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丁一这个偷师的学生，如今他家少爷都要出师了，他还在配色上死磕，出于对他手艺的高度不信任，没人给他当免费道具，丁一只能在他自己脸上练手，画的那个哟，和鬼画符有得一拼了，眉毛能画成毛毛虫。
佟秋秋每每见到都会‘细心’点评几句，心里乐呵呵，这就是传说中手残党中的手残党，哎呀，果然对比才能快乐，从他家少爷那打击的自信心，也能找补点回来了，啊哈哈哈哈。
今日早早来了，佟秋秋见丁一又在折腾自己的脸了，想着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心里还怪不舍的，虽然这样没错，但看着这家伙脸蛋子涂红得跟猴屁股蛋似的，还是很想笑怎么破？
一个没忍住，佟秋秋“噗”地一声破了音，啊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丁一去洗把脸。”季恒闭了闭眼，不知是被自家小厮伤了眼，还是被佟秋秋魔幻笑声刺痛了耳朵？
丁一走了，现在只有两人在场，外加一只懒洋洋眼睛都不想睁开的老狗黑豆一只。
这考核道具也没别人可选，佟秋秋这个老师不得不‘舍身取义’当一回工具人，谁叫尾款还抓在甲方手里呢。
季知非似乎特别满意她的上道，让她坐下，就给她用布巾净面。
佟秋秋闭着眼感觉他的动作很轻，一点不似平时冷眼看人似的冷冰，她感觉刷子在脸上轻轻扫过，微微有点痒，但很舒服……有点困呢……
今儿的天气真好，不热不冷，一缕阳光照射在身上，佟秋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仰着头，两手肘顺势垂下，搭在大腿上，就迷瞪入梦了。
季恒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佟秋秋如羽翼般微微卷曲的睫毛，挺翘的小鼻头，再到微微嘟起的嘴唇，那嘴色润泽，是一种好看的粉色……那嘴唇微微翕动，中间的小口轻轻呼出气来……
仔细听，还能听见细小的鼾声。
停顿了片刻，季恒开始在她脸上着妆，只是动作比之前更轻了几分。
……
耳边骤然响起“哐当”声，似什么东西落地，佟秋秋猛然一惊，这要是身前有个桌案，她就能一头撞桌上，可前面没遮拦，她就朝前头扑去。
“哎呦！”佟秋秋嘴巴就磕在坚硬物什上，她的牙！她撑起身子……但下一秒她就顾不得牙疼了，和一双黑潭似的眼睛四目相对，就见季知非双手后撑，才不至于因为她扑来仰躺到地上去。
佟秋秋尬笑了两声，看了眼季知非下巴上可疑的牙印，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撑在人家胸膛的手。
“是不是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季知非不知何时已经扭过脸去，似不忍直视此等‘惨状’。
“少爷，我这就去重新打水。”却原来是丁一把水打翻了。
这一打岔，佟秋秋赶紧从季知非身上爬起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一会儿，丁一端着水进来，就见少爷正用手指细致地处理着一把沾染了妆粉的小刷子，佟秋秋正扭脸看窗户上的花鸟雕刻，似被吸引了全部注意。
“天哪！”丁一放下铜盆，朝佟秋秋方向追上几步，看得更清楚些，就“哈哈”笑了起来，就如以往佟秋秋笑话他一般猖狂。
佟秋秋：“……”就是发现了我轻薄了你家少爷，你也不必笑得如此大声。
丁一完全没发现佟秋秋的异常，他赶紧拿来镜子，递到佟秋秋脸前，“有没有很惊喜！”
佟秋秋：“……”
刚才那一点点非礼了季知非那家伙的难为情都没有了，这幅尊容，绝对引不起一点误会！
“哈哈哈哈！”此时的丁一脸洗得干干净净，早不是自己手残后的尊容，觉得自己很有资格嘲笑佟秋秋。笑过后，他还很是为自家少爷得意，“怎么样，我家少爷大变活人的本事不比你差吧！”
佟秋秋看了一眼仍然云淡风轻收拾桌案的季知非，咬牙切齿，很不错，这说不是因为记仇，让她最后一天体验一把化妆成猥琐小老头的快乐，她是不信的！
瞧这家伙小心眼的，小心肝黑呀，算上异世两辈子还是那般记仇，她这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不算，还用她的法子治她来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佟秋秋气呼呼，坚决不原谅他。
季恒“咳”了一声，对丁一道：“你去准备一百两红封来。”
“是，少爷。”丁一听少爷吩咐，答应着就去办。
季恒见佟秋秋原本眼睛气得圆鼓鼓，此时眨巴眼，灼灼地向他看来，他慢条斯理地接着道：“教学的成果很不错，再给添上两成，作为谢礼。”
丁一拿来谢礼，就见佟·小老头·秋秋，蜡黄皮、嘴角两撇胡子直翘，乐滋滋地抱着银子露出一排闪亮白牙，哎呦，那个辣眼睛！
他转头就见自己少爷微微垂着头，还在专心致志地整理化妆用具，仿佛有什么不同，但仔细一瞧少爷的表情，又没什么不一样，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但分明，他感觉到了少爷传来的一丝丝愉悦的情绪。
一定是他的错觉，他自从跟着少爷，就没见少爷笑过，要笑，不过是扯动脸部肌肉，假得不行。
“名师出高徒，徒弟学成这样，我心甚慰啊。”佟秋秋抱着银子，看季知非的眼里都是欣慰，被化成小老头也不介意了，他要是还想来一次，她也愿意啊，一次二十两，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为表说话的诚心，佟秋秋表示妆也不用卸掉，她顶着这个妆出去，别人也看不出异常来，末了还对季恒厚颜无耻道：“你要是找不着练手的对象，可以随时找我啊，只要还是这个价。”
季恒：“……”
真是钻钱眼里了，丁一嘴角抽抽。
佟秋秋穿着本是男装，正好，不用改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小布包儿，背上，就要离开。
“等等。”季知非提醒她，要顶着小老头的脸出去，不要露牙就可以，但露出来的手要再处理一下。
佟秋秋低头一看自个白嫩嫩的爪子，抬头看向季知非道：“你这真要饿死我这师傅了呀！”
“佟姑娘过奖。”季知非一边的嘴角微勾，算是很满意这句夸奖。
而后，武装了双手。牙齿就算了，还要熬了黑汁涂，佟秋秋想着她又不是去干啥大事，没必要。
季知非放过了她的牙，把她的手涂成和脸、脖子一个色不够，还在她手上画出了以假乱真的皱纹。
佟秋秋：“……”幸亏她现在不靠这个吃饭，不然真没活路了！
踏出府门时，她不忘拉个垫背的，对丁一殷殷叮嘱，“遇到困难不抛弃不放弃，瞅瞅你家少爷，不能给你家少爷丢人呐！”
丁一：“……”小姑娘家家嘴多损啊，一点面子也不给！
七弯八绕地出了巷子，佟秋秋学着老人家慢吞吞走路，眼睛四处瞄瞄，还有好心的年轻后生给她让路。
还是好人多啊，佟秋秋正感慨呢，胳膊就被猛劲撞来，她如一个陀螺似的被撞了个左歪右斜，好不容易扶住墙，就看见始作俑者哈哈笑了两声，而后一张大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老不死的东西，站不稳回家躺着等死去。”说着扬长而去。
佟秋秋抖着手指，这无赖样儿不就是跟着秦用身边那个大嘴么，她站好来，眼睛扫了圈，四处看了看，捡起一根棍子，当作拄拐用，还能敲这丫的闷棍，她就跟了上去。
不知跟了几条巷子，佟秋秋就觉得不对，这家伙要干什么去？七弯八绕的，正当她打算动手时，那大嘴脚步加快地到了一处挂着红灯笼的后院，上去敲门。
此时，那院子里头传来丝竹声，男女的调笑声。这里大约是一处风月场所。
不会是到了贼窝吧，佟秋秋避到了拐角，掩藏自己，就把敲这家伙闷棍的想法打消，对付一人还行，人多了，她可就是去送菜了！安全第一，她可是惜命的很。
大嘴敲了几下后门，就有个穿红戴绿的老妈子来开门，大嘴不知说了什么，递了碎银子到那老妈子手上，老妈子才揣进怀里点头，合上门。大嘴就在后门处等着。
佟秋秋察觉情况不妙，这大嘴不知等谁，要做什么事，她扭身向后，慢慢退了几步，见后头是杂草破箩筐，她矮身躲进草堆里。
耳朵仔细分辨着声响，就听那门吱的一声开了，脚步声渐近。
是那大嘴的声音：“马爷，您让我查的事查过了，他确实在查当年他爹的死因，不过都十一年前的事了，一把火都烧得干干净净，人都在底下化成白骨了，他就是问青鱼胡同那片的老街坊也什么没问出来。但看他行事，是不打算放弃。”
‘他’是谁？谁被烧死了？躲在草堆里的佟秋秋头皮发麻，这烂鱼烂虾凑一块，都是什么玩意儿？
她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个窟窿，朝外看去。
只见一穿着松垮垮的褂子，眯缝眼，八字胡的三四十岁的男人正面朝她这个方向站着，背对着的正是那大嘴。
此时的大嘴正低头哈腰说话，哪里还有对无辜路人的嚣张。
“知道了。”那叫‘马爷’仰着下巴略点了下头，丢了一锭银子到大嘴身上，就赶蚊子似的挥手撵人。
“马爷您有事随时吩咐，我随叫随到，小的有没有福气去总舵就靠您提携了。”那大嘴还弓着腰陪着笑目送他离开。
直到吧嗒一声栓门响，大嘴才拿着手里的银锭子，一步三摆地乐呵着走了。
佟秋秋轻轻吁了一口气，躲着暂且不动地方，耐心地又等了两刻钟，没有任何动静，才轻手轻脚地出来，离开这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