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明渊从山中小院离开后，回到了冥府。
众鬼差看他孤身一人回来，都有些奇怪，但终归是那样一个性子的人，谁都不敢多嘴问一句，鬼使去哪儿了？
之前因为常常待在人间，冥府诸多事宜，不是非常重要的，都是安常代劳。此番明渊回来后，仿佛又回到他刚执掌冥府的时候，面色冷厉，不苟言笑，什么情理什么法理，他统统只按规矩办事。
就这姑且不论，鬼魂们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那是冥主的权责。但鬼差们也深受其害，以前若是出个小的差错，明渊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搞的冥府哀嚎一片。
可这回，鬼差们就只是无事时聚在奈何桥头聊聊天，打打牌，取个乐，就不知道是触到了那位冥主大人的哪片逆鳞，被派去守那厉气颇重的地狱了。
说到地狱，往常明渊是不爱怎么下去的。那里面都是一些被关押的厉鬼，对明渊是恨之入骨，看见他就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最后还得把骨头啃干净了。所以，明渊除却一些特殊时刻，是懒得看他们那副嘴脸的。
这段时间，明渊却老爱往下头跑。偶尔还跟下头的厉鬼打一架，可怜了那些鬼们，好歹也是地狱里一等一的大鬼头，在明渊面前直接被秒成渣渣。
从前成天叫嚣着要见明渊，要决一死战，如今见了，心里苦不堪言，又害怕得很，但实在是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强撑着。被打了几次以后，实在受不了了，听见地狱门开的声音，就浑身发抖。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在小声抱怨，不晓得明渊又是发了什么疯，开始折磨他们。
那天，明渊又来了。鬼差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是真的怕了。
明渊一层一层走下去，每走一层，那一层的厉鬼们都差点激动的要哭了，这就证明，明渊今日是不打算拿他们这层开刀了。
下到第七层的时候，原本明渊已经转身要离开了，却不知怎么的，又突然停住了。七层鬼神大气都不敢出，唔，虽然他们好像的确没有什么气息。
明渊回身缓步走到中间的地方，那里面关押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鬼，瞧着生前应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却不知为何也进了地狱，不得轮回？
那鬼瞅着明渊，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明渊也瞅着他，不晓得是个什么心思，他负手穿过地狱之门，来到那小鬼身边。小鬼简直吓的要哭了，躲在墙头哀嚎道：“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跟您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可千万别打我。”
明渊表情不变，只是说道：“抬起头来。”
那小鬼呜呜呜的抬起头，不仅眉清目秀，还是个顶漂亮的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明渊，若是其他人看了，定然得心生怜悯。
明渊看他，许久方才摇头道：“仔细看来不太像她。”
那鬼心里疑惑，他生的漂亮他知道，要不是因为生的漂亮，他生前也不会仗着美貌做那么多坏事了。可是，这没什么感情的冥主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太像他？他是谁？男的女的？看明渊的表情，好像是对他很重要的人？
大概是生前太会曲意逢迎了，那鬼试探着伸手住抓住明渊的衣摆，见他没有反对，便露出生前最擅长，也最好看，勾人的笑容出来：“如果大人想，我也是可以像他的。”
其余的鬼看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这鬼也忒大胆了一些，竟然明目张胆的勾丨引冥界之主。
明渊低眼看着他，问：“就凭你？”
那鬼温柔道：“我或许比他还能讨大人开心呢，大人要不要试试？”
哎呦哎呦，真是造了孽了，跟着明渊来的鬼差都看不下去了，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明渊蹙眉，伸手轻轻一点，那鬼就疼的满地打滚：“啊，好烫，好烫，大人，大人放过我吧……”
明渊已经转身离开，只有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地狱深处：“不自量力。”
跟来的鬼差虽然觉得刚刚那鬼的一举一动都挺伤他眼睛的，但还是好奇他长的究竟像谁了？于是蹲下身子，将那满地翻滚的鬼固定在原处，掀开他覆在脸上的头发，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才终于晓得，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可不跟那位鬼使有七八成相似吗？
他眯眯眼，咯咯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安常一日不回冥府，冥府里整日就都是压抑阴沉的。众鬼差实在受不了了，跑到人间来找安常。
听他们说明来意，又顺道哭诉了半天，安常坐在那里，八风不动：“听你们说这些，好长并没有什么不妥，明渊如今只是将冥界之主的职责重新担负在了肩上，你们应该感到欣慰才是。”
鬼差们苦着脸：“话虽是如此说，可我们看大人如此劳累，心疼啊。”
“哦？”安常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还做了些什么？”
鬼差们便将他去地狱找鬼撒气，跟他们干架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末了还悄声说道：“大人前几日还差点被一个鬼给勾引了，鬼使你也晓得，这要是传出去了，大人的名声可怎么得了哦？”
安常挑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过就前几日发生的事儿，地狱里有个眉清目秀的鬼，同鬼使有几分相似，大人不免就多看了两眼，那鬼就趁机勾引。”鬼差们嘿嘿道，“还是个雄的嘞。”
听到那鬼与她有几分相似，安常神色微动，偏头道：“明渊断不会看上他的。”
鬼差们点头：“那是自然。”顿了顿，又说道，“鬼使什么时候回冥府？我等好将你的屋子收拾收拾。”
有什么好收拾的，她和明渊虽在人间待的久些，但又不是不回冥府，遂屋子每天都有鬼差们收拾，他们现在无非只是想问她，回不回去而已。
安常以手支颌：“人间很好，我想多待些日子，若是无其他事，你们可先回冥府。”
鬼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步三回头的道：“鬼使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等他们都离开后，沈燕从后屋转出来：“薛姐姐，你怎么还未睡？”
安常看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燕抓了抓脑袋，困倦道：“我刚刚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就起身来看看，薛姐姐刚刚是在跟谁说话？”
“没什么。”安常起身往外走去，“时辰还早，你再睡会，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灌汤包回来。”
安常去城里买了灌汤包，回来的路上，还是绕去了冥府一趟，她去地狱见了鬼差们说的那个鬼，看了许久，一句话都不说，又转了回去。
在彼岸花的那条道上，碰见了明渊。明渊心里明明高兴，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常道：“刚刚。”想了想，还是道，“听闻大人这段时间脾气不大好，有些事，有些人都不值得大人动气，别伤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从未动气过。”明渊暼见她手里提着的食盒，“那是什么？”
安常道：“是给沈燕买的灌汤包。”
明渊淡声道：“你待他倒是极好。”
安常没有说话，陪他在彼岸花里散了一会儿步，方道：“大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
明渊道：“你身为我的鬼使，却常在人间照顾其他人，安常，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安常抬眼看他：“与大人待在一处，时间长了，大人难免会觉得厌倦，如今这样，我们双方都有自己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想来，也是一桩不错的事情。”
明渊走近一步，道：“究竟是我厌倦了，还是你厌倦了？怎么，现如今找到了生前的情郎，就开始沉迷于情爱之中，连你鬼使的职责都忘记了吗？”
安常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明渊道，“知道了沈燕就是谢恩的转世，还是知道苏英就是你姐姐的转世？还是……”他再近一步，低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欺骗我，沈承恩并不存在这件事？”
安常被逼的后退一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你、你的记忆回来了？”
“就算我的记忆不回来，要想知道你说的那些是真是假，对我来说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明渊道，“只是我想不明白，故事已经讲完了，你为何还要骗我？”
他想了想道，“难道是因为你爱上了谢恩的转世，怕我因此拆散你们？”
安常眸色震惊，却突然笑道：“大人说的对极了，我就是爱上了沈燕，想要跟他在一起，这个答案大人满意吗？”
明渊蹙眉：“不是我满不……”他想说不是他满不满意的问题，他只是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安常没等他说完，转身背对他道：“沈燕还在家中等我，我先告辞了。”
她好像又生气了，明渊想，他怎么总是惹她生气，真是奇怪。
没办法，他又去找了云泽，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遭，云泽叹气道：“她宁肯不入轮回，当几百年的鬼，你却还以为她爱的是那个什么恩什么燕的，我要是她，我也生气。”
明渊说：“那是她自己说的。”
“她说你就信？”云泽道，“那她给你讲那故事的时候，你为何没信？”
明渊语塞，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泽拍了拍他的肩：“若是喜欢人家，就开口说出来，我晓得你性子高傲，不肯轻易表白心意，可是明渊，没有人会永远等你，安常已经等了几百年，已然等的足够久，我们谁都不知道她究竟还能等多久？对不对？”
或许正如云泽所说，正因为安常已经等的太久，明渊竟一时无法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在这几百年的时光中，消磨掉对他生出的喜欢与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