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重现天日
话语间,不知为何塔内突而纵起雷火,飞掣凌厉之处比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男人躲闪不及,被劈的气息奄奄。电光火石间,俩人俱被无名力法飞擒拖拽出塔外。
彼时,旦见一身披绛紫百褶罗裙的仙子,已没了旧时的生雷凝电的戾气,毫无还击之力的被人以天雷地火重掷在万丈塔璧上,千年道法几欲丧尽。
“惊蛰仙子,你好大的胆子,既无先主御令,竟擅停这妖塔雷火,又私放两个混物进去,浊了帝主之地。怎么?你是觉得这九天无人尚可治你了。”
夏染和男人重重摔打在地上,目眩晕厥间,隐约看到周身一片熙攘,数百仙官严阵以待,置若罔闻坐上之人的言语嚣张。
她揉揉眼角,模糊间抬头,便见云兴霞蔚里,仙官簇拥中,坐上之人,御龙在天,有旌旗蔽日之势。更为惊诧的是如此矜贵霸道之人,却是个羽衣霓裳的豆蔻少女。
旦见那人,面覆薄纱,眉眼间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澄蓝色双眸满是愤懑,周遭仙云缭绕,弹指挥间,九天金龙盘踞而至,俯首帖耳,其道法精进之处,竟比上世高明不知几阶。
这一世,鲛女以一己之力,在他不在的千年里,与异议者分庭抗衡,为他守御这九天河山,代掌天命。又哪里是前世祸国殃民的妖姬,如今即便是太乙天君,也要避让几分,自然嚣张。
以惊蛰之术法,恐难挨那人掌下数回,畏惧之下只得低声求道
“君上恕罪,下仙实在有难言之隐,自帝主仙逝…”
她话还未闭,已是万丈雷火疾驰鞭至。
饶是今世,玟的脾性也未见长,早些时候得了点风言风语,对这低阶小仙颇有微词,又闻她擅停雷火,这才携了手下百官疾驰而至,有杀鸡儆猴之意。却在塔中擒出两个浊物,更气得七窍生烟。
“做错了事还妄想狡辩!”
他不在,九天早已人心涣散。凌霄之上,暗潮汹涌,六神贵脉中,觊觎这共主之位的人,尚不在少数,更有复辟先蛟之言。
龙脉衰微,凤权旁落,若不是有她这般护着,天地间,又有何人忌惮,她就是占了血脉之贵,借了雷霆之利,横行霸道,才有了今日的光景。
如今就要绝了她的仙脉,以示九天。
“慢着。”急火攻心间果真见风云汹涌,你道是谁,原是那太乙天君风火而至,千钧一发间,从鲛女手下救下惊蛰下仙。
众仙官见天君赶到,无不暗自舒气,如今这九天中,排资论辈,敢与这位爷当众对峙也不过屈指可数,加之其性烈如火,道法高明,自是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而今能治她的,太乙天君就算上一个。
“天君有何高见?”
又是这搅屎棍,她自幼不羁,又忌惮猜忌他有谋夺帝位之心,对其自没有好脸色。
太乙了然于心,更懒怠与这微末小辈计较,置若罔闻她言语间挑衅,拂手施法解了惊蛰周身雷火,斯里慢条道
“惊蛰仙子虽又不妥之处,却罪不至死,依天规律例,免其百年修为即可交代,上神何故如此兴师动众,携百官强压颢境,君上此举,岂不小题大做。”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旧主之命乃天地御令,怎可违背,若开了这头,天地威严何在?
太乙有意为惊蛰逃脱罪责,自是巧舌如簧,避重就轻,三言两语下,众神皆以为是,占着有人撑腰,竟已私下耳语交谈。
玟哪里气的过,御龙而上,对着太乙天君恼凶成怒道
“依天君所言,惊蛰违抗帝令罪不致死,那依九天御令,若无召见,匿藏外人就是死罪,又如何说?”
玟轻蔑扫过地上男人一眼道
“君上冤枉,塔中的两个,其中那女子,是青霄殿下的女婢,自有殿内数仙使与我做证,另一个男的,下仙是真的不知,请各位上神明鉴。”
惊蛰死里逃生,自是拼死为自己辩驳。三言两语间,众神便转了视线,这才留心地上狼狈的两人,旦见那女仙,姿容旖丽艳绝,眉眼间的棱峰竟比座上之人更为精绝几分。
她身边的男人,丢了面具,五官满是灼烧的痕迹,伤疤密密麻麻覆盖其上,这美丑之间比拟饶是超然物外的上位仙神也难掩其讶,这锁妖塔中原是关着这样的异物。众人皆等着座上祖宗发难,却意外的没了声响。
玟略过丝微乎其微的压抑,轻蹙双眉,将地上的人看得仔细了些,对上了夏染的双眼。她心中有愧,自是不敢直视那人,想起旧日忘机山上乳臭未干的孩童,今世倒阴差阳错,改了祸国殃民的气运命数,成了御极九天之主,乃不幸中的大幸,又恐她眉眼中忆起旧日之事,定要寻她麻烦。故只瞧了眼,便低下头去。
玟面无表情的略过她的脸,便将目光锁在丑陋男子的身上,一改往日暴虐无道的模样,缓下面容,捋了捋衣袖对着太乙道
“天君既开了口求情,看着几分薄面,本君也不好追究,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惊蛰闻言,长吁口气,瘫然在地,竟躲过一劫。还未缓神,又听座上之人道
“只是,这两人、本君今日要带走。”
众人狐疑,素闻仙君自觉血脉矜贵,眼高于顶,座下服侍之人,无不出之仙门高族,如今却要与这样的下仙扯上瓜葛,不知何意。
再看她面色,也不像要惩戒的样子,带这两人上九天,又是何为?
众人本欲规劝,于理不合之处,却又念其脾性暴虐,如今九天无主,纲法律令皆成儿戏,恐惹祸上身,竟不敢言。太乙见这妮子不像是寻滋挑事的样子,想是故人、便卖了个人情将人放了去。
夏染恍惚间与男子,被仙法术绳捆起,架了来,便往九天揽月之所,灵霄宝殿疾驰而去。
旦见那星辰为光,昼伏夜出,霎时之间,周转四季之景,实在世间艳色,细看那灵霄宝殿所在之处,果有万丈琉璃灯火,斗艳争辉,让人拍案惊绝。
玟辞了众人,摘下了薄纱,澄蓝色双眸极尽柔情,踱步至男人身前,肤若凝脂的芊指颤巍的欲轻拂男人布满伤痕的脸庞,饶是这般却惹的男人,神色惊恐的往后退了些,下意识躲在夏染身后。
龙骨乃龙脉推脱之词,这世间哪有什么仙骨贵体,可抵那场天地雷火,饶是他废尽毕生道法修为,也赔上了半座万机仙墟。
他的疏离许是伤了鲛女,令她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道“父君、你不认得玟儿了么?”
闻此言夏染惊喜若狂,他是清珩?难道龙骨之说不可尽信,想起方才羽绫认主,便暗骂自己愚钝无知。又生怕身后的男人如昙花一现,顷刻间烟消雾散,欲以手擒住,却不料,被鲛女以琨珏扇抵了势。
夏染有愧在先,自不敢气焰跋扈,鲛女以指施力欲往她命脉处执凌波而去,她倒闭了眼,索性受了下来,也当是偿还千年前的忘机旧怨。
闭眼了良久,却未觉掌风,却听那人怪道
“他的凌波坠,你怎敢随意托付于人。”
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鲛女手执凌波坠,澄蓝色眸中,竟落了滴潋滟波光的泪珠,顷刻间幻化成璀璨东珠,撞在宝殿的地石之上,碎化作泥。
“鲛泪总归是世俗之物,怎承得住这天石之利。”许是自嘲,抑或是无可奈何继续道
“千年前,忘机仙墟,父君将我的记忆封存在琉璃盏中。他受天劫恐不能自保,故以掌碎琉璃,还我道法,于生死劫难间,临终托付。”
夏染闻言念及那人脉脉情深,不由苦涩道
“他说了什么?”
“替我护她周全。”
寥寥数字,虽轻如鹅毛,于她而言、便足以将她拖入无边深渊。他为了这个泥人、究竟置自己于何地,又置龙族于何地、那么自己这个从小养大的鲛童,于他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呢?
千年中的等待中,她先是爱而不得之意,后有饮恨吞声之痛。
而这些,却在往后余生的漫长时光消磨殆尽,她耗尽千年道法,在九玄之上,为他燃起万盏星火,在三界之内,苦练修为,替他撑起这九天江山。而现如今,都在这个女人的出现,被打破。
无论是多么努力,眼前的这个泥,才是他的归宿,她不过来了这九天数日,便引得帝主幻形而出,她守了妖塔千年,也不愿得见他分毫。
也罢,父君能活着便好,爱与不爱、她早已不争了。
听闻此言,夏染如鲠在喉,转像身后的男人,他几分佝偻的身形配着尽毁的容颜,毫无旧时万分之一的风采,那男人似懂非懂的瞧着她,被美人拂上双颊,转瞬间,竟有几分心猿意马。美人泪眼婆娑,轻声道
“你若不在,我又怎可独活。”
说罢转身对着鲛女道
“千年祸事皆因我而起,君上可否有开解之法,救他于水火之间。”
此事皆因她而此,若有解法,她只愿生生世世不复相见,死得其所也就罢了,何必贪恋红尘,累他万世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