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那位帝后娘娘虽然常年不露面，但是传闻性格倒是极好。云泽一向不愿得罪人，此时便也不肯让明渊落了话舌。
鬼差见明渊没有制止，便去将人引到院门口。
是个年轻清秀的小仙娥，穿一身绿色的衣裙，捧着一个木盒子，在门口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后，道：“明渊上神，这是帝后亲自在西山采摘的灵草，这灵草受西山灵气滋养，有助增进修为，调养身体，帝后派人给各位上神仙君都送了些。”
闻言，云泽笑道：“那我有没有？”
小仙娥刚才一直低着头，不曾发现他也在，当即又行礼道：“自然是有的，云泽上神的已由其他姐妹送往云桑山。”
云泽笑道：“那就替我谢过帝后了。”
倒是明渊，也不看她，只淡淡道：“收下。无事可退。”
小仙娥悄悄抬眼看了明渊一眼，这一抬眼就见到明渊身边的安常，目光一顿，那姑娘已走上前来，伸手要接她手中的檀木盒子。
小仙娥好似在想什么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安常见她没动，只是盯着自己看，有些不悦，道：“你是要大人亲自来接？”
“哦，不是。”小仙娥慌忙低头将盒子递了过去，“有劳姑娘了。”
眼角眉梢却还在暗暗打量，只见白色裙角一转，裙角的花纹异常熟悉特别。一眨眼的工夫，那姑娘已然拿着盒子回到了花树下。
小仙娥离开的时候，问带路的鬼差：“那姑娘是什么人？以前从未在上神跟前见过。”
“那是新来的鬼使。”鬼差道，“仙女姐姐自然没有见过。”
鬼使？冥界不是很多年都没有这么个差事了吗？如今是怎么回事？
小仙娥离开冥府，腾云来到了西山。先是到了天台讲佛处，见上头已无其他人，询问帝后的去处，得知帝后今日心情不佳，已提前回宫休憩。她便又到了帝后在西山的宫殿，等人通禀了之后才入内复命。
殿内大得出奇，小仙娥走到一面珠帘前，隐约可见里面坐了个女子，天青色的华衫，精致的妆容，眉眼异常艳丽。
小仙娥道：“帝后，奴婢已将灵草送往冥府，亲自交到了明渊上神的手上。”
“如此甚好。”不愧是帝后，每个字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居于高位者的傲气。
小仙娥抬头往里看了一眼，说道：“此次奴婢前去冥府，倒是发现桩稀罕事。”
“……”帘内安静了片刻，“说来听听。”
得了帝后的应允，小仙娥方才开口道：“明渊上神竟然收了个鬼使，还是个女子。”她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瞧着还傲气的很，奴婢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就被她当众说了一番。”
说完还绘声绘色地将当时的场景说了一遭，当然其中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也只有她自己个儿清楚。
“哦？”帝后听完以后，好似有些诧异，从座上站了起来，走至珠帘前，“不过一个新来的，就如此大胆？还是当着明渊与云泽的面？”
小仙娥点头，说道：“是呢，奴婢走前还瞧见她与云泽上神一同喝酒呢。”压低了声音道，“看着明渊上神倒是极为重用她。”
见里面没有说话，小仙娥又道：“而且，那姑娘的衣裙上绣了彼岸花。”
“彼岸花？”话音刚落，只听见珠帘发出清脆玲珑的响声，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挑开珠帘，露出帝后的半边面来，她问：“你没有看错？”
“奴婢绝没有看错。”小仙娥道，“是与明渊上神身上如出一辙的暗绣。”
帝后似乎是想了片刻，方才放下手中珠帘，说道：“明渊是上古神族，他想做什么，自然就是要做什么的，此事以后不许再提，更不许妄加揣测他们的关系。”
小仙娥点头应下，便告退了。
出了殿门，远远便看见一紫衣女子遥遥走来，笑着上前唤道：“皇衣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皇衣道：“帝后想念人间的云露，我去取了些来。”转而又道，“听闻妹妹去了冥府？可曾见到明渊上神了？”
小仙娥道：“见着了，是帝后准备了仙草让我送去，也为其他上神送了些呢。”
皇衣低头笑道：“明渊上神可还安好？”
“倒没有什么不好的，他那样强的人也断没有人能让他不好。”小仙娥看了看皇衣的神色，说道，“皇衣姐姐向来与云泽与明渊两位上神交好，若是姐姐有时间，这趟差事万是不会落在我等的头上才是。”
皇衣只是笑，再寒暄几句以后，就回宫复命去了。
那边等小仙娥离开后，云泽也无心与明渊下棋了，拉着安常说了许多人间的事儿。
末了，感慨道：“安常，你说你们人，是不是都很好奇九重天上的事儿？”
安常想了想，微微颔首道：“人不是都对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很感兴趣吗？再者，人间都觉得九重天的日子定然十分好，不用惆怅所谓的生老病死，不必为柴米油盐发愁，也不会因为一些人情世故而辗转难眠。”
她盘腿坐在树下，缓缓说道：“他们总这样觉得，只是因为他们生而为人，方才被七情六欲所困，困于伦常，困于欲望，困于道德，困于礼义。而天上的神仙不一样，他们拥有腾云驾雾，翻天覆地的本领，自然不会如凡夫俗子一般。”
云泽嘿了一声，道：“又并非所有的神仙都与你家冥主大人一般，任何事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明渊端坐于红樱花树下，淡声道：“也并非所有的神仙都与你一般，什么事什么人都放在心上。”然后问安常，“你也像他们一样？”
安常默了会儿，方才道：“我与他们想的不一样，那时候我想，连小猫小狗被惹的急了，都有情绪可言，神仙又怎么会没有一丁点烦恼呢？”
神仙也是有血有肉有心的，只要有情感，又怎么能做到完全不被外界所扰呢？安常对这些事，自来看的比较通透。
明渊却说道：“我问的是，你是否也与他们一样，困于伦常，困于道德，困于欲望，困于礼义？”
安常愣了一下，低眼看着自己白色裙摆上的红樱花，有些恍惚道：“大人这话让我如何回答呢？我从前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如何能坐到超脱世俗五常呢？”
若是薛安常当真能够超脱五常，那当日奈何桥上，她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又怎么会不肯入轮回，再世为人？
明渊不是不懂这其中道理，但偶尔总想探个究竟。但他生来傲骨，不肯暗地里施法偷窥安常生前之事，否则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直至今日，仍旧对安常生平只知大概呢。
云泽看她神情，估摸着是想起了生前的伤心事，遂打趣道：“无防，以后与你家大人多学学，自然能学得他性子几分，从此万事无忧，再不会被俗事所困，不过……”
“不过什么？”安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
云泽凑近些，低语道：“俗世虽不会再困扰你，但如何讨你家大人开心，势必又将是一桩天大的头疼事。”说完大抵是怕明渊生气，捏了个决就闪了，“你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