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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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岸走出门,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鬼鬼祟祟地巡视了一周,见没人,才从门口一堆杂物的下面拿出一个包袱。
谢勋再次惊了,没想到这一时的兴起,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那包袱里是一套旧的衣服,路岸换上衣服后走出巷道。
谢勋一路跟踪,最后又在一处令他更加震惊的地方停留。
“叮铃铃”门上的铃铛响了,汇文轩的老板依旧是热情地招呼着。
“怎么是你?”老板姬齐有些不满。
一般情况下,是姬齐传信过来,给他具体时间和路线,甚至沿途做什么都会写的清清楚楚,路岸就会按照指示去,很少有路岸自己来的时候,可以说是仅有一次,就是多年前他打路汀的那个上元节。
那次,路岸见路汀奄奄一息,便来找姬齐,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就让路汀死好了,但是那次姬齐十分震怒,他不但痛斥了路岸的做法,还亲自过来秘密医治了路汀。
所以,路岸主动来,想必又没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事情不按照自己的规划去发展,擅自前来已经很让姬齐反感。
姬齐警惕地开门看了看周围,好在谢勋一早就找好了地方藏身,但是这件看似简陋的店铺,门窗一关居然密不透风,谢勋再怎么仔细,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姬齐已经稍有不悦,自顾自地往后面走,路岸也只能跟在后面,不敢吭声。
姬齐坐在椅子上,皱眉闭目问道,“怎么了?”
路岸这才小心翼翼坐在他对面那把椅子上,战战兢兢地说道,“我昨天,看见谢晏清了”
姬齐睁开眼,看着一脸虚汗的路岸,有点不耐烦地问,“那又怎样?”
“先生,那是谢晏清啊,那赔…孩子的爹啊!”
姬齐用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面的砚台弹起震得直响,吓得路岸一哆嗦。
“赔什么?赔钱货是吗?将来若是事情败露,你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姬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路岸向来没有什么本事,一路走来全靠姬齐背后出谋划策,姬齐说出这般话跟索他的命没什么两样,此时他已经抖得如筛糠一般。
“贪婪吝啬,目光短浅,胆小怯懦”姬齐说得掷地有声。
“是是是,我改,我改,先生这回可要帮帮我啊”路岸现在根本不去理会对面人的恶语相向,他只知道对面的人能解他的急,对面的人才是他值得信奉的神。
看到对面人这幅不争气的样子,姬齐还是想起了那句之前的评语“烂泥扶不上墙”。
厌恶地看着路岸问道,“你是不是又对那孩子做了什么?”
“没,没有”路岸否认。
姬齐又拍了一下桌子,这回砚台里的墨块随着震荡破碎,崩了出来。
路岸把崩出的碎块捡起,放回砚台,心虚地开口道,“就是犯了点错,小小的惩戒了一下,没有大碍,没有大碍”
“是他犯错,还是你心虚?”姬齐说中要害。
他再了解路岸不过了,昨日桓家宴会,谢家有人出席,无非是同仇敌忾,面对前秦苻坚,选在聚明楼不是偶然,那是路岸促成的,但是谢晏清去也是必然,谢家没人比他更合适,不当权又参过军经历了五次大捷,仅此就能让戎马半生的桓玄另眼相看,此事促成板上钉钉。
“不,不是我心心虚,而是那孩子差点被谢晏清看到了”路岸狡辩道。
“看到又怎样?他认得出吗?倒是你,尖酸刻薄一直苛待那孩子,若不是当初给你编造个理由,得有多少人怀疑你们的关系?”姬齐向来主张路岸善待那个孩子,起码表面上要像父子,只是路岸对于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没有在意。
路岸的内心是害怕陆汀的,或者说他害怕那个被他盗来应该唤作谢策的孩子,而多年来害怕事情败露,他只能通过这种打压的方式缓解自己的恐惧,同时也实实在在地掌控了这个渴望爱的孩子。
“你回去吧,等我消息”姬齐实在不想和这个人再动肝火。
“消息?先生是指什么?”路岸被这句话说的摸不清头脑。
“你记住,最完美的谎言永远是最自然的,你一直苛待那个孩子已经破坏了这种自然,不要做出格的事,人死了退路就没了,也会招来官府的注意,你好自为之吧”姬齐没有解释路岸的问话,而是再一次敲打他。
“是是是,我知道了”
“对了,最近再把那孩子送去舞坊”姬齐并没有跟路岸说后面那句“快打仗了”。
快打仗了,前秦这些年一路势如破竹,四方基本平定,唯有自己脚下这东南一隅,鱼米富庶之地早晚招致纷争,朝廷可用之人甚少,难以与之一战。
规劝秦王苻坚不要南下的王猛已死,慕容垂、姚苌这些暂时屈从于苻坚的小人煽风点火,加之桓冲前一阵子北伐前秦,彻底惹火了苻坚,欲取东南之意日盛,用不了多久便有一场大战。
而且是一场朝廷必输的仗,此时,姬齐可没有闲心管谢晏清能不能认出陆汀,为今后做出万全的准备才是当务之急。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那孩子便是他手中最后的王牌。
“好好好”路岸一脸谄媚地应着。
“这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不得大意”姬齐很少如此严肃。
“是,我记住了”路岸没想到姬齐对此事如此上心,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提起舞蹈这件事了。
“那……”
“别问不该问的”姬齐显然不想再搭理他了。
“是是是,那我走了”
“外面挑个东西拿走”
“是是是”
“等等!”姬齐叫住路岸,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玉瓶,又抓了一点自己晒在屋后的草药,“拿这些,这个瓶里是上好的外伤药,给那孩子用”
路岸拿着东西,这才从汇文轩走出来。
谢勋见路岸出来,手里还拿着药包一样的东西,想想这也算是自然的事,也许他刚刚在杂物间说的是气话呢。
那为什么要换衣服呢?
“小子,半天没见你人影,哪去了?”老何在身后叫住了他。
谢勋转头,看见老何在不远处,便跑了过去,“我上午帮母亲去送了点东西,没来得及和师父说”
“那没什么,反正也没什么事儿”
“师父,我刚刚在这看到路岸了”
“嗯,然后呢?”老何不以为意。
“他去了汇文轩,进去没多久,拿着药包出来的”
“药包?汇文轩不卖药吧?”老何确实记得汇文轩没有药品的买卖。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路岸特意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换了一件旧衣服来的”谢勋说出最大的疑惑。
“那有什么奇怪的,路岸那人我听说吝啬小气的很,你看这条街上,有穿的好的人吗?你要是穿的锦衣华服的得被人宰死”的确,这条街没有什么权贵光顾,若是不慎掉进来一只傻肥羊,肯定得被狠狠地宰一顿。
谢勋听后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一切好像都能说得通,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路岸这个父亲,他还是打算继续跟进路家。
“欸?你怎么知道路岸在没人的地方换衣服,你跟踪他了?”老何敏锐地捕捉到谢勋的话。
“师父,不瞒你说,我这两天遇到了好些事儿”
“走,前面馆子边吃边说”老何来了兴致,大步向前走去。
“我请师父”谢勋记得年前还欠着师父一顿饭呢。
谢勋把自己从寺庙到聚明楼杂货间再到汇文轩经历的事儿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
“师父觉不觉得这事儿很奇怪?”谢勋讲的口干舌燥,一边喝着茶一边问着。
老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师父看出了什么?”
“你不是说你娘做汤不好喝吗?”老何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只能抓着谢勋刚刚随意吐槽的那句“我把汤全喝了,不过我娘汤做得难喝,总是很咸,这回居然一点都不咸”
“师父!你能不能认真点儿,我讲的嗓子都冒烟了”谢勋看着对面的老顽童很是无语。
“好好好好,说正经的啊”老何身体往前倾,谢勋赶紧跟着凑上前去。
“师父我呀,也没看出什么”
“害”
“不过”
谢勋刚刚已经椅回靠背的身子又一次前倾,准备听老何有建设性的发言。
“不过呢,一是这汇文轩不卖药,二是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路岸与汇文轩有过来往,三嘛…”
“还有什么”谢勋追问道。
“三就是,很少有人家经得起深挖,你要是想查明白,可要小心”这是老何这么多年最宝贵的一条经验。
即便是普通人家,都会反感别人问东问西的,更何况是这两个都曾经引起过他怀疑的人家,这怎么会轻易露底给别人。
只是老何不知道,姬齐和路岸的相识是偶然还是必然。
“行,我记下了师父,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再教你一招吧,太过完美的事往往是经过雕琢的,除非它是天然形成的,那才说的过去,去结账吧”老何拍拍手,酒足饭饱打算走了。
“这就完了?”谢勋跟在后面掏着钱袋,听的云山雾绕的。
这个差事确实清闲,上头没人管,下面不管人,想来来,想走走,老何都打道回府了,谢勋只好也回去了,想自己那坑爹能给自己一些什么建议,他能感觉到爹对这件事和娘一样,关注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