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早上八点二十分。我正在往轮船底部走。
路上，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宾客们继续在轮船上游玩，他们在幻觉信号的诱导下无意识地避开我，宛如摩西分海般自动为我空出前进的路线。
若以俯瞰视角来看，想必会非常壮观吧。
【竹知子，最好快点哦。】阿索菲帮我关注着太宰那边的情况，【那只咒胎要孵化了。】
〖已经尽快了。〗我现在准备给雪生出现计算失误的计划查漏补缺。也就是去营救太宰。
虽然可以通过精神领域投放幻术投影或幻术分身，但这两样对付不了特级咒灵、碰到太宰的时候又会立刻被无效化，最后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作为幻术师，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除非遭遇意外或有证据证明，我不会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所以我很快就脱离了阿索菲的屏蔽，知道了我的孩子们想要干什么。我一直装作不知道雪生的计划。
可太宰被抓走这件事完全是计划外的……看雪生的表现就知道了。那孩子知道父亲会有所行动、也可能会受伤，但没想到太宰竟然直接被抓住了。
看来我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没有给他在梦里看太宰过去的某些糟糕又危险的行为的选择，让雪生在计算父亲的表现时因为情报缺失出现了误差……
这次过后，雪生应该不会再失误。就是心理阴影或许不太好痊愈……那孩子之前和太宰对视过后，回来告诉我，爸爸的眼睛里有光。
雪生以为爸爸已经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世界了。所以太宰被抓走的事对他而言是一个打击。那孩子和太宰一样十分敏感，又容易多想。
我离开房间前花了大概十分钟说服雪生，太宰的座右铭是「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要相信爸爸不给别人添麻烦的自杀美学。
尽管这种“安慰”说了还不如不说。但现阶段，我只能用这种偏门的方式安抚住雪生。太宰真正的想法，还得让他自己去告诉他儿子。
【前面就是下去的楼梯。有四个人守着。】
我立刻将意识与行为诱导换成了控制五感。
每个楼梯口和人流量稀少的地方都有把守，人群密集处也有安保换了便衣看顾。
看来即使「共噬」被我魔改，乱步还是从费奥多尔身上学到了侦探杀手的新招。
我避开四位看守，加快速度走下楼梯。顺利离开上层建筑，我进入主船体部分。
敌方躲藏的区域是船尾部分的机舱。这是个危险的地方，柴油舱就在它的旁边。
这一层有巡逻的人，我停了下来、靠墙避让，等他们离开。那三人在交谈什么。
我仔细听了一下交谈的内容，不禁皱起眉头。
有船员在艇甲板的化学物品储存间发现了五个未知型号的炸弹，轮船备用的逃生艇就摆放在那里，而在储存间的正下方就是艉楼甲板的应急发电机室。
万幸的是，太宰拆解并改装了那些炸弹，它们现在只是哑弹。乱步先生说因为装炸弹的和绑架太宰的是同一伙人，让船长通知底下的人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要迷惑敌人、让他们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虽然对这些安保人员把队内通话说出来的行为感到无语，但我还是很感谢他们的情报放送，并反手送给他们幻术暗示。就像我给柯南的幻术种子一样，这个暗示可以传播特定对象，让他们学会保持沉默。
这些剧场版的npc就不能学学柯南，保密＝只字不提吗。通过前两个晚上的梦境，得知柯南没有告诉任何人烨子小姐的异能力详情，我十分满意——就算信任他，我还是会在事后调查记忆确保万无一失。
等三位安保人员离开，我继续向下走。同时根据新得的情报，垂眸思考方才的灵光一闪。
白天当值的乘务员人数增多了，安保人员的巡查路线和巡查频率与前两日相比更加密集。
我想到的是太宰让自己失踪的另一个目的。他放水被抓走，不可能只为了帮我这么简单。
密集的人员安排，路线与排班的更改，对轮船的地毯式搜查。他想要让乘务员发现什么，又或者是在通过这样阻止什么人的行动、掩盖什么。
现在，船员发现了一处炸弹。刚才那些安保人员也提到他们搜索的过程中还要顺便排查或许在其他地方也安装了的炸弹。太宰想要阻止的是斯米诺，也想阻止斯米诺知道那些炸弹已经不能用了。
这才第三天啊，太宰前天晚上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工作量未免太可怕了。即使是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也没法像太宰那样不眠不休的拆弹吧？
【别气啦，太宰皮肤很薄，睡没睡很容易看出来。既然没有黑眼圈，他应该没通宵，有睡觉。】阿索菲无奈地说，【太宰倒厉害，让你连着气两次。】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准前方，快步走向机舱。
··
仍旧是昏暗的房间，亮着蓝白光芒的电脑屏幕。
黑发青年披着白色的毛绒披肩，咬着拇指指甲。
“啊啊……被太宰君摆了一道呢。”费奥多尔松开被咬到凹凸不平的指甲，低笑道。
电子设备拍摄不到幻术，却也无法捕捉到竹知子的身影。因为她的幻术造诣强到可以蒙骗电子设备。这是多么强大的精神力啊。他想。
“但是，不可以哦、竹君。我不能让你过去。”注视着空无一人的监控，费奥多尔却像是看到了一切。他敛去笑意，平静地按下确认键。
咧嘴大笑的老鼠标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费奥多尔叹息着筑起了双手，抵住下巴。
··
八点三十五分。
【——等一下，竹知子。又出事了。】
与阿索菲的声音一同响起来的，是轮船的警报声。警示灯闪烁刺眼的红光，布满整条走廊。
……那个人工异能者的异能力也是红光。船底的光源本就没有那么亮，昏暗之下很难分辨。
想到太宰，我皱着眉，继续往机舱走。
【虽然想说你不用管，但事实上这个意外事件还挺重要的。】阿索菲说，【海盗来了。】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脸色有些难看。上面有中也，有芥川，有敦，有国木田、镜花和与谢野，有两位最强的特级咒术师，也有九位小咒术师。
但即使是这些强大的超常能力者，也无法同时从一群亡命的暴徒手里保护六千四百多人。
而且，轮船有十四层，没法立刻让宾客和乘务员们从轮船的各个地方迅速赶到一处集中起来。这边也无法确定那群海盗里有没有配备异能者。
虽然早就知道综了文野的这个世界有这么回事，三次元也是有的……但即使按照文野世界观，这里也不是海盗出没的海域。费奥多尔真是好手段，连海盗都能调配过来。不知道乌丸有没有帮忙。
更让我只能选择回头的，是阿索菲展示给我的精神领域的监控画面——不过，即使阿索菲不给我展示，身为咒术师……我也感知到了「它」。
咒术师对强咒力源会有一定感应。
例如当初，里香还是特级咒灵，没有成功解咒回到沉睡的身体里的时候。她第一次完全显现时，我从国外飞回东京，准备盯着羂索以防他对乙骨君下黑手。
航班还没落地，我就感觉到了里香的咒力波动。尤其我是特级，对咒力源的感应更强。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我盯着从前方蔓延过来的肮脏浓厚、阴冷湿滑，让人极不舒服的黑红色咒力。
——特级假想咒灵·「鬼赊肉」，孵化了。
精神领域显示的监控画面中，没有皮肤的暗红胎儿半阖着双眼。它坐在属于女性的巨大双手的手背上，那双手的手指如肉虫般泛着让人恶心的惨白。
被当成坐骑的双手，五指曲起、趴伏在地面，就好像什么造型猎奇的动物。「鬼赊肉」的肚脐眼连着黑红的破碎脐带，脐带渗着浑浊的、血液般的咒力，滴落在那双就像被水泡发了一般的肿胀双手上。
【那个海盗团里有异能者。】阿索菲边汇报情况边倒吸着冷气对我说，【说实话，虽然这只咒灵在我眼里散发着很好吃的气味，但这个造型真的……】
【我上次看到这么猎奇的东西，是在小竹知子你的小说里。它比第二部的那些婴儿的手还吓人。】
烤熟的婴儿还是堕下的胎儿更可怕我不知道。
前者，身为小说作者的我其实没有实际见过，只是学着甲田老师描写的很痛，也有询问森先生一些医学知识、通过想象描写了明泽院元华的心理阴影。
后者，嗯……至少「鬼赊肉」看起来很可怕。
突然，浓烈的危机感升起。「鬼赊肉」张开了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距离它太近了！
在半透明的水球包裹我的同时，比警报声还要刺耳的嘶哑啼哭，从「鬼赊肉」口中扩散了出去。
··
上层建筑，船头甲板。
“欧洲那边不是发起了一场海盗清理吗。怎么还存在拥有异能者的海盗团啊！”
浑身包裹红光，中也旋身踢掉十几发子弹，又立刻改变身体重量跃到一旁躲过袭来的冰锥。八只冰锥在他刚刚站过的地方钉了一排。
“——樋口，离开这里。那个异能者可以吸收、贮存和复制所有面向他的攻击，再加速将它们击出。”
帮樋口挡掉手臂粗的光炮，芥川没有回头看脸上流着冷汗的樋口，用「罗生门」抬高身体躲避飞箭。
“是……”明白这里不是属于她的战场，樋口站起身刚想后退，混着强大咒力的声波从轮船底部袭来。
歪曲的啼哭，带着无法降生的悲痛与怨毒，被抛弃的不甘，对人世的不舍，希望回到母亲胎内重新降生的渴望和执念；源自不同母亲的惊慌失措、冷漠麻木、绝望与疯狂……猛烈的爱与恨，瞬间击中了她。
樋口踉跄着跪下，眼中失去神采，痉挛着发抖，呼吸急促。几秒之内，她浑身的衣物就尽数汗湿了。
“喂、樋口！”拍歪击向失去行动能力的樋口的镭射激光，中也三两下跑到了芥川和樋口这里。
因为是女性特攻，身为男性的中也和芥川恍了下神就恢复了清醒。也有他们是异能者的缘故。
“醒醒，樋口。那不是你的记忆和感情！”芥川暂时切断空间，边抵挡攻击边试图唤醒瘫坐在地、双手抱着头、一边偏执地嘀咕一边流着泪的樋口。
“为什么；别丢下我；好痛啊；你不爱我吗；如果当时没那么做；都是你的错；妈妈来生再见；我是不该存在的孩子吗；不要哭了；杀了你——”
饱含精神污染的絮语从喉中倾泻而出，樋口就像没有痛觉般用指甲抓挠着脸颊，双眼眼球爬上血丝。有血液从耳朵中落下，她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与此同时，船尾甲板。
“美美子！”受到重创的菜菜子双腿无力，她匍匐着爬向不知为何症状更严重的妹妹，握住她的手。
“啧。”因为「天与咒缚」、勉强抵抗住了那声啼哭的真希咬牙站起，伸手抹掉耳道中流出的血液。
“狗东西搞精神攻击……”野蔷薇握紧钉锤，扶着刺痛的头，“哭个屁啊哭，从老娘脑子里滚出去！”
“……原来如此。来这一出啊。”完全没受影响的五条双手插兜、连着踹飞两个登上船的海盗，咧开一个冷笑，“非常好。”
“悟，冷静。”连一秒恍惚都没有，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的夏油又叫出了几只咒灵，飞到状态受损的女学生们身边保护她们。
“我很冷静，杰。”尽管微笑着，声音却沉入谷底的五条无比平静地说。他捏着一个海盗的脑袋，拖着他走到悠仁的身边。
“怎么了五条老师？”悠仁抽空问了一句。
少年挥拳击碎海盗挥舞的砍刀，再一个回旋踢让人骨折的同时倒飞十米开外、期间撞倒五名海盗，让这六人互相叠叠乐、倒在轮船尾端再起不能。
“悠仁，和顺平一起去保护美美子。”五条随手把拎着的海盗丢进海里，“让「淀月」包住她。”
“我知道了！”瞬间接受老师的命令，明白事态紧急，悠仁什么也不问，脚下一转就冲向了顺平的方向。
抱住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好友的腰，悠仁三秒内抵达美美子身边。顺平像晕车了一样晃晃脑袋，听完悠仁的转告后也没问什么，将学姐装进了式神水母里。
镜头再转。轮船第十四层的空中花园。
“兰姐姐……兰！”柯南扶着双手交叉抱紧她自己的小兰的肩膀，焦急地呼唤，“别听那些声音！”
体质没有习武的小兰好的园子已经昏了过去。小哀坐在容色苍白、眼角挂泪，同样昏迷的步美身边，由于是孩童抵抗力过低的光彦和元太也昏倒了。
“这就是、特级咒灵的力量吗。”从竹家的四个孩子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一阵清醒一阵恍惚的世良痛苦地大喘气，冲矢单膝跪在她身边，眉头紧锁。
“毛利老师，大家就先拜托您了……我下去看看。”
安室小心地扶着昏过去的阿笠博士、让他躺下，接着看向正在另一边帮忙安置无数或是昏倒，或是陷入疯狂的女性、老人、小孩还有体弱的男性的小五郎。
“你要下去干什么？”小五郎皱着眉，“太危险了。”
“放心吧毛利老师，只要遇到的不是异能者，我还是有一敌之力的。”安室安抚地笑了笑，随后严肃下表情，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小兰。
“竹小姐在咒术师中位列最高等级的特级。她的术式可以消除刚才的那声啼哭对大家造成的精神污染和伤害，所以我想要下去寻找她。”
“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从他们身后传来属于国木田的声音，安室和小五郎一起回头。
“敦会留下来帮忙保护这里的人。”国木田揉着眉心，凝重地说，“虽然镜花也受到了影响，导致本体战力受损，但她的夜叉白雪还可以行动。”
“而且我也需要去舵手室找乱步先生和与谢野医生。乱步先生和船长他们全都昏迷了，与谢野医生的状态也不好……这艘船不能没有人驾驶。”
“那我们现在就走。”安室的表情愈发严肃，更像是降谷零的状态，“不能耽搁，越快越好。”
··
八点四十五分。机舱前方走廊。
水球从顶部裂开、消退，我捂着胸口，站在原地缓了缓，又发动术式洗去负面状态。
抵抗「鬼赊肉」的那声啼哭所需要耗费的咒力量，对准一级以下的术师而言有够呛。
东京高专的学生们的咒力储备，没有体质特殊的乙骨君那么海量。状态应该很不妙。
而且，「鬼赊肉」的术式是女性特攻。连特级的我都头痛了一下，情况比我预想的要糟糕……
普通人岂止抵挡不住，体质和精神力差一点的立刻就会理智丧失或陷入昏迷。美美子、樋口小姐和小兰应该是进入了临时疯狂状态，步美就是昏迷了。
我之前想，虎杖君也在船上，咒术总监部的人不可能真的放弃杀死两面宿傩的容器。
羂索安排在总监部的内应，并不能代表总监部的所有人。的确如此，但他们想杀虎杖君，羂索就能保住虎杖君，因为这艘船上的所有会对虎杖君造成生命威胁的敌方成员都在羂索的掌控中。
可即使不能杀死虎杖君，总监部也可以伤害或杀死五条派的孩子们。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没有阻止少年院事件发生，但阻止了虎杖君的死亡，这样宿傩就不能和虎杖君达成束缚。
同时，我也想到了，后续一定会发生能够拖住五条君和夏油君、让他们无法援助的事……费奥多尔派出的海盗能拖住异能者，却拖不住最强，但即使是最强，也是有软肋、有心、有感情的。
大笑的「死屋之鼠」控制了两位最强咒术师的「外部弱点」。那就是大量的无辜民众，还有他们可爱的学生们……费奥多尔、羂索和黑衣组织一联合，直接就带来了平替版的「涩谷事变」。
为了小兰她们的安全，还有六千四百多名乘客，我合上眼、让阿索菲开启定位传送。
【已通过契约定位——开启传送通道。】
这是系统的功能之一。可以通过我与鹤先生的契约定位他的所在地，将我传送到鹤先生身边。
我这么果断地回去，还因为阿索菲检测到人工异能者已经带着「鬼赊肉」和斯米诺离开机舱。
通过契约了解了情况的鹤先生在传送完毕的下一秒对我说：“主公，需要我去解决那只咒灵吗？”
“不。我们先分头去找被「鬼赊肉」标记的目标，防止节外生枝。”我加快语速，“鹤先生，麻烦你去负责五条派术师的安全情况，保护那些孩子。”
“遵命。”鹤先生立刻明白了这是为什么。通过定位前往咒灵那边、再突破异能者的空间领域得花费时间，但咒灵找被它标记的目标不需要花时间。
尤其是斯米诺的异能力。他可以分享自己的能力，同时让三个以下的个体和他一样穿梭在固体中。
只有弱小的咒灵才能够做到穿墙，「鬼赊肉」是特级咒灵，昨晚它能躲在墙里等着袭击太宰，也是因为斯米诺分享了异能力给它。太宰的特殊体质让他能够感应到咒灵的存在，但他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得伪装。除了要放水，太宰更不能让同伴以外的人、何况是敌人的斯米诺知道他曾是实验体。
怎么想着想着就歪到了太宰身上，这样不好。
我吩咐道：“阿索菲，锁定登船的敌性生命。”
【系统扫描中。】梦魔欢快地启动索敌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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