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种地大计中道崩殂
从京州辞职回家后,李园在家只待了不到一周,就匆忙收拾包袱灰溜溜地回来了。
周末,李园前同事杨梅约她逛街,见到她奇怪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打算回家种地?”
回家种地这种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杨梅会默认这是一个梗。但从李园口中说出来,她会当真。
李园沉默了。
归隐田园是种花家式的浪漫,躬耕陇亩是种花家的种族天赋。
可惜这浪漫短期内是实现不了了,天赋也发挥不了了。
因为——
“老家的地全被爷爷租出去了。在家三天就被我妈嫌弃得不行,五天是极限了。”
杨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种地大计中道崩殂,李园苦恼地挠挠头,说:“大城市不适合我,打算换个城市。”
“打算换哪个?”饶是见惯了人来人往,杨梅还是有些伤感。
李园:“当然是林城,我大学在那读的。”要么不挪窝,要挪肯定是熟悉的地方。回家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一个选项了。而且林城是一个慢节奏的城市,基础设施完善,生活环境很好,消费也不算很高,很适合养老。
……那没事了,林城就在隔壁。杨梅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园算了算日子,“再过一个月吧,还有一个多月房子才到期。”没到期就搬走的话很亏,转租又很麻烦,短租的人很少。
“那今天咱们好好逛逛,我请你吃饭——二十……”杨梅握拳,忍痛提高预算,“多块钱的麻辣烫!”
“请吃饭就不用了。”李园看了一眼身后一直竖着耳朵的某人男朋友,纠结道,“你是打算让我一直当灯泡吗?”
杨梅一愣,才想起来男朋友送自己过来之后还没走,遂挥挥手,“灯泡先生赶紧回去吧。顺便,晚上不用来接我啦。”
杨梅男朋友早在听到李园要走时便已放松了警惕,但还是略带防备地瞥了一眼李园,才驱车离开。
李园一脸懵逼,忍不住问杨梅:“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这句话说完,李园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向领导进谗言的小员工。
“啊哈哈,哪有,怎么会?别多想。”杨梅打了个哈哈,心虚地转移话题,“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打算去哪玩?”想到李园的习惯,杨梅表情微妙,“别告诉我是在家宅着……”
李园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多好的休息机会。”只有在家躺着,什么事都不干才叫休息。只有休息才能弥补她打工以来心灵受到的创伤。
以往休息日在家还要处理工作,其实叫加班。
就算不工作会很焦虑,那也要焦虑地躺着。
同样是焦虑,她宁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也不要在景点忧心忡忡地撒钱。
凡事要用钱解决的事,她都要先三省己身。
「以我的身价,我缺这点钱吗?」——缺;
「以我的需求,我一定要花这个钱吗?」——不一定;
「这个钱花了会给我带来什么影响?」——钱包余额减少。
更何况她打算读研了,接下来半年多的时间既要工作,又要复习,也没多少时间休息了。
杨梅闻言,简直恨铁不成钢,劝道:“多好的机会,出去浪一圈不好吗?”
李园言简意赅道:“没钱。”
杨梅捂住心口,忍痛又劝道:“你一有时间就在家躺着,这样下去,还怎么脱单?”
李园淡定反问:“好好的为什么要脱单?”
“攒经验啊!”杨梅深吸一口气,“你到现在还是母单,不攒点恋爱经验,以后会吃亏的!”
“我记得我是你的情感顾问。”没丰富的理论经验,怎么当得了这么多年的顾问?而且——
李园补充道,“我觉得单身很爽,打算一直单着。”
副业原因,杨梅对李园的单身理由挺感兴趣。但她第一反应不是网上很多人笃定的要求太高,而是——
“你是有什么隐情吗?”比如对某个人念念不忘?受过情伤?
“隐情?”李园奇怪,“我能有什么隐情?我有隐疾也不可能有隐情。”
“你这样会孤独终老的我跟你讲。”
“谢谢哦。”
“乖,不是在夸你。”杨梅仰起脸,摸摸李园的头。
李园为了配合杨梅156cm的身高,微微低头,说:“我没洗头。”见杨梅手立刻缩回去了,才解释说,“我的理解是祝福。孤独——自在,终老——长寿。孤独终老——自在又长寿。”
杨梅愣了愣,“这样理解也可以……不过老了一个人很不方便的。”
李园淡定道:“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到时候科技水平都不知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杨梅说,“你开心就好。”
暂时放弃了安利恋爱的想法,杨梅提议道:“要不我跟你去一趟林城吧,反正很近。我老早就想去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没等李园回答,杨梅又说:“你什么时候去林城找房子?干脆就那天去。”
李园拒绝了,“还是等我安顿下来你再去吧。”然后又补充,“如果到时候你不加班的话。”
杨梅:“……”胸口疼。
·
一个月后,林城汤平小区6栋3楼。
李园和房东仔细核对好租房合同细节,比如押金退还数额和时间等,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房东收到3个月房租和押金转账成功的提示,说自己学校还有课,便离开了。
李园放下行李,打开支付宝看了眼余额,以及利息:520。
巧了,今天刚好是5月20号。
就是这利息越来越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懂事点……李园叹了口气,翻到房租转账记录,心情好了点——两室一厅整租的价格,跟以前京州住的单间差不多。
而且两室都是朝南,还都有阳台,可以说是梦中情房了,不枉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找房子。
以前在京州住的单间,不仅贵,还朝北。最重要的一点是,很难遇到室友全是女生的房子。
打扫完屋子,李园去网上发布了合租的帖子,标明仅限女生,然后提起垃圾下了楼。
2楼,姜来打开门。
李园丢完干垃圾回来,和姜来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
姜来身材高大,目光锐利,压迫感十足,这气场莫名让李园想起了高中的教导主任……
李园有些不适,于是匆匆转身,一步两个台阶快速上楼。
姜来的好友过靖出来时,李园已经上楼了,他只看到一个匆匆的背影。
“走了。”姜来转身。
过靖沉吟片刻后跟上,“我视力好像变差了,看来得换副眼镜了。”
……
周六,李园带着杨梅在林城有名的老街闲逛。
5月的阳光还很暖,两人闲适地踩着青石板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前面不远处的桥上有网红在拍照,杨梅的眼睛一向自带瞄准镜,看清了之后立刻拽拽李园的袖子,“好帅的小哥哥。”
李园眯了眯眼,像是自带高斯模糊滤镜。
杨梅给李园描述了一下,然后说:“算啦,网上能刷到很多更帅的。”
李园赞同地点点头。
杨梅盯着李园看了许久,摸了摸下巴,“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三次元的吗?没有。”
“我不信。”
李园无奈,“我觉得我困在了一个梦里,这问题每隔一段时间你就能当成新的再问一遍。”
“好吧,我坦白。”杨梅摊手,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这么神秘?李园忍不住开了下脑洞,“特工?魔法少女?修仙者?穿越者?重生者?”早就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果然!所以真相是什么?是一本书,还是一部电影?
“……”杨梅沉默好久才说,“抱歉啊,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透明写手。”
李园愣了几秒,“我不信。不用骗我,我接受能力很强的。”
杨梅解释道:“我想发展个副业嘛,想了很久,决定当个写手——我高中作文还是可以的说。可惜发了之后没什么人看,点击只有几百,收藏只有1,坚持写了1/3还是弃了。”
李园安慰她:“你看,收藏有1了,是个很好的开始,加油鸭。”
“那1是我自己贡献的。”
“……原来如此。”
杨梅说:“我复盘了下,写得太流水账了,也没什么故事性。我想找找灵感,这不,就找上你了——凭我写文3个月培养起来的直觉,你肯定有故事!”
故事?好中二……还有点想脚抠地。
一阵凉风吹过,李园抖了抖,立刻裹紧外套,然后伸手摸了摸发际线,转头示意杨梅,“我的发际线有很多故事,特别辛酸,要听吗?”
呵,好像谁没有似的。杨梅撩起自己的刘海,“不了,发际线的故事我自己也有。”
两人顿了顿,差点抱头痛哭。
李园忍住悲伤,伸手,“你有镜子吗?”
杨梅握住李园的手,郑重地将随身携带的小圆镜放入她的掌心。
李园举起镜子到杨梅面前,“看看我,再看看你自己。”
杨梅看一眼李园,又看一眼镜中的自己。
李园语重心长地说:“单看我们的长相,但凡有眼睛,都知道有故事的肯定是你自己。”说完将小圆镜郑重地放回她的掌心。
她们之间早已过了初期的商业互吹阶段,不需要再说【我不好看】、【你明明很好看】、【哪有,我哪里好看了】、【你的眉毛、眼睛、鼻子……】之类的场面话了。
李园诚恳地说:“我就一普通人。智商普通,能力普通,长相普通,经济普通——应该说贫穷,身材普通——应该说微胖,身高168cm,体重58kg我的理解是微胖,放网上肯定会被说好胖。这样的人现实中一抓一大把。单就我的年纪来说,现在26岁还母单的人也有很多。不是像有些人猜测的有什么问题,大家可能只是单纯不喜欢社交、工作太忙、习惯了……我甚至连相亲素材都没有。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好好挖掘你自己的故事。”
说完发现刚好到了饭点。
“所以,我们吃什么?”
杨梅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可恶,被你抢先了。”
「今天吃什么」是困扰她们数年的问题,平时默认是由被问的人决定,所以她们经常要掐着点抢先提问,目前胜负对半开。
她们纠结半天,最后根据网上评价挑了家口碑不错的餐馆。
……
排队取了号,李园去洗手间,杨梅坐边上休息。
等从洗手间出来,李园估摸着应该已经叫到号了,便微信问杨梅桌号。
杨梅很快回复:【0号。】
0号?忍住挠头的欲望,李园有些不自在地越过餐厅门口坐冷板凳排队等候的人们,径直往里走。
这时,手机震动两声,提示有新消息。
李园还没来得及看,就见前台服务员小哥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你好,请问几位?”
“两位。”李园不太确定地说,“另一位应该已经在里面了。”
前台小哥:“请问几号桌?”
李园虽然觉得桌号奇怪,还是立刻报了:“0号桌。”
前台小哥“啊?”了一声。
李园以为他没听清楚,就稍稍提高了分贝,重复道:“0号。”
前台小哥迟疑片刻,说:“你要不要再和你朋友确认一下?我们店里没有0……额?”
话音未落,他尴尬地脚趾抓地。自己这话貌似有歧义……所以应该说有还是没有?
两人大眼(前台小哥)瞪小眼(李园)。
李园意识到0号这个答案有问题,便掩饰性地拿起手机,迅速扫了眼微信。
杨梅:【你进去干嘛?我还在门口排着队呢。】
合着0号是没有的意思啊。抖机灵是吧?等下让你抖眼泪。李园面无表情地想,写小说的人都蔫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