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不出意外的，陈白京再次留下了裴演。
在入院之后，她还是拿了一件干净的外袍给裴演换上。裴演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本来是来还姑娘上次借我的衣服的，可是出门匆忙，忘记拿了，下次。”
他眼睛发亮，为自己找到下一次见陈白京的理由而感到兴奋，“下次我一定拿来还给姑娘。”
白京坐在花厅中，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问道：“又是突逢大雨，前来躲雨？”
“啊，对。”裴演坐在她旁边，喝了一口茶道，“陈姑娘，这样说来，我们也是很有缘分，不若交个朋友如何？”
白京摩挲着茶杯上，似乎是贪念上面的温度，闻言问道：“从平州而来？”
裴演点头：“正是。”
白京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笑，说道：“这雨是昨夜开始下的，公子没有带伞，说明是雨前离开家门的，从平州到燕回山，公子走了几乎整整一夜的时间，就算不是车马，光是凭着双脚，这花费的时间倒也是很稀罕。”
被拆穿，裴演这个厚脸皮，也没感觉到尴尬，而是笑道：“这一路真的是狂风暴雨厉害的很，路上倒是不觉得，此时坐在这里了，方才觉得后怕。”
白京挑眉：“怕什么？”
“怕的可多了，最怕的啊。”裴演凑近一些道，“狂风呼啸，树影幢幢，看着可真的像是雨中夜行的鬼魅呢。”
白京不以为然：“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鬼，公子莫非是平日里作恶太多？”
裴演摸摸鼻子，低头笑了开来：“姑娘开什么玩笑？演可是再好不过的人啦。”
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定然是个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公子哥。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裴演对这里已经熟门熟路，十分自觉的去厨肆里做了饭。看之前的食材没有少多少，就已然猜到陈白京这几日怕是将就着解决温饱的。
难怪那样瘦，裴演想，怕是一个人的时候，一日三餐从未吃在时辰上。
白日里，雨势小了许多。但山间之雨，往往夜里更大。大雨敲窗，让人实在难以入眠。
风雨声中突然传来琴音，透澈婉转，余音绕梁。
裴演披着外袍，顺着声音走了过去。琴音的来源是白京的书房，透过半开的窗户，裴演看见她端坐在琴案后，应该也是被大雨吵得睡不着，容颜素净，长发未挽，只松松散在身后。
“谁在那里？！”
就在裴演听得入迷时，白京已握着长剑从半开的窗户上跃了过来。
裴演被逼地后退数步，突然委身而来，从后握住白京握剑的手腕，低低笑道：“不过几个时辰不见，陈姑娘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很是让演好生伤心。”
“哦？”白京道，“一人独处惯了，倒是未曾想起裴公子在此。”
话虽如此，但另一只手已然击了过来。很快二人就打在一处，从廊下到雨中，竟好像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裴演平日里看着像是游戏人间的纨绔，但一身功夫倒是极好，与白京交手，丝毫不落下风。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两人衣服都被雨水淋湿。
裴演喊停：“别打了，再打下去，分不出胜负来就算了，别染上了风寒。”
白京的长剑却刺过风雨，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她看着他，莞尔笑道：“两次见面，几日相处，公子不显山不露水，倒是将这身工夫隐藏的极好。”却突然脸色一变，喝道，“你究竟是谁？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裴演顿时委屈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白京道：“燕回山人迹罕至，离平州城尚远，你怎么会突然来此？山下农院众多，又为什么偏偏来到了我的小院躲雨？大雨倾盆，你又为何执意来燕回山？裴演，你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原来是将他当做了不怀好意之人。
“白京。”裴演第一次开口直呼她的名字，郑重道，“这的确并非机缘巧合，我是专程为你而来。”
陈白京蹙眉，手中的剑不曾挪动分毫。
裴演伸手慢慢将那把剑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说道：“一年前，我在高元巷见过你，那时候你身边跟着一个孩子，他唤你姑姑。白京，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两次的确是为你而来，有人替我算了一卦……”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与那白衣女子的五日之约，“她告诉我在燕回山能找到我想要见的人，所以我来了。”
陈白京在雨中道：“你这样聪明的人，为何总编一些不怎么聪明的谎话？”她冷笑道，“我家小侄儿都知道江湖术士之言不可信，裴公子不至于连几岁小儿都不如吧？或者……”
她想了想，说道：“公子是觉得我连几岁小儿都不如，才说这些话来骗我？”
“当然不是。”裴演解释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我不知道如何让你相信，但是白京，事实就是如此，我是为了寻你来的燕回山，这一次也是专程来找你的。”
这的确是一件裴演无法去佐证的事情，就像很多人无法去证明自己的感情一样。
陈白京看他良久，两个人都被大雨淋透，狼狈至极。她终于收回自己手中的剑，道：“与公子开个玩笑而已，时候不早，歇了吧。”说完就往屋内走去，看样子大抵是相信了裴演说的话。
其实从这就可窥探一二，白京定然是个古怪的姑娘。为什么呢？你想啊，但凡是个寻常姑娘，定然得追问裴演这么个年轻好看的公子，为何要为她而来？她倒是问都没问，就这样走了。
安常与明渊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对白京突然而来的出手，很是费解。
明渊最后得了个结论：“陈白京倒是个很有戒备心的姑娘。”然后想起什么有趣的，偏头兴致勃勃地问道，“安常，你厨艺如何？”
安常扶额，心想，她若是进了厨房，恐怕不会比那裴大公子好到哪里去。
淋了雨，裴演睡的并不安稳，天色将亮的时候，方才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然雨过天晴，艳阳高照。说好的少则两三日雨呢，怎么这么快就停了。
他洗漱完毕后，去找陈白京。但以往总比他先醒来的姑娘，到现在还是房门紧闭，没有动静。他起初以为陈白京是生气了，虽然也不知道她应该生什么气，但就是觉得她生气了。
站在门外等了半晌，还是没有动静，突然想起昨夜她淋雨了，莫不是真的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了吧？思及此，也顾不得什么教养，什么礼节，直接推门而入：“白京！”
可是里面空空如也，就连被褥都叠的整整齐齐，哪里有什么卧病不起的娇弱女子？
只在书房的桌案上看见白京留下的一张纸条，只有短短十个字：“雨停后，公子可自行离开。”
白京天色未亮，就已经离开小院，下山了。
山脚下，丫头芸荷早就已经带着人在那里候着。见她下山，迎上前道：“小姐。”
“不是说了往后不需要在这候着吗？”白京上了来接她的马车道，“我若要回家自然会自己回去。”
芸荷笑道：“今儿天色未亮，易安少爷就吵着奴婢来接你回去了。”她从马车暗箱里拿出一双新鞋子，替白京换上。山路泥泞，白京脚上的鞋子早就被污泥染了。
白京倚在车壁上，道：“我给大哥准备的生辰礼物，店家送来了吗？”
“未曾呢。”芸荷道，“此时进城之后，时辰尚早，不如我们绕去取了再回家？”
陈白京的哥哥陈修远没什么爱好，平日里唯一喜欢的就是研究棋局。
白京上山之前，特地去平州城里最好的器具店里，为他订做了一副玉石的棋盘，连棋子都是用最上等的玉石重新订做的。
她们到的时候，店里的小二正准备送到陈府。
见到白京亲自来取，掌柜的赶紧上前，抱歉道：“姑娘，真是不好意思，这几日店内太忙，耽搁了些时间，还望姑娘见谅。”
“无事。”白京打开盒子看了下，是木制棋盘没有的温润之美，手指轻轻摩挲上去，自有细腻柔滑之感，她点头道，“多谢掌柜。”
然后让芸荷结算了余下的银两，便带着棋盘回了陈府。
易安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一见到白京，就扑了上去：“姑姑，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次怎么去山上住了这么久，可想死易安啦。”
府里上下此时都正在忙着，陈修远虽然不是什么高调的人，但有些时候，难免需要应酬。生辰这样的日子，他纵然不想大办，但小办还是要办的。
白京牵着易安往前厅走去，道：“山里清净。”
易安唔了一声，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
他又不是没有去住过，既没有玩伴可以一起玩耍，也没有冰糖葫芦与蜜饯卖，更没有皮影戏可以取乐，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姑姑留念的？在那住的时间，比在家里还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