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霍彦晚上住在研究所北区的员工宿舍。

    莫高窟给所有员工都提供了住宿，不过大多数员工还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家离得不远的，也都回家住去了。几乎只剩霍彦一个背井离乡为爱发电的年轻人和看守大门的魏老头作伴。

    池雨领着霍彦到了宿舍区，刚想着怎么委婉跟他告别让他自己先拾掇拾掇，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想走？

    想走？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池雨愣住了，她不走还得为了一个新同事在这里陪宿吗？刚想回嘴。抬眼望见男人疲惫的眉眼和一整天奔波在黄土中干裂的嘴唇，忍住了没开口。

    有点可怜，她想。

    “你今天第一天来，也别花心思嫌这里条件不好啦，等明天稍微闲一点，早上我带你去吃胡羊焖饼和驴肉黄面好不好！”池雨耐着性子哄这位新来的大爷。

    “不好。”显然大爷并不领情，“这里太脏了，我今天实在是累不动了，没有力气再打扫这破地方。你让我住这里，我宁愿睡窟里去！睡藏经洞里去！”

    这话可不能瞎说，池雨吓得急摆手。

    下一秒男人就盯住了她：“你住在哪里？”

    “啊？”

    “借我一个沙发躺躺就成，明天我就来找房子。”

    “那怎么成！”女孩子羞的要跟他急眼，“我是为了离研究院近自己租的房子，带你回去像什么话！”

    这回是霍彦愣住了，他原以为池雨是跟父母住，言语间还有点犹豫，这下半丁点犹豫都不剩了，小声嘀咕“那更要去了”。

    池雨自认为今天一天作为“前辈”照顾“后生”已经仁至义尽了，头发一甩脖子一扭就往外走——她又不是他妈，何必事事顺着他意？

    男人长臂一勾，将桌上修复壁画的颜料用指尖勾了一点出来——莫高窟壁画中的红色颜料，都是用土红，朱砂，铅丹勾兑出来的，颜色近似乎血。又急忙去拽池雨，粘了颜料的指尖乘机向下，擦在了池雨长长的衬衫外套下摆，反手又往自己白衣服上一抹。

    “别走啊池雨姐姐，你将我身上弄成这样，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

    池雨被他一声姐姐喊的胸口一窒，缓过劲来刚想反驳他，看见男孩身上一抹红，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条件反射转过去看自己的屁股——这该死的大姨妈怎么总是不准时！

    面前的男孩捏着衣领不知所措，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他们回来晚了，研究所宿舍区热水已经断了，霍彦像个被她欺负的良家妇男，眨巴着眼等待她宽宏恩赐。

    “算了…你跟我来吧…”

    男人的眼睛在黑夜中一下子亮了。

    池雨租的房子距离莫高窟两公里左右，八十平的小屋因为长手长脚男人的到来拥挤了许多，池雨红着脸冲进洗手间，想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男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动作笑弯了眼。

    下一秒，女孩发现自己裤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下子明白了霍彦的鬼把戏，愤怒地把脏衣服摔进洗衣篮里，“霍彦你个王八蛋！！！”

    池雨摔门出来，男人窝在她的小沙发里无辜的朝她笑，举起手来作投降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颜料，我也是受害者。”

    你是受害者，那世界上就没有凶手了！

    池雨咬了咬牙，想把他推搡出家门，男人把着她的小茶几，岿然不动，像一座山。

    “晚上你在房间里睡，我睡在客厅，你就收留我一晚，实在不放心我，可以把门锁起来。”

    霍彦的声音难得正经，“我只是想来借宿一晚，那边的环境实在太差了，我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和你说过几句话，称得上是朋友。”

    池雨拽他手松了松，神情也有些动摇。

    霍彦也不急，静静地看着她。

    “算了。”池雨整个人耷拉下来，“你先去洗洗吧，今晚就歇在客厅。只有客厅！只能今晚！”

    女孩抱着包回避进了房间，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男人轻笑了一声，迈进了卫生间。霍彦将自己身上弄脏的白衣换下，卫生间很小，男人身量又高，几乎要触到卫生间的天花板。洗漱台上乱七八糟地散着小青蛙牙刷，早上急忙使用完没来得及收拾的化妆品，与霍彦身上的气场好不相符。

    好温暖的气息，像敦煌干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