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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琉璃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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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怎么回事?”

    苏府虽出自商贾,但也是诗礼传家之辈,世代清白,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一妙龄女子,站在府邸之外,若被有心人看了去,以讹传讹,岂不是坏了家主名声,往后又如何为少爷寻得一门好亲。

    阿忠见管事颇有微词,便急忙躬身解释道

    “总管,这位姑娘似是认得少爷,还唤得出小的的名字,怕是少爷旧日里相识的朋友,小的已让人通传,只眼下还没个回复。”

    “胡闹,既是贵客,便迎进府里招待,怎得如此怠慢。”

    苏志怕她站在府外更加惹眼,招来来往的人非议,索性便将人迎了进来,若此人是个骗子也赖他不得。

    他是府里的老人,最是守旧古板,不过是见她虽穿搭矜贵,却无贴身婢子相伴,抛头露面的来寻一成年男子,十有八成把自己当成什么不正经的女子,这才有了方才轻视慢待之心。

    想起旧时,她初入苏府,苏志对自己也算得上多方照应,平日里恭敬有礼,便不与其计较。跟着他进了接客的偏堂,云也端了杯温茶,上些果脯,也算是好生招待了。

    司珩自小体虚孱弱,饮食起居无不精细小心,因此这府里的果脯皆是自家酿制的,每到季节,厨娘就选用上好的果肉切片,就着蜜糖或炒或腌,或晒或蒸,令人回味悠长。

    夏染捻了块八珍梅放入口中,抿了盏清茶,才缓了这彻夜赶路的疲倦。等了些时候,睡眼惺忪,靠着软椅昏沉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就觉得有张薄毯披在自个身上,吓得她猝然惊醒,定睛一看,果真是司珩。

    他犹如当年初见时翩翩少年的模样,恭敬而有礼,温润且儒雅,清亮深邃的眸子不禁的溢出暖意,如沐春风。

    熟悉而陌生的是,他的眉眼虽和记忆中的旧人分毫不差的重叠,却在细微处无不提醒着夏染,眼前的男人不是她的夫。

    不是他…

    司珩从这素未谋面的姑娘眼里读到转瞬即逝的失望,眼瞧她那灿如星辰的眸子见到他时那暗淡无光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

    旦见她鬓边的乌丝沾着朝露,唇上残留着口脂,平日里定是极其爱美之人,又看她身上的罗锦妆花缎,随主奔波数日,染了些灰渍,如此娇贵之物受了牵连,不免心疼

    “姑娘,你没事吧。”

    看她虚软无力,神色疲殆,竟有些许担心。

    “没事。”他不在了…她神色空洞的已如行尸走肉,再顾不得礼数,苦笑的对着司珩晃了晃手,转身便走。

    碍于男女之防,司珩不敢随意阻之,疑惑不解的对着她的背影询道

    “姑娘,可是认错了人?”

    却再也没得到回应。刖令改了天地千年运势,转世历劫的清珩又去了哪?莫非在那九天之上,亦或,早在千年前的那场天劫中,骨化形销。

    失魂落魄的夏染,早已听不清身后的人说了什么,踉跄蹒跚的跌出了苏府。

    行了没几步,苏志带着云也追了出来,许是司珩的好意,竟要塞些纹银与她,她执意不收,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被人群拥着进了市集。

    皇城如旧,却也物是人非,无论是酒肆人家里谈论的前朝旧事,还是四海九州里的天下势局,与前世皆有了些出入。

    她想去寻季儿,却对蓬莱仙岛一无所知,想飞升上凌霄宝殿探个究竟,奈何不知九界天门在哪?就连有养育之恩的舅舅,也再认不得她这个孤苦无依的侄女。

    在酒肆喝了数盏的温茶,街上突而人群涌动起来,又有几个府衙装扮之人,携兵刃,快马加鞭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旧世的缙和阿彪。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多嘴咂舌道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皆面面相觑,街谈巷议间,终有知情者答曰

    “他们啊是奉命赶往城南苏家拿人,瞧这架势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那苏老爷生前悬壶济世,是个远近驰名的好人,又不与皇商打交道,做得也是些柴米油盐的小本买卖,又怎么会得罪朝廷?”

    许是旧时受了些苏府的恩泽,人群中亦有为苏府说话的。

    “兄台有所不知,正因为苏家颇有美名,自前年始,与朝廷也有些往来业务,数月前,百濮往上京进了颗琉璃佛珠,跟的就是苏氏南北来往的马队。”

    “依你所言,是那琉璃佛珠出了岔子?”

    百姓中也有些饱读诗书赴京赶考的书生,亦或是走南闯北的脚商,多少见了些世面,自然识得琉璃佛珠的矜贵。

    “佛珠本为太后诞辰贺礼,如今不翼而飞,难怪龙颜大怒。”

    “你说事关人命,苏府必不敢监守自盗,如今被冤,即便是圣上降旨扣他个守护不力之罪,丢了这珠子,也是要满门抄斩。”

    世人原说伴君如伴虎,便是这道理。

    “唉,谁知道呢,可叹这人世间,本就风水轮流,苏氏一门昌运恒隆了数百年,自苏老爷起,便有萎势,想是子孙气运已尽,必断在当朝。”偶有好风水气运者,有感而发道

    旧时清珩确有与她提起过,他之所以将胎灵托在苏家,也是有这层缘故,苏府运势已尽,即便是满门皆斩也有些因果。

    云也他们…都是好人,苏家的老老小小与她皆有情谊,自墓里回来后,她的耳目越发清明,虽隔着数米,竟听得众人的窃窃私语,或幸灾乐祸,或爱莫能助者,众生百态一览无遗。

    晚间,府衙官兵已将苏氏一门上百人捉拿归案,扣押的队伍浩浩荡荡,长有数百米,百姓畏惧皇权,争相避让,囚车里女眷男厮皆高呼冤枉,或疯或闹,或哭或喊,一时间悲鸿遍野,众人唏嘘不已。

    夏染坐在酒肆二楼良久,陷入沉思,带了些醉意,自上而下,瞧着囚车里的男人。

    司珩的四肢拷上了千斤重的旧链,纤尘不染的玄白儒袍在官衙的无理撕扯下,早已布满褶皱,冠发松落,双目无神,落魄的已然认不出。

    他这辈子,怕也没受过这般苦楚,也不知,那单薄孱弱的身子能否受的住阴暗潮湿的地牢,若将他多关上几日,断了药膳滋养,即便能等到真相大白,怕也命不久矣。

    夏染沾着茶水,在桌上默出个苏字,不知坐了多久,竟已挨到夜阑人静,白日里小二见她穿戴不俗,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搅,断断续续的为她添着热茶,如今也算坐了几个时辰,酒肆也到了打烊的时间,这才躬着身上前道

    “客倌,咱们这打烊了。”

    夏染这次如梦初醒,呓语道“我坐了多久了?”

    “有几个时辰了。”

    见他机敏伶俐,随手许了几贯钱银,将他招近些,随意询了几句。那小哥听清这女子所问之事,脸色吓得煞白,哆哆嗦嗦道

    “小的,小的不知。”

    女子勾了些媚意,往他怀里又塞了几锭钱银,笑言

    “你只管说与我听,别的自不必管,来日若有人问起,你我不提便是了。”

    小二被迷了心窍,将所知俱以相告,继而又出于好心道

    “姑娘,莫怪小的没有提醒你,我朝律令严明,平民百姓,莫说要进去,就算在其百米外无事晃荡,也算妨碍司法公务,其罪当诛。”

    不知是心事太重,还是小酌了几杯薄酒的缘故,她竟有些醉意,再听不得那小哥的话,询的了那地方的方位,转身就走。

    小二这厢还在念念叨叨,那厢便见那女子转身踉跄,眼看着她要撞上白墙,急匆匆唤道

    “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见此女子竟穿墙而过,瞠目结舌间揉揉眼睛,桌上的温茶还氤氲着热气,呆滞了良久,才恍然大悟惊叫道

    “鬼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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