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5.
李惊鸿很少和女子贴得如此近。
他和李翩若感情甚笃，但毕竟差了两岁。他能沉默地保护皇姐，在她流泪时递上手帕，却不会像萧家双生子那样毫无顾忌地拥抱安慰。
后来上了战场，身旁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再亲近也只会勾着肩搭着背。
力气都不敢放重的碰着女子的肩，今天还是头一遭。
最开始只是并肩而行，后来萧梦棠被过路的人撞到，他去护着，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这个姿势。
萧梦棠瞥了眼横在自己肩后的左臂。
李惊鸿没有搂，只是轻轻挨着。
动作之僵硬，表情之肃穆。
说实话，萧梦棠觉得自己是正在被他羁押的犯人。
最后，送给萧醒棣的刀是李惊鸿选的。
随刀附赠的还有一封书信。
“是兄弟，就来砍我。”
……当然不是这个内容。
是：“此刀注定要蒙尘。”
相处大半月，二人都少了初识时的拘谨。
萧梦棠染了蔻丹，问李惊鸿：“好不好看？”
李惊鸿老实点头：“好看。”
萧梦棠凑近：“右手我自己染不好，你帮我染，好不好？”
见李惊鸿皱眉，萧梦棠收回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李惊鸿贵为皇子，又是将军，哪有让他帮自己染蔻丹的道理？
“不是不愿。”李惊鸿捏起小小一个刷子，笨拙地捧着她的手，“我怕自己染的不好看。”
萧梦棠朝他卖乖：“红色而已，能难看到哪里去呀。”
次日，前来看望皇姐的萧醒棣一惊：“姐，你指甲被门夹了？”
李翩若也来过几次。
她和萧梦棠甚是投缘，越看这个弟妹越喜欢，忍不住把李惊鸿的底都翻了个光。
李翩若：“惊鸿小时候可调皮了，夫子留下的课业他从来不写。”
萧梦棠：“萧醒棣也是！”
李翩若：“课上夫子问起，他还强词夺理。”
萧梦棠：“萧醒棣也是！”
李翩若：“说他都记住了，写来何用。”
萧梦棠：“萧醒棣……”
萧醒棣说：写课业哪有掏鸟蛋好玩！
果然，弟弟还是别人家的好。
待李翩若走后，萧梦棠问李惊鸿：“姐姐说你自小记忆力超群，是真的吗？”
李惊鸿没过多谦虚，只是点了点头。
萧梦棠来了兴趣，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捧着脸：“那我考考你，我对你说的第六句话是什么？”
李惊鸿回忆了片刻，表情变得甚是精彩。
“不记得了？”萧梦棠也只是随口说了个数字，没指望他真的想起来，“不记得也罢，也许不是什么重要的话。”
“你说……”李惊鸿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我没有的你也没有，不必拘谨。”
萧梦棠：“……”
怎么偏偏是这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日的“豪言壮语”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萧梦棠耳根发烫，拍拍桌面使小性子：“不许想，快忘掉。”
李惊鸿立刻点头：“已经忘了。”
萧梦棠半信半疑：“你是不是在骗我？”
“真的忘了。”李惊鸿面不改色地扯谎，“我记东西快，忘掉自然也快。”
他自认回答天衣无缝，谁知萧梦棠却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李惊鸿拿不准她到底想不想让自己忘，思索间突然有下属求见。
临出去前，李惊鸿听到萧梦棠在小声嘟囔：那他见了别人，是不是也会很快就忘记我？
李惊鸿凌乱了：为什么。
为什么谈个恋爱处处有陷阱。
距大婚之日只剩不到一个月，萧梦棠突然有些紧张。
紧张到不敢见李惊鸿的面。
恰巧今日下雨出行不便，萧梦棠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名正言顺地躺在床上。
躺在床上想李惊鸿。
她和李惊鸿之间始终差了点什么。
喜欢，有。
但是似乎不够。
她躺在屋里不出来，也没见到李惊鸿。
距丫鬟说，李惊鸿曾在早晨问过她公主在做什么。
丫鬟根据萧梦棠的吩咐，回李惊鸿道：公主不喜欢听雨声。每逢雨天，公主都会闷闷不乐，不想见人。
李惊鸿若有所思，只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让公主好好休息。
萧梦棠深知秋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这样一来，萧梦棠就能理直气壮呆在房间里，思考她和李惊鸿之间的感情。
深夜，萧梦棠熄了灯还是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李惊鸿很好。
她说不想见人，李惊鸿就不来见她。
可是……
不是不想见他。
唉，烦。
淅淅沥沥中，隐隐有敲击之声。
声音很轻很轻，隐在雨中。若是萧梦棠在睡梦中，估计都听不到这个声音。
雨声也变轻了。
但很奇怪，不像是雨势变小，倒像是雨被什么隔开了。
萧梦棠披着外衣推开门。
门前走廊向外，有一架梯子。
李惊鸿正扛着些防水的木材向上爬。
萧梦棠看到了他，忍不住走向前，抬头问他：“你在做什么？”
察觉外袍掉在地上，她没管。
对方也看到了她。
李惊鸿跳下梯子时没站稳，晃了一晃。他放下木材走进屋檐，留下一串湿脚印：“吵醒你了？”
他本来只是想给萧梦棠的屋顶多加固一层，好让雨声变小，后来起了私心，又想把整个院子都遮住——
等到没有了雨声，萧梦棠会不会出来走走，见见他。
李惊鸿特意挑在萧梦棠房间熄灯后才开始，也刻意放轻了声音。
可萧梦棠还是被他吵醒了。
他抹了一把顺着下巴流下的雨水，低头拾起萧梦棠肩膀滑落的外袍：“抱歉。我明日再做吧。”
拾起外袍，他才想起自己的手是湿的。
这下拿着也不是，给萧梦棠披着也不是。
李惊鸿只好又说了一遍：“抱歉。”
萧梦棠微张着嘴，似是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李惊鸿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哪怕他穿着可笑的特制喜服坐在床上，哪怕他跪下向父皇求婚也没这么狼狈。
如今看着犹如落水大狗狗一般的李惊鸿，萧梦棠很清楚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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