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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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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显然没将这小小凶相放在眼里,语调上扬“哦”了一声,慢慢昂了昂头,“我青竹院岂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

    “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了。”

    这话言之凿凿,听着无半分回旋余地。

    温萦柔憋着一股火气无处抒发,脸蛋被憋得通红。

    但现在不是置气之时,她深呼吸一口,低声道,“二爷金尊玉贵,衣食住行事事紧要,奴婢自知蠢笨,亦身无所长,未曾服侍过贵人,恐惹了二爷腻烦,这才想要申请调离。求爷允准。”

    她听府中的人说,以往那些被塞进青竹院的女子,若是不合宋楚平的心意,短则半月,长则两月,必定会被调离清竹院,又或者赠笔不菲的银子,发落回原籍。

    如今不过提前些,他为何又要扣住她?

    宋楚平断不会如她愿,只抬眼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爷向来说一不二,此事休要再提。”

    说罢,便要甩袖侧身离去。

    温萦柔急了。她本就对他心怀惧意,不敢亲近,若再要日日对着他,如惊弓之鸟般活着,那她还不如死个痛快!

    她咬了咬牙根,颤着心尖问道,“爷昨夜并未勉强奴婢侍寝,何故要在此事上为难奴婢?”

    这声音不大,却激鸣破裂,嗓中含了些颤栗孤勇。

    宋楚平的身姿顿住,眸光一骤。

    她还有胆子提昨夜!

    若不是她用了那般下作的勾引手段,他怎会浴在冷水中,泡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能消了□□?

    他扭转头,眼眸中泛起了丝寒光,“你昨夜摆出一副贞洁烈妇脸,坏了爷兴致在前。”

    “如今违逆爷在后。”

    “怎得?”他镀步迈下台阶,泰山嶙峋般的身姿倾轧过来,伸臂抬手,掐住了她娇嫩如玉的面颊,眯眼道,“莫非你真当爷是个没脾气的?”

    “还是说,你仗着救了老太太一命,有恃无恐了?”

    他裹挟着身上独有的麝香味,与满带威胁的话语声朝她袭来,似一头刚睡醒,慵懒着亮出利爪的野兽,混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她不禁一阵腿软,吓得瞳仁微震,他冷峻的面庞就在眼前,竟逃无可逃。

    巴掌大的脸就被他擒在掌中,她眼中泛泪,微嘟凸起的唇部,一张一合道,“奴……奴婢不敢……”

    她气急之下,骨子里的现代思维作祟起来。

    她方才竟在和他理论?

    她为奴,他是主。

    就算没有签死契,他按死她,也如同按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这一刻,她才真正深切感受到古代社会封建制度的荼毒碾压!

    她眼中那丝灵动的火苗,似是被土覆过,化为死灰,眼神如摄政王府的下人的已无二般,尽是卑躬屈膝,求饶惧怕。

    她这样颤颤的声调,泪眼婆娑的模样,不禁又让他想起了昨夜……

    瞬间,她的冰肌玉骨,她的潸然泪下,她的委屈求全,尽数在他脑中浮现……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骤然卸了力,从她的脸颊撤下。

    敛了身上的气焰,似未流露出过一丝情绪般,他又恢复了那个在内宅中,公正严明的掌家人。

    “罢了,回青竹院,听侯吩咐。”

    她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未瘫在地上,认命低下了头颅,抿了抿唇,“是。”

    *

    银杏知冬,染黄的叶片皆随风落下,没过了几日,摄政王府中的银杏树已经全都光秃,透出些寂寥来。

    慈康斋的东南角的小门,“吱呀”一开,衣着绸缎,头戴珠翠的温萦柔,挂着笑脸走了出来。

    王嬷嬷与另一捧着赏赐,满脸恭敬的婢女紧随其后。

    王嬷嬷拉过温萦柔的手,笑道,“秋兰,你方才同老太太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二爷最近忙于朝政,无暇顾及你,但你大可以主动热烈些,男怕痴情女怕缠,绝非是没有道理的。”

    温萦柔心中冷哼,面上笑得如沐春风,“让老太太挂心了。奴婢……一定努力。”

    王嬷嬷好一阵嘱咐,这才将她送了出去。

    温萦柔与婢女一前一后趋步回了青竹院,才走进北小门,堪堪将门关上。

    那名长着吊梢眼的婢女,便将手中盛满赏赐的盘子往温萦柔手中一塞,换了副横眉竖眼的嘴脸,讥讽道,“老太太还指望你获宠呢!呸!你也配!”

    “以往塞进来的那些女子,虽也不受宠,但二爷最多只是不闻不问,哪儿像你这般,直接被贬成了近不了身伺候、最下等的洒扫仆人。”

    “可怜我为了让老太□□心,居然还要陪你在院外演戏!”

    “真晦气!”

    温萦柔猛然接过手中的重物,险些将木盆打翻了去。

    她并未计较这婢女的行径,抿唇淡淡一笑,“若非老太太执意召唤,我也不想走这一遭,若春燕姐姐嫌麻烦,今后我一人去即可。”

    春燕是在青竹园管粗使下人的女使,也是是府中从西北一同跟来的老人。

    老太太喜用旧人,因此,有许多处事能力并不出色的婢女,也得了重用。

    春燕不仅是个光有资历的无能之辈,还惯爱给刚进府的新人穿小鞋,嚣张跋扈至极,以往她在慈康斋做洒扫婢女时,便听闻过她的恶名。

    那日,卫钟将温萦柔引至春燕处,暗地里特意吩咐道:“不可因此女救了老太太一命,而特意厚待,需严加看管,若有异动,及时上报。”

    卫钟乃是二爷的贴身侍卫,他的意思,便是二爷的意思。

    这么寥寥几句,足以代表,二爷对秋兰甚为厌恶。

    下人皆是拜高踩低的。

    春燕知了宋楚平的态度,以至于她对秋兰极为严苛,半点不如意便要破口大骂一番。

    春燕要看紧了她,又怎可躲懒远离半步?

    见她顶嘴,春燕将眼一斜,声调高了几分,“你倒是希望我不跟着,好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

    温萦柔不想理她,只端好盘中的赏赐,往下榻的宽敞的宅院中走去。

    虽被贬作洒扫婢女,可屋宅与赏赐,宋楚平未曾收缴,她只无比庆幸,不用同春燕挤在一间房中。

    身后传来春燕气急败坏的叫嚣道,“赶紧把头面,衣装换脱下来!去后院扫地!”

    “就算担了通房的虚名,但通房丫头,也是丫头!”

    “今日若不扫完那半面山坡,你就不要吃晚饭了!”

    温萦柔来青竹院已经五日了,春燕屡次三番胡搅蛮缠,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况,前几日只是活计多些而已,今日居然用晚饭威胁。

    果然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职场霸凌哪儿都有。

    她有些心气不顺,刚想要分辨几句,又觉得眼下不宜再生事端,只转身冲她点了点头,“是。”

    这副低眉顺眼、惟命是从的模样,落在春燕眼里,只觉得畅快。

    皮相生得再好,得了老太太青眼又有何用,还不是个卑劣下贱的次等奴才,任人拿捏。

    温萦柔一脸木然踏入房中。

    她虽不知宋楚平到底有何打算,可那日宋楚平的态度摆在眼前,她不敢再板翘,不再挣扎,事事配合。

    如今虽劳苦些,可至少他不会碰她。

    只要苟过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待契满之后,她以完璧之身,定可抽身离开。

    她这几日饱受春燕的折磨,卫钟他们也不好过,为了查下毒案忙得昏天暗地,这才有个结论。

    卫钟将几张证词,双手托起,垂头递交给宋楚平,惭愧道,“二爷恕罪,狱牢里那几个嘴牢得很,再加上瑜王派人从中作梗,掣肘颇多,时至今日,才查获出毒害老太太的真凶出来。”

    宋楚平眼中寒光一闪,又是瑜王。

    他伸手接过证词,撇过上头的几个名字,俊秀的眉眼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确定未有错漏?”

    居然没有秋兰的名字?

    “是的二爷。那名唤冬云的,本是厨房传菜的丫鬟,那日伺机下毒之后,假意摔下台阶跌伤,后厨无人,这才让秋兰顶了差事,误打误撞救了老太太。”

    他直问到底,“可有揪出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定是瑜王一党,可究竟是哪位朝臣指使?

    如今朝堂暗波汹涌,朝臣面上其乐融融,背地里却各为其主。

    这幕后之人,是浮在面上的,还是沉在底下的?

    “尚未。冬云被同谋供出之后,卑职正要去提审,却发现她七窍流血死在狱中,如今正一面验尸识毒,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去全州查她一家老小。”

    “卑职还特地询问了狱中的每一个人,他们皆道秋兰鲜少在厨房走动,在事发当日也未见她行为鬼祟。”

    “按理说,秋兰的嫌疑,理应可以排除了。”

    每行每业都有行话,擅长刑狱之人口中的“特意”二字,意指严刑拷打。

    宋楚平眉心微动,如此酷刑都未有一人松口,难道真是错怪了那婢女?

    他脑中浮现出她泪流满面,凄然惨绝的那张脸。

    不,这可是老太太的一条命,任何端倪都不可轻易揭过。

    狱典司虽没从明面上查出来她参与下毒之事,可指不定是个绵里藏针的帮凶呢?在幕后魁首还未浮现之前,她的嫌疑还是不小。

    “这件案子,你亲自去盯,七日之内若还未水落石出,你便回龙鳞卫,换卫燕出来。”

    若说皇家是真龙天子,那龙鳞卫,便是巨龙之铠甲,坚不可摧、如影随形,乃是专门处理些皇家不好摆在台面上阴私事的卫队。

    里面的死士皆是通过极严苛的训练,千锤百炼,浴火重生挑出来。

    龙鳞卫处理的案子,向来是极其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从来只有人想晋一级跳出来,未有人想退回去的。

    卫钟明白宋楚平是对查案进度不满意,动真格的了,他心中一凛,拱手抱拳,“属下定全力监查。”

    宋楚平又翻了翻证词,在案桌前踱了几步,问道,“那婢女这几日在作甚?”

    “春燕来报说,她这几日,除了老太太唤去说了几句话,其余的时间,皆待安分守己呆在院中,未有异动。”

    “除此之外,只为了她患病在床的母亲,写了好几封信件,托车夫阿牛带回田柳村。不过这都是她的惯常操作,卑职查检过,信上皆是些鸡毛蒜皮的家事,未有隐含暗语。”

    ”只是……”卫钟顿了顿。

    宋楚平睨他一眼,“只是什么?”

    “只是…卑职当初让春燕对她严加看管,可春燕似是…误会了卑职的意思,秋兰姑娘在她手底下,颇不好过。”

    宋楚平本是念着下毒案还未水落石出,让她近身伺候风险太大,这才暂且,将她打发得偏僻些,做些洒扫事宜。

    可如今狱典司中,已将她的嫌疑排除得七七八八。

    且若待七日后,从全州查明了魁首回来,证明她果真与此案无关,是个清白的,却已被自己人鼓捣地伤了残了,岂不是让人置喙他宋家以仇报恩?

    “你去敲打敲打春燕,凡事有个度。”

    “是。”

    他将手中的证词扔在案桌上,抬手捏了捏高耸的鼻根,显然是有些疲乏了。

    卫钟提议道,“二爷,您在案桌前坐了一天,茶都换了五盅了,不如先去竹林中散散步解解乏?”

    宋楚平点了点头,披了件鹤氅,迈步踏出了房门。

    摄政王府占地颇广,单单青竹院中的的青竹就占了十亩地。

    这片竹林乃是精心挪种而来,竹叶四季翠绿,随风沙沙作响,走在其中,确能让人清心解疲。

    可宋楚平未走多久,便听见前头的山坡上一阵吵闹,搅闹了这方宁静。

    他剑眉紧蹙,闻声而去,正好瞧见……

    “啪!”

    一声清脆响起。

    只见温萦柔着了身下人衣装,衣襟、袖边还沾了不少泥土灰尘,眼中透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扬起手掌,重重扇了春燕一个耳光。

    春燕捂着左脸,满脸不敢置信,“你!你居然敢打我!!”

    ……………

    ???

    宋楚平斜乜了卫钟一眼,这叫颇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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