兄妹再次围坐桌边,皆久久默然不语。身畔,皱眉蹙额仿佛木然遥望远方的武林爷爷手端烟杆,如雾青烟缓缓挥散,小妹秦楼月亦不禁蛾眉微蹙。而在木窗外,暮色四合,如墨夜空中闪烁着点点星灯,那无尽黑暗亦漫然笼罩着近处无际森林、远处巍峨群山,仿佛那遥远战争的肃杀之意距离这座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小山村愈来愈近。而此时此刻,在南棹晚与兄长秦朝断断续续讲述完毕自身远赴西北边塞兵营以来诸多经历后,此间小小木屋中空气即仿欲渐渐凝结,近乎成冰……

    默然良久,武林爷爷将手中烟杆重重地磕在身前桦木桌面,方终开言,其声音却听起来愈为沙哑。

    “如此言道,如今天下战争形势比我等所预料者愈为令人忧心忡忡。楚天阔大将军麾下众将士竟至全军覆没,令我云荒国西北屏障顿失,中原腹地豁然大开,令那些傲云国蛮子可长驱至国,如此,天下危矣!然则,那幽冥世界阴魂竟与那些傲云国蛮子结为联盟,亦委实匪夷所思,且那天上神灵、西方精灵族等诸多传说故事竟皆为真,确然出乎意料,方知此洪荒世界竟如此诡谲怪诞、神幻莫测……”

    言至于此,武林爷爷却不由得长长叹息,南棹晚亦不知其究竟因何事而叹。稍顿片刻,武林爷爷方再次言道:

    “然则,楚天阔大将军麾下大军于西北边疆战败消息,其实早已流传至此,大家都早已知晓。而正因如此,看到你兄弟两人都能够自西北战场安然归来,大家方终放心。但是,如今天下形势如此动荡不堪,恐怕无论何处何地皆再难言安宁……”如此言毕,武林爷爷不由得再次慨然长叹。

    然而,南棹晚却完全未听到武林爷爷所言后半段话语,而是在武林爷爷叹息声尚未落前率先发问,语气竟颇为凌厉:

    “西北大军战败消息竟然早已流传至如此深山村庄?”

    “正是如此!”武林爷爷依然手端烟杆,微微点点头道。

    “前日外出换取油盐时,我曾听闻村民们传言,近日来,仿佛始终有名神秘女子身影出现在村庄内外……”南棹晚正皱眉疑虑间,却听母亲如此接言说道,身畔武林爷爷亦再次微微点点头。“传言道,无论是在村庄里那宽街窄巷间,抑或是在村庄外那近处森林、远处深山里,皆曾有村民见到那神秘女子身影,其容颜非凡、衣着华丽,但是从未有人知晓其真正来历究竟为何。且亦有传言道,西北大军战败消息即为此女所带来……”

    母亲如此言毕,南棹晚遂愈加心旌神驰,不由得若有所思。母亲言语中神秘女子究竟何人,不仅如此潜踪隐迹、形容不凡,且竟然能够率先将楚天阔大将军麾下大军战败消息自西北边疆厮杀战场传至如此深山村庄。仔细想来,难道母亲言语中神秘女子竟为楚天阔大将军千金楚江秋小姐?然而转念想来,楚江秋小姐在那场厮杀战斗尚未尘埃落定时就已然跟随其父楚天阔大将军驭马返京,向云荒国朝廷报告傲云国敌军情状,此时此刻断然不会再现身于如此千里之遥地处深山密林间的小小出云村庄。然而若非如此,难道母亲言语中神秘女子竟是……然而,她缘何会现身此地,且有如此举动,难道是……

    南棹晚确然不得其要领,在那电光石火间瞥向身畔始终默然低首的小妹秦楼月后,不由得轻轻摇摇头。

    而与此同时,南棹晚之所以极欲与兄长秦朝返归家乡出云村,不仅是因为当初在那西北边疆血腥杀场时别无它途,亦不仅是因为返归家乡出云村愈能够以此良机在如此动荡形势间护得家人周全,而愈为重要者,同时亦令南棹晚感到愈为兴奋者,返归远离战争前线宛如世外桃源般家乡出云村,南棹晚就能够再次与小妹秦楼月时刻相伴,亦能够再次暂时拥有祥和安定生活,亦能够暂时自以自身加诸自身的天下苍生重负中解脱。与先天下之忧而忧相比,则固然是先天下之乐而乐愈为佳妙。

    然而与此同时,每每想到那极可能愈来愈近的厮杀战争,南棹晚在担忧余外,亦不由得想到,当初他与兄长秦朝意欲应征参军时,武林爷爷与老母亲皆仅勉强同意他隐去本来真实名字而反以秦川之名应征。关于此事,南棹晚虽然隐约有所猜测,却亦始终未能想明白其深度原因。心念至此,南棹晚犹豫片刻,方终断然开言:

    “当初我兄弟意欲应征参军时,究竟缘何须隐去我自身本来真实名字,而反以秦川之名应征?”

    南棹晚此言既出,却见身畔武林爷爷与母亲亦于电光石火间相顾而视,武林爷爷则熄灭手中烟杆,面上神情变得愈加肃穆。目睹此情此景,南棹晚亦不由得愈为眉头紧锁,却听武林爷爷俨然问道:“你可知我云荒国先君为谁?”

    “此事我等皆自然知晓,我云荒国先君为多年传闻间突然暴病而卒的先君南野……”

    南棹晚言犹未完,却戛然而止,此间小小木屋遂再次变得寂静欲凝。其实,听闻武林爷爷如此言道,南棹晚就已然完全明白,心下却震惊得无以复加难以名状。此前,南棹晚虽然就自身身世隐约有所猜测,但始终未敢深度探究,而此时此刻确然明白后,虽然心下稍有些许预料,但南棹晚依然深感惊心骇神。而武林爷爷却并未理会身畔同样瞠目结舌的兄长秦朝与小妹秦楼月,继续言道:

    “那你可知先君南野究竟因何而亡?”

    南棹晚默然摇首。

    武林爷爷却默然扬首,眼望前方,仿佛在凝望某段未知的遥远岁月,看上去似乎有些目光飘忽,其话语亦开始变得有些时断时续。身畔,南棹晚与母亲兄妹尽皆屏气凝神,默然听闻武林爷爷娓娓讲述往事,宛若在描绘某段虚无缥缈的迷蒙梦境……

    “……十五年前仲夏间,我在村庄以北深山密林里狩猎时,曾偶然遇到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武林爷爷如此言道,并未理会身畔愈为讶然的兄长秦朝与小妹秦楼月,“也许你等以往亦曾听闻些许孤独群岛传说,其孤悬海外、远离中洲,其上众生皆因为神明后裔而善用神术,却极少有人能够远渡重洋觅得其岛屿。故此,当我在那深山密林间得遇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时,心下亦极为惊诧……”

    “神明后裔?”南棹晚闻言不禁眉头紧锁。

    “正是如此!”武林爷爷微微点点头继续言道,“其令我极为惊诧者,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竟未东归海波,而是现身如此深山密林。然而其令我愈为惊诧者,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竟自我云荒国都城烈王城而来,且始终怀抱着安然恬睡的幼小婴孩……”

    武林爷爷言至于此,南棹晚已然完全明白,遂试探发问:“依您所言之意,我正是那婴孩?”

    “正是如此!”武林爷爷谨肃点头道,“那位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亦曾言道,当年其时,我云荒国首相汉宫春为令自身愈为权倾天下,竟至发动宫廷政变,令国都烈王城历尽腥风血雨,令我云荒国家政治于刹那间翻天覆地!首相汉宫春逼迫当时云荒国君南野退位,并随即将其诛杀,另自宫室宗亲中择幼主南楼立为我云荒国新君,其自身则同时进位太师,即为如今当朝太师。然则,进位太师后,首相汉宫春竟意欲对先君南野赶尽杀绝斩草除根!那位其时恰逢身处烈王城中的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见其如此暴戾行为,心中不忍,遂趁此乱局孤身入宫,却亦仅能救得先君南野独子、我云荒国太子……”

    武林爷爷言至于此,却见身畔老母亲双眼含泪、默然垂首、黯然神伤,而秦朝、秦楼月兄妹两人则极为惊诧,讶然看向已然泪流满面的南棹晚。而武林爷爷则神情愈为恭谨,亦朝南棹晚微微躬身,肃然言道:“棹晚,你就是先君南野独子、我云荒国太子,即为我云荒国如此锦绣江山的真正主君!”

    武林爷爷如此言毕,身畔母亲默然起身,自那木屋角落杉木衣柜深处双手捧出看上去有些古朴的深红色木匣,匣中却静静躺着小小白玉方印,赫然正是当年那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交与武林老猎人的云荒国太子印玺!在秦朝、秦楼月兄妹两人那讶然目光中,武林爷爷双手将那枚白玉印玺自匣中奉至南棹晚面前,随即屈膝跪下: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南棹晚扬袖揩去眼角泪水,缓缓起身而立,神情却愈为坚毅,自武林爷爷手心接过那枚本属他的白玉太子印玺,目光却在屈膝跪地的武林爷爷、老母亲与秦朝、秦楼月兄妹间不断睃巡。片刻后,南棹晚方蓦然开言,话音却愈为冷峻:

    “我有事不明,还望前辈教我……”

    “殿下但问就是,老朽万不敢有所欺瞒……”

    “那么多宫室宗亲,难道就更无他人免得此难?”南棹晚话音颤抖着如此问道。

    “倘若那孤独群岛老神术师南翔鹤所言为实,能够自那腥风血雨间劫后余生的先君南野血脉,惟有殿下您而已……”武林爷爷依然伏地垂首,如此恭谨回奏道。听闻此言,南棹晚不由得全身颤抖,双手皆紧握成拳,泪水亦再次流淌过面颊……

    “难道这就是执掌天下的代价吗?”

    南棹晚如此愤怒嘶吼着,直至声振屋瓦、震地撼天!南棹晚愤然垂首,怒目圆睁,字字咬牙泣血:

    “多年以来,我原仅以为,那当朝太师汉宫春不过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肆意贪墨、大兴土木,令我云荒民不聊生,却未想到,其竟杀我至亲、弑我先君,如此家仇国恨,我若不报,还有何颜面苟全于世!无论世间多有艰难险阻,无论前路多有荆棘遍布,我定将誓死诛灭此贼、报此深仇,重夺此天下!”

    闻得此言,原本伏身于地的武林爷爷却蓦然扬首,饱经沧桑的双眸间竟骤然放出明亮光芒,紧盯仿似哀哀欲绝的云荒国太子殿下南棹晚:“殿下既出此言,老朽就斗胆请问殿下:殿下意欲为赢得天下而夺君位,还是意欲为赢得君位而安天下?”

    此言既出,不啻为平地惊雷,令南棹晚不禁怔立原地。南棹晚低语喃喃,细剖武林爷爷所言话语,却始终未能参透其中深意。

    “此言何解?”

    “倘若殿下为赢得天下而夺君位,则其中必有私心,无论殿下因此而做何举动,其虽有公而无公,虽无私而有私。然而如今,天下纷争,宿敌进犯,群魔乱舞,大军溃败,百姓离散,天下人心惶惶,国家危在旦夕!倘若殿下举义帜、兴义兵,破敌诛魔,定国安民,为赢得君位而安天下,则何愁不得臣民拥戴,何愁不报家仇国恨!此为老朽肺腑忠言,还望太子殿下明鉴!”

    南棹晚乍闻此言,细细剖析,仿若醍醐灌顶,竟至怔立原地,木然凝望窗外那如墨夜色间的近处无际森林、远处巍峨群山,目光却竟不觉渐渐变得愈为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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