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夏雪鸢本鸢
元瑾汐坐在床上,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的言行,羞得恨不得倒退回去,打掉她当时喝酒的那只手, 那样的话, 也就不至于一看到齐宣就扑上去了。
曾经她还笑话京城颖王府里后面那些人,看到齐宣就像是看到唐僧肉一样,还嘲笑夏雪鸢看到齐宣就扑,结果呢, 昨天晚上的自己比她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者还只是假借服侍为名,后者还知道背人, 而她,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扑了上去。
而且,还是真的扑……她记得齐宣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的。
还有, 她好像还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专程来看她的……
这简直比夏雪鸢还夏雪鸢, 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过提起夏雪鸢, 倒是不知道她如何了,水榭里抱错人之后,她似乎就再也没了消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就把她忘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门口有人说话,“你问让我进去嘛,我就问问她昨天晚上到底亲嘴儿没有,问一句就走,肯定不打扰她休息。”
“二姑娘, ”杏花强忍着笑,“瑾汐姑娘宿醉还没醒,要不您再等等, 等到中午吃饭时再问?”
元瑾汐羞得倒回床上,用被子把头一蒙,她决定一天都不要见人了。
好在没用多久,沈欣然被杏花、桃蕊劝走,这二人也端了水盆、澡豆走进屋里,“姑娘起身吧,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快晌午了。”
元瑾汐实在是不出来见人,但闷了一会儿,实在不透气,只好探出头来,顺便偷瞄了一眼外面,果然亮得都晃眼了。
算了,还是起来吧,这事儿总归是要被人笑话一阵的,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看到她终于肯起身,杏花桃蕊两人赶紧伺候她洗漱更衣。
元瑾汐不太习惯有人伺候,便自己站起来,洁面漱口,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由桃蕊给她梳头。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昨天晚上,似乎不只是她扑过去,他们还好像还说到江州大水的事情,以及……
糟了,她好像昨天晚上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元瑾汐猛地站起,把桃蕊吓了一跳,“姑,姑娘?”
“王爷呢?”
桃蕊笑道:“姑娘您可是问了,奴婢还真当您不关心呢。颖王殿下一早就赶回江阳了。”
“走了?怎么就走了?”
难道说回去调兵去追杀那人?
可是……她只是说当年救了人,连她都不知道他在哪儿,追杀什么也谈不上吧?
再者说,就算要算账,不应该先找她才对?
“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殿下昨夜与三公子和元先生商谈许久,姑娘不妨去问问他们。”桃蕊不明所以,仍旧按部就班的回答。
元瑾汐觉得脑子很乱,一时间有许多的事情都理不清,只是颓然地坐下,“我有点头疼,稍后再说吧。”
“那我给姑娘端点鱼粥来?前些日子听姑娘提起,今儿早上特意给您备的,薄薄的喝上一碗,用来醒酒暖胃最是舒坦不过。而且还不会耽误中午的饭食。”
“好,你去吧。”元瑾汐此时倒不想喝什么鱼粥,只想让人都离开,自己清净一会儿。
这边桃蕊刚刚给元瑾汐打扮完毕,就有婢女走进来,隔着屏风问道:“瑾汐姑娘可起身了?三公子说有客人,请姑娘去见下客人。”
元瑾汐捏了捏眉心,“知道了,这就来。”
一路来到正厅,就看到沈怀瑜坐在主位,客位上的人竟然是卫一。
这可把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以为是齐宣不舍得下手处理他,派卫一来了。
但转念想想,应该也不至于,若是刚开始时,她还曾害怕过齐宣,觉得他一再追问当年的事情,是因为和那人有仇。
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她觉得齐宣不会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对一个也就十岁出头的孩子紧抓不放。
再说,当年齐宣才多大,也就十岁出头……
元瑾汐猛然间意识到一个可能……然后赶紧摇摇头,不可能,哪可能那么巧。
而且那人当时那么狼狈,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是王爷。
“姑娘。”杏花看元瑾汐忽然间愣住,赶紧小声提醒。
元瑾汐这才回神,心想不管事情如何,先把眼下度过去再说,当下敛衣肃容,走到堂中,“瑾汐见过卫大人。”
卫一轻轻点头,他虽然之前就见过元瑾汐,但那时是将她当成婢女看待的。
彼时他就对她印象不错,尤其是齐宣处理管家薛长生时,她在堂上说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进退有度。
现在她脱了奴籍,又在沈园里变主,行止间却未见半分怯懦,在知道齐宣想娶她为妃后,也没有一丝张狂,殊为难得。
倒是有点未来当家主母的模样。
“这是王爷托我送来的生辰贺礼,姑娘看看可喜欢?”说罢,轻轻地挥了挥手。
有人递上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看着不大,但上面的雕花相当精致。不说里面东西如何,光是这个盒子就能看出贵重之意。
杏花上前接过,元瑾汐向卫一行礼,“有劳卫大人特意跑一趟。”
“也不算特意。还有,卫大人就不必叫了,你若不介意,叫声卫叔即可。日后我们可有日子相处呢。”
嗯?元瑾汐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以后有日子相处?
难道说要抓她进天牢?可是,那样就不会让她叫卫叔了吧?
“咳,是这样。”主位上的沈怀瑜开口,“颖王殿下担心你的安危,特意派卫大人前来保护于你。往后,他会住在沈院,就在你那小院的隔壁。”
担心,保护?
元瑾汐觉得自己的脑子彻底混乱掉了,她现在特别想冲到江阳去,好好问问齐宣到底是什么情况。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不,卫一似乎特别开心能搬进沈园,笑盈盈地对沈怀瑜道:“沈三公子可还欢迎我老头子?”
沈怀瑜没来由地就起了一层白毛汗,赶紧点头道:“有卫大人在,舍妹就是万无一失,怀瑜哪里会不欢迎。”
“欢迎就好,日后老头子我要是闷了,就来找你聊天。你可不要嫌烦啊。”
“哪里会,能得卫大人指教,是怀瑜的荣幸。”沈怀瑜从坐位上站起,向卫一行了个半礼。
元瑾汐看着这两人“客客气气”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场景,总有一种老狐狸戏耍小白兔的感觉。
不过,看到她那兄长至今还是一袭黑衫,又觉得小白兔倒也不至于,只能说是只道行未够的小狐狸,尤其是在卫一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面前。
因为卫一只是冲着元瑾汐来,并不想大张旗鼓,午膳沈怀瑜就没有安排金氏和沈欣然出席,只让元家父女坐陪,一共四人,算是接风。
元晋安之前在熙和园,虽然没直接见过卫一,但也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如今这样的人物跑来“保护”她的女儿,让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在他心里,他是真的不想女儿嫁给齐宣。所谓一入侯门深似海,那高门大院,看着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实则风险重重。
而他又给不了什么助力,眼下齐宣宠她爱她,则万事都好。万一哪一日齐宣厌弃她了,没有娘家撑腰,别说王妃,就是皇后,日子也不好过。
可昨天晚上,女儿醉酒之下,表现出的欢喜又是那么真实;而齐宣看她的目光,只要是过来人,也都能看懂。
他实在不忍心只因为对未来的担心,就棒打鸳鸯。
昨天晚上,齐宣在把元瑾汐送回房,交予婢女照顾后,又来找他聊了很久,将前因后果全都和盘托出,他这才知道齐宣为了找元瑾汐,竟然找了那么久。
最后,他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聘礼多少无所谓,但必须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差一点都不行。
对此齐宣自然是满口答应。
如今竟然把卫一都派来了,看来这决心下得已经足够坚定。
也罢,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午膳过后,卫一点名要元瑾汐陪着他去逛逛。
沈怀瑜见状立刻道:“元先生,我送你回去。”
两人离开,元瑾汐走到卫一身边,“这园子里的桂花品种特殊,此时还在花期,不如我推您去那里看看?”
“好。”
一路走向花园,元瑾汐默默无语,只管注意地面,尽量避开一些坑洼的地方。她知道卫一有话要说,只要等他开口就可以了。
卫一坐在轮椅之上,欣赏着风景,听着她的呼吸变化,感受到她的用心。对她倒是越来越满意,大事面前能沉得住气可是一项不可多得的品质。
“听说上次你用套脚关套住了平越?”
“只是侥幸而已。”
“那也不错。寸子弩用得还习惯?”
“还好。那弩结构着实精巧,很是易用。”
“我让人往你屋里又放了一架,比之前的更精巧一些,同样是三连发。你小心收好,不要告知你屋里的两名婢女。”
“是。”元瑾汐半点没见惊讶,只是沉声应是。卫一人都来了,就证明危险已经不远,或许就在近期。
“也不必太过紧张,老头子我做事,向来只往最坏处想,你平时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想出门就出门,不必有顾虑。”
“是。辛苦卫叔了。”
卫一又一次暗暗点头,这小妮子越来越有意思了,刚刚她虽然有些紧张,但也只是略微加重了呼吸,却没有慌乱。
有当王妃的潜质。
话既说完,元瑾汐也就推着卫一往回走,刚走到一半,一处假山后面就跳出一人,看着轮椅上的卫一,歪着头道:“你是谁,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我弟弟的客人么?还有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走路,为干什么要瑾汐妹妹推着你?”
元瑾汐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卫一道:“我从不先说我的名字,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告诉你。”
“我叫沈欣然,欣欣向荣的欣,知其所以然的然。”沈欣然眼里一片天真烂漫,说自己名字时甚至带着隐隐地自豪感。
卫一早从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谁,自然不会跟她计较,“好名字,你以后叫我卫叔叔就好。”
“嗯,我弟弟也这么说。”
卫一一愣,元瑾汐却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看来老狐狸也会有吃瘪的时候。
“瑾汐妹妹,你昨天……”
元瑾汐笑容马上凝固,站在卫一身后拼命向她摇头,生怕她问出那句“你昨天到底亲嘴儿没有。”
可沈欣然哪里懂得这个,直接问了出来,“你昨天的盘子是怎么转的?我试了好几个,都摔碎了。”
呼,元瑾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赶紧答道:“你不能上来就用长竿,得先用短的,然后底下垫上棉被。等转得熟悉了,再换长一点的,然后慢慢加长。”
“原来如此!”沈欣然一拍巴掌,“我这就去练,你等我啊。”
说完,转身就跑,只是没跑两步,又折了回来,在袖口里掏了半天,掏出五个小布口袋来,递给卫一,“这个给你。你要是坐着没趣儿,可以抛着玩,要是不会,就让瑾汐妹妹教你,她扔得可好看了。”
“不好,她们追来了,我先走啦,等我甩开他们再来找你玩。”
说罢,提着裙子又一次跑开。刚刚跑开不远,就看到两个婢女追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行礼后,问元瑾汐沈欣然往哪里去了。
元瑾汐指了路,这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又追了过去。
复归于寂静之后,卫一看着手里面的小布口袋,嘴角慢慢地向上勾起,手一扬,扔出一个,然后接住。
“是挺有趣儿。回头跟沈怀瑜说,只要她喜欢,就让她来,不要拦着。”
元瑾汐微微诧异,但还是答道:“是。”
出了花园之后,就自有卫一带来的人接过轮椅,元瑾汐也就没有相送,转身去找哥哥。
她此时急切地想知道昨天齐宣和他们说了什么。至于为什么不找父亲——谈论心上人这种事,还是哥哥好一些。
没走两步,杏花就来找元瑾汐,说沈怀瑜正在等她。桃蕊正在给他上茶。
随着杏花回到自己的小院,主屋的小客厅里,沈怀瑜正坐在那里。
“你们下去吧。”元瑾汐道,然后走到桌前,“兄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怀瑜摇摇头,一脸苦笑,“妹子啊,这一次好像是我把你坑了。”
“嗯?”
“在他来之前,我曾经给他送过一次信,说要为你在平阳议亲,免得你遭人嫉妒,被人害了。当时想的只是试探他一下,看他娶你之心到底有多坚定,哪知他不但直接跑了来,还把卫一派了过来。这一下可好,你是不嫁也得嫁了。”
元瑾汐哭笑不得,没想到齐宣突然跑来,竟然是为了这事。
而且这和她想知道的完全不一样啊,她想问的是昨天晚上齐宣关于江州大水的事,说了什么没有。
可是但沈怀瑜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没说。
总不能当年就真的那么巧,她救的人是齐宣吧。
唉,自己这记不住人的毛病,真是麻烦。
“算了,不想这个,既来之则安之,兄长也不必为此烦心。”元瑾汐说着话,打开卫一送来的那个黑檀盒子。
只见里面先是厚厚的墨绿色绸缎,打开后,才见到里面包裹着的东西,是一串红得炫目的珊瑚珠串,油光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珠串很长,应该是有108颗,元瑾汐伸手拿起,只见底下坠着一块白色的羊脂玉牌,看纹路,竟然是祥云纹。
“这是……宫里的东西?”
沈怀瑜接过玉牌仔细地看了看,又用拇指摩挲了两下,“确是祥云纹。熙和园是皇帝做亲王时的府邸,有宫里的东西,倒也不稀奇,赶紧来戴上,让我看看效果。”
元瑾汐伸出左手,将珠串一圈圈地缠在手腕之上,她的手臂本就很白,如今被这红色的珠子一衬,更显白皙诱人。
“果然好物还要美人来衬,这珠子经你这么一戴像是活了一般。等日后我多给你找些珠串来戴,这么好看的手,空着太可惜了。”
元瑾汐失笑,但也觉得自己戴着好看,想到是齐宣送的,心里甜甜的。
反复看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解下来,“就是太贵重了,贸然戴出去,怕招人眼。”
“怕什么,你戴着就是。颖王既然送了,就得有让你戴出去的能力,要是他连这个麻烦都处理不了,也就别想娶你做王妃。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好好好,我戴着就是。好端端地,兄长怎么动起气来?”
“咳,有么?”沈怀瑜摸了摸鼻子,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齐宣有怨气。
可能是怨他没照顾好自己的妹子?
“好了,你且休息一会儿。我下午有事,晚点再来看你。卫一既然住进来,你也就可以放心了,日后想上街就带人上班,不必顾虑。回头我让人送些银票给你,平阳城还是很有些好玩的好吃的。”
“兄长不必挂念,正事要紧。”
“无妨,夏其然已经落入我的彀中,眼下留着他也只是为了配合颖王而已。”
元瑾汐这才想起,夏其然是也来了平阳。想到那人,她的心里涌起一层恨意,“等兄长收网时,若是方便,还请兄长叫上我,有些账我要与他算一算。”
沈怀瑜想到齐宣曾经在信里说夏其然曾经打过她的主意,心里涌起一层担忧,但并没问出口,只是道:“好。”
“如此,多谢兄长了。”
只不过,令元瑾汐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竟然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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