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如果可以选择，林彦岂止是不想要记得苏元，他可能宁肯从未遇见过苏元。
那样，他或许就不会束手束脚这几年，被关在这间大宅子里，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生活。可是时光无法倒转，已经发生的事情也终究无法改变，他去到了大漠，遇见了苏元，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这个小姑娘会与他祸福相依，休戚与共。
回到郦城这几年的事情，苏元不清楚，但是一直观看这场故事的三人清楚，林彦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
在先帝后事料理完成之后，林彦很快住进了新帝为他修建的这座豪华府邸里，甚至在他入府的那日，新帝还亲自上府。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新帝也对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恩宠，不仅花大功夫挑选了一批宫女入王府侍候，还将自己从小就待在他身边的宫人也派遣到了林彦的身边。
那时候，林彦一时风头无两，无人能及。朝中的大臣们也见风使舵，将这位不受先帝疼爱，却受新帝器重的彦王爷当做攀附皇权的高枝，每日王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孙女嫁进来，当这座宅子的女主人。
十七岁的少年郎，有着英俊的脸庞，显赫的地位，未来更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权势，这样的才俊，本来就该是京都女子都想要接触的对象。
但是林彦素来性子冷淡，那时候心中又牵挂着苏元，便觉京都女子个个都是庸脂俗粉，入不得眼，便从不曾对此事回应过什么。
而新帝大概是被下头的臣子念叨的没有办法，也曾对林彦提过一回亲事，是他母族中的一位表妹，长得倒是颇为可爱，笑起来眼睛弯弯，唇角两个梨涡分外明显。
可那时候那姑娘才刚满十三岁，甚至比苏元还要小上一些，莫说林彦心中有苏元，即便是没有，他也断然不会与之成婚，平白毁了那小姑娘本该平安喜乐的一生。况且十三岁的年纪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又懂什么是丈夫和婚姻，他十七岁都未必明白，又如何敢草草就与一个女子许白头之约？
所以，林彦自然是没有同意陆铮提出的这门亲事。也好在，陆铮当时只是在闲聊时，看似随意说出的玩笑话，若是真的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那金口玉言，林彦怕是要在风头正盛的时候，落下恃宠而骄，违抗君意的罪名了。
后来那小姑娘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林彦拒了这门亲事，还曾上门找过林彦麻烦。本就是从小娇养出来的世家小姐，从小都是旁人巴结着将她想要的东西双手捧到跟前让她选的，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挑她了？
但她到底是顾着家族的面子，是极为低调地递了拜帖，光明正大地被王府的侍女引到林彦跟前的。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林彦，只隐约听她的皇帝表哥提起，是个好看的少年郎。但好看的人她见过那么多，并不觉得这位王爷有何特别之处。
但当她见到林彦的那一刻，她好像有些少女情动了，红扑扑的一张脸，温温柔柔的行礼道：“姚青见过王爷。”
“姚青？”林彦当时正无聊的在后院的池塘边钓鱼，闻言回头道，“相府的三小姐？”
姚青点头：“正是。”
林彦看她一眼：“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姚青愣了愣，她好像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此时，她哪里还凶的起来？她眼珠转啊转，最后看着林彦刚钓上来的一尾金鱼说道：“听说王府池塘鱼多，我来捉些回家熬汤喝。”
林彦微微蹙眉，好脾气的道：“这里的鱼吃不得。”
“……哦。”姚青红着一张小脸道，“那、那我捉几条回家养着玩。”好像怕被林彦拒绝似的，她急着说道：“王爷不会如此吝啬吧？”
林彦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头，无奈只得让人进池塘捉了几条让姚青带了回去。
那之后，姚青经常会来府中，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她不像苏元那样叫他林彦，也不像京都城的其他人一样叫他王爷，而是叫他彦哥哥。林彦并不抗拒她的出现，因为有时候看着她，总会让他想起大漠里的苏元。她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就是很奇怪的，他总能在她的身上看到苏元的影子。
后来仔细想想，大抵是因为两个女孩子年龄相仿，又都单纯执拗，不管他如何冷淡，她都还是一如既往的对林彦笑脸相待。
而在相处的时光中，林彦对姚青却格外放纵宽容，她想做什么，林彦从来都不拦着，即便是做了林彦不喜欢的事情，他也只是微微皱眉，并不说话。而从前对待苏元，他虽然很温柔，但相较起来，却比姚青苛刻得多。
起初安常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两个女孩子身世相差太多，苏元才应该是那个被放纵宽容的女孩子才是。后来看的多了，安常终于明白了，林彦对姚青宽容，是因为那是外人，他不需要对她的未来操心，对苏元苛刻，却恰恰因为他将这小姑娘看成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他要她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有一日，林彦在院中练剑，满园花开，青衫飞扬，凌厉的剑光之中，是他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眉眼。姚青心动的不得了，在林彦收剑后，她抢过婢女手中的手帕飞奔上前，望着林彦的眼里简直像是要开花了：“彦哥哥，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林彦看她一眼，走进屋内，淡淡道：“你这样的姑娘学什么剑？”像是姚青这样的名门贵女，向来只学琴棋书画，不舞刀弄枪的。
姚青道：“会武功看着很帅呢，我也想像你这么帅。”
林彦愣了一下，记忆中那个叫苏元的小姑娘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坐在窗后，喝了一口热茶道：“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你耍帅的工具。”
姚青却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从林彦那一愣的眼神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你刚刚想到了谁？”
林彦低眼：“没有。”
姚青坐在他旁边，侧着身子看着他，带着小女孩的娇憨与天真，她说：“彦哥哥，等我长大一些就嫁给你好不好？”
林彦沉默了一下，道：“这不是好与不好的事情，你还小，不懂。”
“唔……”姚青想了想，还是一副天真至极的模样，“但我总会长大的啊，等我长大了不就会像你一样懂很多吗？那样，你就会娶我了是不是？”
林彦没有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因为等姚青长大的那一天，也许她就不会再有如今这样简单的想法了，此刻与她说再多，不如等她自己想明白。
当时林彦以为他回到京都，做好陛下的弟弟，当好朝廷的王爷，他便能好好等着苏元长大，然后有朝一日回到大漠，与她再次相遇。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府里的人会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禀告给宫里的那位新帝，包括与姚青相处的点点滴滴。
开始他本来以为是陆铮怕他与姚青有何逾矩之举，当后来发现并不是，新帝不像是在保护姚青，而更像是忌惮，而让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林彦想不明白，他如何的地位和身份都是陆铮给的，如果没有这些，他将还是流落在大漠的落魄皇子，他能威胁到陆铮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