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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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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冥府暗香浮动,空中突地现了朵朵彼岸花。

    彼岸花至,冥界之主到。

    众鬼纷纷后退,皇衣盯着那拂花而来的玄衣冥主,猛然扑身上前:“明渊,你终于肯出来见我,我就知道你不会狠心至此。”

    明渊低眼看她,不肯说半句委婉之词,面无表情道:“你闹的阵仗太大,我认识的皇衣不会这样不得体,我很不喜欢。”

    此时的皇衣哪里还顾得了得体或是不得体,她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是所有的自尊与颜面都已全数抛弃了。费了这么大的劲方才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自然要说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跪坐在那里,哭的梨花带雨:“明渊上神,皇衣喜欢你许多年,今日所嫁非我心上人,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好不好?”

    人间的女子左右不了自己的婚事,选择不了自己的夫君,不想,连这没有生老病死的仙人也是如此。

    明渊淡漠地看了皇衣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皇衣,你我因云泽相交过千年,念在往昔情分,今日之事,权当未发生过,快回去吧!”

    “不,不。”皇衣拼命摇头,“皇衣自知身份卑微,不求其它,只求能待在上神身边,为奴为婢,如此,皇衣已是感激不尽。”

    她已是卑微至此,那高高在上的冥主大人啊,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转身,负手,冷声道:“回去,我不会说第三次。”

    皇衣兀自道:“我便是为你为奴为婢的资格都没有吗?”

    “没有。”明渊略微低了下眼,道:“我不需要。”

    因为一个人在冥府深处坐了那么多年,已经习惯了寂寞。而有了那个女子,便已然足够,多一个都是多余,一个刚刚好。

    皇衣仰头,她也本是三界少有的美人,否则穹苍的太子也不会在天宫宴会上,因那一眼就钟情于她。此刻,却花了妆容,满面凄哀。

    她缓缓问道:“明渊上神当真不要皇衣?”

    这话问得有趣,难不成明渊还是碍着面子,假不要她不成?

    黑袍的冥主答得缓慢而坚定:“不要。”顿了一下,“帝后已然派了人前来,她到底是顾全着你的颜面,此时回头,你当还是风风光光嫁去穹苍的太子妃。”

    远处有人驾云而来,依稀可辨是天界的司命,若是帝后不顾皇衣,此刻已然该是千军万马腾云而来。

    皇衣在明渊说出不要的那一刻,已然明了,这万千鬼众的主人啊,是她命里的劫数,既知是劫,便端看她逃是逃不过。

    皇衣大喊:“明渊,你竟无情至此!”

    玄衣冥主在奈何桥上缓缓转身,眼里是千千万万年积聚的冷淡,只听他道:“回去。”

    皇衣猛地一愣,竟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那些鬼差已然知道明渊是真的怒了,架着皇衣飞奔而去。皇衣却是个死性子,猛地挥袖,纵身就要跳入忘川:“明渊,今日是你见死不救!”

    司命大人眼看她就要没入忘川之水,一张脸顿时皱成了苦瓜,急呼:“哎呀,皇衣!”

    皇衣眼角潮湿,忘川底下无数怨灵纷纷探头,就等着将这美食吞入腹中。

    黑气灼灼,那是厉鬼的戾气。

    皇衣备受戾气灼伤之痛,腰上突地一紧,下坠之势竟是停在半空。

    白衣女子冷冷看她:“你还当真是不要你天界的颜面了,若当真想死,亦别死在此处。”突地笑了一下,瞟着忘川中无数丑陋的怨灵,“凡胎肉丨体下去顷刻便没有了,你一身的仙骨修为下去,更是他们争抢的对象,届时尸骨无存。”挑眉喝道,“如今,你跳还是不跳?!”

    “下来吧,下来吧。”

    怨灵伸直了手想要拉下皇衣,皇衣脸色苍白,说不出话。

    就在那只白骨森森的手即将抓上皇衣纤细莹白的脚腕时,白衣女子手中白绸猛地一拉,皇衣跌坐在了奈何桥上。

    即便女子及时出手,但怨灵的戾气终究是伤了皇衣,司命大人皱着眉道:“这如何了得?皇衣啊皇衣,你说你这是何苦?为了明渊,连命也不要。”

    皇衣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双眼盯着明渊。

    明渊孤身站在奈何桥上,黑衣寂寞,轻轻叹道:“你若跳入忘川,生生死死,痴痴恋恋都了却了,皇衣,回去吧。”

    他的叹息在冥府深处回荡,皇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端端地生出疲累来。在她爱上明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清楚,这将是一件很苦的事情,不是吗?如今她又在伤心什么呢?

    白衣女子道:“情爱这种东西原就强求不得,明渊不是你的缘,你如今也应明了,那么,你如何晓得穹苍的那位就不是你的归宿了呢?”她看了眼年轻的司命,“大人还不将其带回去,一会帝后该治你延误时辰的罪了。”

    司命连连点头,皇衣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问:“你是谁?”

    转身的女子脚步一顿,回头笑了一下,隐约可见左边脸颊梨涡浅现:“怎么,你不知道我?”那语气,那神态,好像皇衣不知道她,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一般。

    她是真的在笑,但皇衣发现她的眼底毫无笑意,于是摇头不语。

    女子挑眼看年轻的司命,轻飘飘道:“我是安常,鬼使安常。”不等两人反应,已然飘然离去。

    司命瞪圆了眼,有些发愁。

    皇衣皱眉:“鬼使?”偏头问身边的司命大人,“冥界何时有了这么个人?”

    司命讪讪:“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吧,以后等着机会再来告诉你。”说完捻了个决儿,带着皇衣回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红绸满天,热闹得紧。

    司命轻声叹道:“皇衣,帝后自来便待你如亲生姐妹,你当晓得。”

    高贵威严的帝后常常坐在高高的云车之上,轻易见不得真容。

    可是皇衣常常在想,这九重天上每一个仙人都说帝后待她如何如何好。若是帝后真的如传言之中那般疼爱自己,又怎么会不顾自己真正的心意,要将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呢?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她一句,是否愿意?

    在她看来,身处高位者的宠爱,很多时候不过是一种施舍。悲哀的是,即便知道是施舍,她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好不容易为自己争一次,换来的又是这样的结局。

    司命大人带皇衣回去重新整理妆容,皇衣左脸因戾气灼伤,此刻已隐隐见血。司命见状,急道:“哎呀,你怎么不弄弄?”抬手就欲施法为她治疗,大婚之日见血,多不吉利啊。

    皇衣挡住他,缓缓看他:“到时候,喜纱一遮,不就瞧不见了。”顿了顿,又道,“南婴,你晓得我爱的人是明渊。”

    南婴不语,爱又如何?帝后要她嫁的人是穹苍的太子,那便只能是他。若是那黑衣冥主肯为她争一争,那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今看来,他是决然不肯管这档子闲事的。

    说到底,皇衣之所以会输,不是因为她不能抵抗帝后的决定,而是,她爱上了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那么这件事,就注定从一开始,就将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皇衣在上喜轿之前,帝后曾坐在云车之中来看过她。旁人不知道她刚刚去了哪里,帝后心里却一清二楚。

    云车上层层纱幔,皇衣看不清帝后的表情,只听她说道:“皇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帝后。”皇衣伏地道,“皇衣知错,请帝后责罚。”

    “知错?”帝后说道,“你是真的知错了吗?本后让你嫁给穹苍的太子,你心中可有恨?”

    皇衣仍旧是伏地答道:“不曾有。”

    帝后又问:”你今日不顾修为性命,自尊骄傲,入冥府找明渊,又可曾得到自己心中想要的答案?”

    闻言,皇衣心中委屈刹时涌上心头,虽极力忍受,但说话间还是泄出几分哽咽来:“皇衣得到了答案,尽管那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但终归还是明白了,明渊上神身份尊贵,不是我等可觊觎的人物。”

    空中突有微风,吹起纱幔一角,皇衣好似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抬起了头。

    帝后在云车中端详她片刻,突然笑道:“这样娇艳绝色的一张脸,都入不得明渊的眼,就连本后也忍不住好奇,究竟会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让那冷心冷情的冥主大人动心了。”

    不可控制的,皇衣突然就想起冥府里的那个白衣女子。若论姿色,安常之面貌只算得清丽,自然比不得她的艳丽姿容;若论性格,瞧着也挺古怪的,那么到底又是哪里入了明渊的眼,才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不只是皇衣,这九重天上的无数人,怕都有此疑问。

    穹苍的太子以长长的仪仗来迎娶皇衣过门,这仪仗即便是在九重天上,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盛大。

    皇衣端坐在轿撵中,悲从心来。她再如何也不过是帝后身边的侍女,能有如此的排场,任何一个女子都当开心。

    只是,嫁的不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再怎样的尊崇,也终究不过是一场做给别人看的戏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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