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结衣、我仔细看过了,你说的那个方向没有人。”
真岛友子牵着小樽结衣,即使确认没人盯着她们,还是用身体遮住了站在道中、恐惧到动弹不得的好友。
“别怕结衣,我在这里。来,我们到路边长椅坐着歇歇,好不好?”真岛柔声哄着脸色白到发青的小樽。
“……友、子……”小樽感到喉咙干涩到好似连日未饮水,原本柔软的声音变得沙哑刺耳,吓了真岛一跳。
“相信我……友子。”失去血色的嘴唇哆嗦着,胃部神经性地抽搐,小樽紧紧环抱自己,如坠冰窖,作出无意识的自我防御姿势,“是他……他追来了!”
“结衣,冷静点。我们现在就回本馆、回房间呆着好不好?我去跟本馆说说让他们注意点走廊监控。”
对此,已经被吓到半疯的小樽只是一味地、机械式地摇头。看到好友这样,真岛又是难过,又是愤怒。
从小到大,真岛一直把小樽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看在眼里。优秀从来不是女人的错误,美貌更是小樽的父母给予她的礼物,可如今反倒成了小樽最大的噩梦。
小樽虽然温柔好脾气,却也不是懦夫,她努力为自己争取应有的权利,可就是没用。怎么会有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呢?毕竟小樽无权无地位,也不够有钱。
社会对女人的要求太高又太偏,小樽只是美丽、只是胸部稍微大了点,全身上下从未露过任何不该露的地方,甚至小樽的穿衣风格已经足够保守,还要被指责假正经勾引人装清纯不检点。真岛简直气到呕血。
无论是学习做出成绩、大学得了奖项、又或在公司项目做得好得到领导赏识,永远不会有人觉得是小樽自己拼命努力得来的,他们一看到小樽的脸和身体就鄙夷,说她靠不正当手段上位,思想刻薄恶毒至极。
“友子……”小樽微弱地呼唤好友,像濒死的雏鸟。
“我在。我一直都在。”真岛连忙紧紧握住她的手。
“为什么……活着这么累呢?”小樽用干涸的声音茫然地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的。”真岛的心脏被酸苦与怒火填充,一抽一抽地疼,“错的从来不是你、结衣。”
听到身后传来其他游客逐渐接近的笑闹和聊天声,真岛扶着有些脱力的小樽往道路旁边挪。
刚走到一半,将要和后面走来的一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位侧身背对着她们、与同伴攀谈的青年身体朝向外侧的那边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小樽。
“……啊!”本就由于过度恐惧一身冷汗、情绪与精神到达极限、四肢无力的小樽,一个没站稳跌倒了。
真岛是练家子,反应极迅速地要去在好友真的摔倒前扶住她,但下意识停下来的那几个人因为小樽的这声尖叫受惊、产生推搡,反倒让真岛伸出去的手受到阻碍,没能抓住小樽的手臂。小樽还是摔在了地上。
真岛在这一刹那愣住了,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小樽跌倒的动作在她眼中变成慢镜头,令她遍体生寒。
“对不起,这位女士……是我光顾着和同伴聊天,太不小心了,竟然撞到了您。您没受伤吧?”
一头微乱柔软的咖啡色短发,青年面露担忧、眼带愧疚地微微弯腰,伸手递给跌坐在地的小樽。
“我……我没事。不是你的错。”
摔得不轻的小樽有些晕眩,刚开始还因为青年的搭话惊恐到几乎要无法呼吸。听到对方的话,反应过来周围还有青年的同伴在,小樽稍微镇定了一些。
清晰起来的视野里,她看到青年纤长苍白的手。小樽伸手握住他,在肌肤相接的一瞬间、她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随即垂眸用刘海遮住眼神,站起来。
在一旁等待着,见青年似乎处理完意外的同伴们立刻招呼:“走吧长川!订好的饭馆预约时间要到了!”
“真是不好意思。”青年再次道歉,即使看到了小樽的脸也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只是微微鞠躬向她道别。
真岛沉默地站到小樽右后方,青年与真岛简单点头问好,回应同伴们的呼唤,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怎么了结衣?”等那一行人完全离开后,真岛握住小樽的肩膀担忧地问,“是刚刚那家伙有问题吗?”
“不……没有。”小樽轻轻摇头,“只是那个人的手摸上去感觉很冰而已、现在是冬天……不奇怪。”
“是吗。看来我多虑了。”真岛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扶着小樽转过方向朝本馆走去,“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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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刚刚短暂接触的那群人中,有一道身影……仿佛披上无害羊皮的捕食者一般,静静凝视她们依偎着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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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们!姐姐来啦!”纯甩开浴巾,小小的双腿挥舞成残影,一个冲刺,飞身一跃,“嘿——呀——”
“姐姐!你就不能普通地下来吗!”举起手臂阻挡溅起来的水、但还是被淋了不少的磷黑着脸闭上眼睛。
趴在池边、只留给大家一道背影的雪生正在假寐,他构筑起幻术墙,没让涌动的温泉水从池里溢出去。
“嘿嘿,抱歉。”乱翘的白色短发包在毛巾里,纯在旅馆提供给身高不够的幼童的防水小板凳上坐下。她伸长胳膊、舒展身体,蒸腾热气熏得小脸白里透红。
我将夏歌的长卷发盘好固定、用毛巾包住。磷平复了心情,给妹妹摆好板凳。夏歌伸出脚脚试探水温,慢慢走进去,适应后全身没入水中,在板凳上坐稳。
进温泉前我们都把身上洗的干干净净。因为男孩子速度快一点,就让鹤先生带磷和雪生先进去了。我在自己和鹤先生之间立了一道阻挡视觉的幻术屏障,意思意思表示男女有别。都是一家人,混浴也没什么。
“所以我说姐姐你吃太多饭后甜点了……”
“可是那个抹茶奶油瑞士卷真的很香啊!”
“明天我们吃鳗鱼饭吧,白天时小夏盯了好久。”
“哥哥你注意到啦。因为那个看起来很好吃……”
“那就吃呗?这次主公带我们来玩的第二个主要目的就是放松,殿下们放开来玩就好。不要顾忌。”
听着鹤先生和孩子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晚餐和之后的行程,我轻轻呼出一口气:〖……阿索菲。〗
【嗯,怎么啦?】梦魔的声音永远像飞在空中的蒲公英般轻飘飘的。我垂下眸,看着微微摇荡的水面。
〖晚餐时遇见的那两个姑娘。我已经注意到了。〗我平静地告知他。没有质问,因为我知道阿索菲没有义务提醒我这种事,他不是单纯的系统,而是梦魔。
【嗯。我知道。所以小竹知子你出手了嘛。】阿索菲笑盈盈地说,【你发动了术式。帮了她们两个。】
〖如果我不给她们洗去标记,等到晚上,那两个姑娘连挣扎的余地都不会有。〗手掌捧起的水在手指间流逝回池中,我轻轻叹气,〖竟然是异能犯罪……〗
【你早该有预料的。】阿索菲温柔地说,【国外咒术师没有日本多,但异能者不同。虽说是少数人群,但庞大人口中,再怎么占比稀少,数量都会上来。】
〖是啊……早该想到的。〗情绪不高地赞同阿索菲的说法,我伸直双腿、身体向后仰去,伸展了下浑身的筋骨,心音冷下来,〖所以,我们该做准备了。〗
··
午夜,12时已过,时钟滴答向前,迈入次日。
本馆走廊关闭了天花板的大灯,只留下一盏盏夜灯照亮脚下的地板。住客大多数已经睡下,四下无人。
不知为何,说好要陪着小樽、不让她一个人呆着的真岛独自出现在这里。她摇摇晃晃,好似意识恍惚。
在她背后,有人不紧不慢地接近,身影高挑纤瘦。面容隐在黑暗中,如情人私会般、苍白的手暧昧地从背后拥住真岛,再拦腰抱起,鬼魅般快步离开走廊。
…………
本馆二楼的双人间,明亮的灯光照耀整个客房。
用厚厚的被子包裹住自己,小樽缩在床铺上、不敢睡觉。空调热风让客房内温暖干燥,勉力支撑意识的小樽却浑身发冷、紧握的手心出了一层黏湿的汗。
突然,有人开门进来了。步履轻巧、安静无声。
“友子……?”看到玄关灯光投射在墙上的人影,小樽攥紧被子,微弱地开口呼唤,“……是你吗?”
——不对!小樽心底有声音在尖叫,那不是友子!
那道影子一动不动。客房的门扉缓缓合上。锁扣契合时的咔哒声,回荡在寂静到令人恍惚的午夜。
··
“啊啊啊啊啊——!!”
12月15日,周日。本馆的住宿区,女人的凄厉惨叫刺破早晨的睡意朦胧,惊醒所有人。
下一刻,四间客房的门嘭地一声被推开,六名大人和一个小小的身影同步冲向声源地。
“发生什……!”未尽之语被声音的主人自己吞下。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安室透顶着凌乱的金发、浴衣领口微敞,开口问询瘫倒在地、眼泪都被吓出来的保洁员时,嗓子还有点刚睡醒的哑,眼神却清明而锐利。
身兼数职的卧底公安看到客房内的景象后沉默了,给后面赶到的同期和小五郎让开位置。扒着人高马大的几个大人的小腿,柯南挤到前面一看,瞳孔紧缩。
——记录,早6:47,发现命案现场。
双人房内,地板上均匀铺满鲜红如血的玫瑰花瓣。
空调仍在运转、温度极高。闷热的空气中充斥着浓郁花香,以及花香也掩盖不了的血腥味与腐烂尸臭。
以玫瑰簇拥的美丽女子为中心,干涸氧化的血泊浸满遗体身下的被褥,理所当然也该渗透进榻榻米内。
遗体保存较好,甚至画有精致妆容。仿佛只是中了沉睡魔咒的玫瑰公主。女子胸口的空洞却骗不了人。
细心的萩原研二看到死者,立刻转身跑了回去。在两间客房里各转了一圈,萩原给起的太急没来得及带上证件的自己、松田还有伊达把警察证取了过来。
“兰姐姐别看!”柯南终于想起来戴上匆忙之下只来得及拿在手中的眼镜,看到只粗略整理了自己就跟着赶了过来、一头长发还有些乱的小兰,立刻阻止。
“报警,小兰。别呆在这里。”小五郎神情冷肃地吩咐听话地点头离开的女儿,和几名在职警察后辈对视,接着又向同样一脸严肃的大弟子安室透点点头。
作为在场唯一在职的搜查一课刑警,伊达立刻向听到骚动赶了过来的本馆经理出示了警察证。
借了鞋套避免光脚进入现场、又借了塑胶手套。伊达和小五郎走进命案现场、确认死者遗体。
刚蹲下,伊达就脸色难看地说:“被取走了心脏。”
“哪儿也找不到凶器。”同样走进客房帮忙的松田和萩原默契且效率极高将房间搜查一遍,一前一后汇报情况,“这间房应该住着两个姑娘。另一个不见了。”
小五郎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拿起死者身边放着的雪白卡纸,念出上面的印刷字:“「亲爱的,你终于永远属于我了」……这是什么疯子导演的预谋杀人啊!”
“…………”柯南跟在小五郎和伊达身后走进现场,没说话,安静地环视四周,不停转动的眼球注视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光景,大脑高速运转,双拳缓缓握紧。
“女士,请不要慌张。已经没事了。毛利老师和警察先生他们会找到凶手的。”接到小五郎暗示的安室,则是开始询问第一发现者的保洁员女士的口供。
“我是毛利老师的弟子。可以请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扬起温和的微笑,安室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表和话术取得信任。
“啊、啊……原来是「沉睡的小五郎」……好,我会全部告诉你。”在安室的搀扶下站起来的保洁员快速整理身上的旅馆统一制式和服,情绪稳定下来。
“因为这是在山里,我们这座温泉街的老板和股东人又大方、宿舍条件很好,所以员工大多住在这里。”从衣襟里拿出手帕擦干净眼泪,保洁员开始叙述。
“现在是我们保洁员的工作时间,但不是我们清扫客人房间的时候。毕竟大早上的客人们基本还在睡。
我们这么早起来是为了打扫本馆。因为这里很大,不早点弄今天弄不完。当然,每个保洁员负责的区域是不同的。我就负责这一层住宿区的走廊和休息区。
我在打扫走廊的时候发现了夹在这间客房门缝里的卡纸,你看、上面写着让我确认这间客房的情况。我们的服务宗旨之一就是不能放松警惕、要注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立刻按门铃呼叫这间房的住客。
用嘴喊是听不见的。我们的客房隔音措施非常完善。我按了两三分钟的门铃、又同步在敲门。果真里面毫无反应。我记得这间客房住的是两个姑娘,再想到卡纸上的话,才会急忙拿自己的万能钥匙开门查看。”
“……然后,就是发现了那姑娘的……接着我没忍住大叫出来,你们赶了过来。就这些。”保洁员女士停下叙述,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她喘了口气。
把话全部说出来似乎让她好受了不少,保洁员瞧瞧皱眉沉思的安室,又看看命案现场站着的几个大老爷们——角度原因,没看见柯南——她提醒安室。
“先生,咱们走廊有监控,全都没坏、好着呢。大股东给换的最新款,分辨率老高了。虽然现在不到前台上班时间,但你可以跟着经理去查住户信息。”
“啊,是这样吗?我会的,女士。谢谢您的配合与热心帮助。”安室回过神,感谢了保洁员,又问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好后面交给警员为录口供做准备。
因为不能引人瞩目、化名伏见裕弥的诸伏景光握住时刻不离身的吊坠咒具,默默站在一边削减存在感。
〖能听到吗?〗脑内骤然响起女性的声音,景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他安静聆听,片刻后开始行动。
听从了那道声音,景光非常熟练地安抚聚集起来的人群。吊坠散发出微光,人群的表情逐渐空茫起来。
命案现场的客房内,几人动作停滞。
安室跟在经理后面,表情巍然不动。
显然,他们也和景光一样,听到了声音——
〖我是竹知子。松田警官、萩原警官……还有伏见先生。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
〖这次的犯人是异能者,这里拥有超常能力的只有我们家。请让我协助办案吧。〗
〖想必各位了解。一旦牵扯上异能力,因为难以找到犯人,真相通常会被雪藏。〗
声音等待了一会儿,确认什么后继续:〖感谢诸位的信任。请听我说,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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