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黑
温昭不记得当时山上的火到底有多大，只知道云念报了警，拉着她就往山下跑。
坐在车里的时候她其实是恍惚的，那点陌生的记忆从深处涌出来，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想象。
整个过程浑浑噩噩的，等温昭分清现实时，两人已经到家门口了。
“昭昭，你好点了吗？”
“嗯。”
温昭看着因为惊吓而唇色惨白的云念，心下涌出一丝愧疚。
云念被她看得发毛，“怎么了？”
温昭：“对不起。”
“干嘛道歉？”云念不解，“山上的火又不是你放的。”
温昭垂眸，“我又连累你了。”
云念听不惯她说这种话，扬声道：“什么叫连累？我们是朋友，这点事算什么，你干嘛总是把人推的那么远？”
温昭没想她引申出来这么多，“什么？”
云念被她今晚的状态吓到，不免多说了几句：“你老是把事情藏心里，我们认识的不算长，但也不短，可你什么都不愿意说。”
云念叹了口气，“昭昭，你不能一直封闭内心。”
脑袋突然钝痛，混乱的记忆在此刻猝不及防地明晰起来。
屋内的灯突然亮起，木门和记忆一起打开。
邓尚荣披着衣服出来，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皱眉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痛意让温昭差点没站稳，她强撑着，淡声说：“外面转了一圈。”
邓尚荣板着脸，“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出去？”
云念识眼色，见状立马过去拉住邓尚荣的手，“奶奶，这事怪我，我忘拿东西了，所以让昭昭陪我回了趟家。”
邓尚荣脸色缓和了些，“你要用什么拿小昭的，别跟她客气。”
“我知道的。”
邓尚荣摆摆手，“那你们赶紧洗漱吧，我回屋了。”
记忆里的人和眼前有些佝偻的背影重合，温昭冷不丁开口：“奶奶。”
邓尚荣回头：“怎么了？”
温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家里的相册还在吗？”
“在我屋里。”
抛去记忆里的画面，温昭突然想到那会儿在楼顶上诉苦的婆婆，“我想看看。”
邓尚荣拢了拢衣服，“都不记得放哪个抽屉了，我找找看，你先洗澡，等找到了我拿给你。”
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内的记忆越来越清楚，温昭捏了下手心，“奶奶。”
“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干嘛？我等下直接给你放到屋里去。”邓尚荣说完不忘嘱咐，“这大晚上的小心点，别看不见摔倒了。”
热水从头顶浇下，温昭紧绷的情绪在此刻松懈下来。
回想到那会儿在天桥上看到的一幕，温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浮现的记忆竟分毫不差的与女人跳楼景象对上了，只是人换了，要跳楼的人换成了闻清，她的母亲。
而她则是那个被抱在怀里一起赴死的小孩。
背后劝说的女人换成了奶奶。
温昭不是没想问过车祸前的事，可每次没说几句奶奶就表现的十分悲痛，怕触及她的情绪，时间久了温昭就不再提了。
她对那些没感情，不代表奶奶没有。
也许是她对于父母表现的太过冷漠，在不久前，奶奶还语重心长的告诉她，说爸妈小时候对她很好，让她多去看看他们。
温昭一直没什么感觉，可今晚回忆起的两段记忆却是如此惨烈痛苦，甚至在闻清跳楼的记忆里，奶奶的形象是歇斯底里的。
回家前就冥冥有预感，所以温昭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山看看，只可惜被一场火断了路。
那截不知是谁的断指，以及天台上的那段记忆都让温昭无比烦闷。
可这些远远不够。
温昭关掉水龙头，擦干后从浴室里出来。
走到桌前看到上面摆着相册，她拿起来，相册整个外壳是木质的，封面还刻着love的字样。
温昭打开相册，发现放在最前面的照片不是全家福，而是父母的结婚照。
两人紧挨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
云念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看到照片后感叹：“你爸妈好好看。”
云念凑近，不忘夸她，“怪不得你长得这么美，简直完美遗传啊。”
温昭视线定在两张笑容灿烂的脸上，不免想到天台上闻清跳楼的那一幕。
是因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你觉得他们恩爱吗？”
云念随口应道：“恩爱啊。”
温昭把照片抽出来，手指在上面划了两下：“那为什么她要跳楼？”
云念擦头的动作一顿，“谁？”
温昭摇摇头，“没什么，我乱说的。”
云念欲言又止，“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早点睡啊。”
“好。”
或许是真的太累，温昭这一觉睡的非常沉，甚至连云念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云念的走是搬回家的那种。
吃早饭那会儿没看到她还以为又是熬夜起不来，毕竟这段时间云念等着考研的复试消息，作息时间不规律，不起来倒也正常。
没想到她是回家了。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温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昨天云念说的那些她听得清清楚楚。
温昭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有些事不适合说，她也不想分享那些负面情绪。
一个人的事，为什么要让别人也不开心？
【昭昭，我回家了。】
温昭上车后收到了云念的短信。
看到上面的内容，温昭斟酌了下回她：【不躲了？】
云念：【……】
云念：【其实我是被抓回去的……】
温昭：【？】
上面显示正在输入，但等了半天都没有消息，温昭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云念依旧没回复，过了两分钟后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昭昭。”
温昭嗯了声，开口问：“你早上走的？”
云念：“没有，昨晚。”
“……”
温昭有些意外，“那现在你们在一起？”
“我让他回去了。”
云念笑了声，“我以后不用躲他了。”
温昭刚要道贺，结果下一秒听见她说：“他马上要出国了。”
“出国？”
云念自顾自地说：“躲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他要走的消息，我应该开心的啊，可是昭昭，我开心不起来。”
这话转的太快，温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没经历过这种事，也不理解：“没说明白吗？”
云念顿了顿，不答反问：“你今天能回来早点吗？”
“怎么了？”
“我想去酒吧，你陪我好不好。”
温昭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但云念现在这个情况拒绝的话她更说不出口，“我看情况，尽量早点。”
“早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好。”
挂断电话，温昭微仰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恢复了点记忆的原因，她的头到现在还在疼。
温昭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车子刚好到站停下，这一站上来的人多，本来位置就已经全部坐满，现在连中间走道都挤满了人。
又是这样拥挤沉闷的空间，温昭觉得呼吸不畅，她扭头，用手推开窗户，迫切地想要汲取新鲜空气。
车子适时启动，风吹到脸上带着丝丝凉意，温昭呼出口气，从口袋里拿耳机戴上。
熟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到耳朵里，温昭顿时舒心不少，习惯性退到后台打开微博，结果发现特别关注里出现了一条新动态。
是一张照片。
深黑的天空上出现了耀眼的火光。
温昭呼吸一顿，不由想到昨晚山上着火的场面。
那会儿她头昏脑涨的，又因为夜色太黑根本看不清周围，只能闻到烧焦的味道。最后还是在要上车时，那匆匆一瞥，看到了山头上炽烈的火焰。
温昭点开评论，发现里面全是些夸赞的话，没有人问关于照片的事。
她坐直，思忖片刻后在上面敲了几个字。
【着火了吗？】
这条回复很快淹没在大家的评论中，虽然知道被回复的可能基于零，但温昭还是不死心地刷新了几遍。
最终还是无事发生。
温昭没报什么期望，见状关掉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