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游戏
黎蕴曦正准备上车，一片雪飘落她的脸侧，化成了水，微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
抬眼一看，零星的几点雪白从厚重的云层中落下，很快转变成一片片洁白冰冷的羽毛。
说起来，她逃出来的那天，也是在她的生日，也下着雪。
“上车。”
殷惟嗓音低沉，语气轻得像拂过她耳侧的雪，轻飘飘的，透着凉意。
黎蕴曦眸光一黯，没有应答，转身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关上车门后，外面的风雪声瞬间被隔绝，车内的暖气将她裹住，暖融融的感觉，与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让她有些恍惚。
车发动后，黎蕴曦往驾驶室看了一眼：“我记得，之前开车的都是张伯。”
“他在老宅。”
殷惟说完，升起驾驶室与后座之间的隔屏。
黎蕴曦转头看着车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雪越下越大，外面的一切慢慢变得朦胧起来。
她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殷惟，幽暗的微光让他的侧脸更加深邃。
别人大多说他冷漠，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可黎蕴曦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有时候也挺幼稚的。
她缓缓吸一口气，启唇：“你可不可以，别拿公事来玩？”
殷惟眉一扬，转头看了过来，微凉的视线里带着些许意外。
“你可以找我麻烦，但其他人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忙得团团转，到最后发现这只是一场闹剧。”
她话音刚落，他答得十分干脆：
“下次再谈。”
“……”
随后，他收回视线，别过头，目光落在前方的某处，依旧平静无澜：
“你累了。”
黎蕴曦微微一怔，他冷厉的侧脸仿佛柔和了许多，与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一样，隐约掺着漫不经心体贴。
她收回视线，看向窗外，想起今天裴宛琼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宛琼姐今天……”
话说到一半，虽然没有回头看，但黎蕴曦能感觉到殷惟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心底莫名一颤，她眼神微微暗了些，调整了一下坐姿，倚在一侧后阖上双眸，把没说完的话收了回去：
“算了，到了叫醒我。”
殷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当黎蕴曦醒来时，车已经停了。
脑袋有些昏沉，她慢慢坐直身，转头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是她家附近。
看情况车已经到了有一段时间了。
黎蕴曦微蹙起眉，回头看向殷惟：
“不是让你叫醒我么？”
“忘了。”
“……”
黎蕴曦将披在身上的大衣放到一边，打开车门走下车。
很快，殷惟也跟着她一起下车。
“你不用……”
黎蕴曦正想让他坐回去，可下一秒，耳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蕴曦姐？”
她转头去看，男生很高，厚重的羽绒服，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显臃肿，被黑色鸭舌帽盖住大半的脸，在朦胧的雪夜里依旧抢眼。
黎蕴曦认得他，厉秋的弟弟，厉夏。
说起来厉夏还是她带进圈的，完美的身材比例，出色的表现力，让他一出道就在时尚圈里大放异彩。
厉夏匆匆走过来后，先是对黎蕴曦灿烂一笑，可这张笑脸，在看到她身边的殷惟后，瞬间冷却。
“这谁？”厉夏问。
黎蕴曦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殷惟：
“朋友。”
“骗人。”
厉夏说着，打量着殷惟，随后双眉一扬，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他就是你跟我姐常……唔！”
厉夏还没来得及说完，黎蕴曦立刻上前捂着他的嘴，使劲把他往家门口拖：
“好了好了，赶快进去。”
被晾在一边的殷惟，看着他们俩亲昵又熟悉的举动，眉心微蹙了下，静谧的眼底，逐渐渗出丝丝寒意。
“你们住一起？”他问。
黎蕴曦微微一怔，正要解释：“我们……”
厉夏在这时挣脱了黎蕴曦的手：
“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厉夏。”黎蕴曦沉声说：“进去。”
厉夏看着黎蕴曦阴沉的脸色，气势瞬间弱了下去，灰溜溜地应了声：“哦。”
厉夏离开后，殷惟还站在原地，那姿态和眼神，显然是在等她解释。
黎蕴曦虽然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他是厉秋的弟弟，我跟厉秋一起住，他偶尔会过来找他姐。”
殷惟轻挑起眉：“只是这样？”
“不然呢？哦，我懂了。”
黎蕴曦勾唇浅笑，眉眼里带着几分轻快和嚣张：
“我和厉夏是有绯闻，但我不会对公司里的人出手的。”
看见她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殷惟嘴角扬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眼底泛出浅淡玩味的笑意：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出手？”
黎蕴曦微微一愣，看着雪地上，殷惟被车灯拉长的影子，她渐渐敛去嘴边的笑意，抬眸看他，冷淡地回了句：
“我目前对回头草不感兴趣。”
黎蕴曦刚进家门，就听见厉秋和厉夏的争吵声。
“你瞎，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你以为我想啊？”
黎蕴曦换下高跟鞋，从玄关进入客厅后，姐弟间的争吵立刻停止，两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厉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黎蕴曦，不自然的掩嘴清了清嗓子：
“咳，走了，拜。”
黎蕴曦微微点头：“嗯，拜拜。”
与厉夏道完别后，黎蕴曦把手里的包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整个人倒进柔软的沙发里，长舒一口气。
“听厉夏说，是殷惟送你回来的？”厉秋问。
“嗯。”
黎蕴曦懒洋洋的应了声，随后感觉到哪里不对，立刻坐起身：
“你居然不告诉我这次的合作方是天泽，你知道今天上午见到殷惟后，我有多尴尬吗？”
“我又不知道他堂堂天泽集团的董事长，会亲自跟进这种小事。”
厉秋说着，走到吧台后给黎蕴倒了杯水：
“再说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次我们要跟天泽谈合作，你当时就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
黎蕴曦眨眨眼，接过厉秋递来的水，表情有点懵：
“你有跟我说过吗？”
厉秋睨了黎蕴曦一眼：
“……大小姐，脑子冻傻了？”
“唉，最近事情太多了。”
黎蕴曦把水杯放回茶几上，这时，厉秋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走出来，之后把电脑塞进了黎蕴曦怀里。
“生日礼物。”
“我不缺电脑。”
“礼物在电脑里，你打开看。”
黎蕴曦觉得奇怪，但还是听从厉秋的话，打开电脑。
入眼是一个文件夹，里面是一些视频跟照片。
“这些应该够你动手了吧？”厉秋说。
黎蕴曦轻轻摇头，看着电脑里的视频和图片，眸光微凉：
“还不够，时间还早，我还要得到更多。”
之后她把这些东西备份进一个u盘里，合上电脑。
见她这样，厉秋语气有些无奈：
“蕴曦，早点了结这件事吧，怎么你回国之后就开始钻牛角尖了？”
黎蕴曦把电脑放到茶几上，微微一笑：“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明明你现在不用管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黎蕴曦转头看向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面的雪仍在纷纷扬扬的下着，今年冬天的雪真是格外的多。
过了一会，她启唇，语气淡得，像卷起飞雪后，了无踪迹的风：
“你能忍受，有人把你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之后像没事一样，甚至过得更好了？”
听着她冷淡平静的语气，厉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承认这不聪明，但我不能忍。”
说完，黎蕴曦轻轻扬起嘴角，眼里的笑意掺了几分冷嘲。
“可你现在不是把自己也搅进去了？这样值得吗？”厉秋问。
“我没有陷进去，我会在合适的时机离开的。”
黎蕴曦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厉秋，扬起笑：
“这只是我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到游戏最后，难过的只有他们。”
“可是……”
“如果你是想说名声之类的，说实话，自从那个女人带着我离开黎家，四处寻求金主的时候，那种东西早就不值一提了。”
见黎蕴曦神色坚决，厉秋只好摇摇头：
“唉，反正我也劝不动你，你自己小心注意吧。”
黎蕴曦的神情松懈下来，笑容也比刚才轻松了点：
“放心，我心里有数。”
而厉秋话锋一转：
“那么跟天泽谈合作的事，你应该也心里有数吧？”
说完，厉秋瞥见黎蕴曦笑容一僵，随后皱巴着一张脸，扮起可怜来。
“就不能让别人去谈？”
黎蕴曦双眼眨了眨，企图用自己澄澈的双眸，感化厉秋坚定的态度。
可厉秋显然不吃她这套：
“你可是我们公司的ace，你都搞不定的人，其他人能搞定？”
“你明知道我跟殷惟……”
没等黎蕴曦说完，厉秋立刻打断：
“他是你前男友？”
“……不是。”
“你俩有仇？”
“没有。”
“那你干嘛这么扭捏？”
黎蕴曦立刻坐起身，替厉秋揉着肩膀：
“这不是扭捏的问题，这是……那家伙就是，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厉秋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
“是，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再不跟天泽谈妥的话，咱们回国第一战就要战败了，到时候你去跟其他人交代。”
“知道啦，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