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于是，众人就看到一间不大的柴房，里头勉强搁了一张床板，床板上头的竹篮里是香香的衣衫，其余的地儿都让柴禾杂物给堆得满满当当。
金巧娘扒开杂物到墙角处，看到一个用柴禾、瓦罐堵住的口子，扒开这些柴禾，就能看见湿漉漉的一条水沟。这一面墙都潮湿一片。
金巧娘指着那口子问：“你们就是让香香睡的这样的地方？”就这样的地方，蛇虫鼠蚁的出没不稀奇。
三叔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旁边的大儿媳保仁家的看了眼呐呐不能言的佟保忠夫妻两一眼，在外头装得挺好，在家就这样。特别是佟保忠，真是看不出来，这大伯挺要脸的一人。
佟保忠脸色通红，恼羞成怒地甩了曾大燕一巴掌，曾大燕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敢打我！”立刻就坐地哭嚎起来，“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里，累死累活，你这个没良心的……”
佟保忠不理她，向三叔公赔礼道：“是我的不是，没管好媳妇。贞贞那丫头我也是要教训的，定要她给香香赔不是，保证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
佟贞贞在看到那个口子后，就从后边溜回前头房里闩了门。
“该管的是要管管，但香香的事，你不用管了，香香愿意跟着老二家过活，明儿就让香香来收拾东西过去吧。”三叔公道。
“这怎么行？”曾大燕一听这话蹭地一下站起来，哭嚎都不顾了：“我把她养这么大，一点恩情都不顾，半路离家的，没有这样的道理。”
金巧娘说道：“大嫂你做出把香香扔柴房睡的事来，就不要怪香香的选择。还有，三弟的抚恤银大嫂是不是要交出来？”
曾大燕疾言厉色：“好你个金巧娘，我就知道你图啥，是图老三的抚恤银了吧，我看你有这心思许久了，怪不得以前婆婆还在时说你不安好心！是不是还图香香这个免费佣人使，还想着等两年，把香香嫁了换彩礼钱！”
金巧娘听到她提从前，脸色十分难看，婆婆已经去了，难道她还能跟她老人家讲道理不成。佟保良安抚地拍了拍媳妇儿的手。
三叔脸色也变了，不是为了说老二媳妇那，而是因为曾大燕说金巧娘的图谋，而是，曾大燕这么顺溜地说出来，她是不是就是这个心思？
金巧娘捏了捏拳头，想到香香冷静下来，对着大嫂笑道：“大嫂要是不放心，可以立字据为证，只要香香从这个家里带出来的财物都是香香自个的，抚恤银大嫂给多少，我将来给她陪嫁多少，至于你说的彩礼，将来婆家给多少就叫香香带走多少，我绝不会扣留一分。你要是还不信，明儿还可以请了季族长来做个见证。”
“我舍不得呀，我养了她这么多年，花用在她身上还少么，如亲母般养她，一个孝字大于天，香香也不小了，过两年都能出嫁了，就不能在我跟前尽尽孝。”曾大燕一改之前的脸色，抹泪道。
这话说得厚颜无耻，这就是来浑的了，就是抓着人不放。
佟保忠此时一脸惭愧，舍不得侄女的模样。
“大哥……你……”佟保良看着大哥，失望极了。
金巧娘知道这时候就不能靠丈夫笨嘴，张嘴就道：“要是大哥大嫂不同意，我明儿就叫香香村头村尾地转，我可怜的侄女，瞧瞧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佟保忠一脸不赞同：“弟妹糊涂，香香如今那模样叫人看见了，还怎么出嫁？”
“这不用大哥操心，香香我和保良好好养着，迟个一两年，待大伙儿都淡忘了，再出嫁也没啥。”金巧娘一副有钱硬气了的模样道：“谁叫你二弟挣上钱拿定了主意呢，我可拦不住。”
两方僵持，最后无法，三叔公拿老大两口子没辙，也没法叫他们拿钱出来，便让老大家的老二家的各退一步，抚恤银就当香香还了大房这些年的养恩，但是大房将来不得已任何借口像香香索要银钱财物。这是要断绝老大夫妻俩拿捏香香的机会。至于香香的病症也不需大房管，二房负责带人看病抓药，二房两口子立字据，并在字据上承诺，将来不得侵占侄女的彩礼一分一毫。
曾大燕牙齿都要咬断，觉得自己真是天大的损失！佟保忠一言不发，一副受伤不能理解的表情。
三叔公却是很失望，以前以为老大就是优柔了些，但至少是有点担当的，没想到对香香这个亲侄女一点爱护之心也无，满嘴的假情假意，说是漠不关心也不为过。
他走出这座老宅，想到早去的保成，心绪难言。
晚上，佟保良在自己这边的卧房搭了床，让小树和小苗儿跟着他们夫妻俩一个房睡。
金巧娘给小树原来睡的那张床换了干净被褥，让香香睡。佟香香本还不知如何说自己要一人睡，她怕自己的疮会传染，这会儿听了二伯娘的安排，才心安下来。
没有了惊恐害怕，她睡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金巧娘带着女儿和侄女收拾妥当，又带够了银钱，万一县里的医馆不中用，得去府城看看。三人出门，就看见外边坐在牛车上等着的保信。
原来是三叔公早早打发小儿子保信，来送她们去县里医馆的。
有牛车去县城，比佟秋秋走着去县城要快许多。到达县里时，县里的本草堂医馆才将将开门。
一个白胡子的老大夫，给香香看了头上的疮口，又摸了脉，问了衣食起居，写了两个药方，让去抓药：“一个内服，一个外敷，切记不要长期呆在阴冷潮湿的地方。”
佟香香忍不住问：“大夫这病传人吗？”眼神里都是紧张。
“莫担心，不传人。”老大夫看着小姑娘笑了笑，“但也要好好将养，小姑娘切莫心浮气躁，舒心静气病才好得快。”
“谢老先生。”香香险些又掉下泪来。
金巧娘拍了拍香香的肩，接过药方去抓药。
老大夫见这姑娘家不担心会不会留疤反而担心传染给旁人，笑着摸了摸胡须道：“小姑娘想不想头上的创口好得快些？”
佟香香擦了泪，这会儿没了顾虑，她还想尽快帮秋秋姐做生意呢，自己也能挣上钱，忙点头应是。
“那就要把你长疮部位的头发都剃掉，这样，也免头发上的污物沾染到疮口上，让疮恢复更快，你可愿意？”老大夫笑道。
佟秋秋本以为小姑娘家爱美，就是愿意也会考虑一二的，没成想香香再次点头：“您帮我剃了吧。”
老大夫仿佛就等这句话，立刻就从脉诊的桌案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刮刀，走到香香的身前，让她低下头来，就开始剃发。
佟秋秋：“……”好的，她也认为这样创口能好得更快，这老大夫一看就是医术了得极为有经验，但为什么感觉老大夫也太……顺溜了些。
老大夫心里满意地给小姑娘剃发，现在的病人哟，看个病就爱推三阻四的，特别是关于仪容的，完全不能满足他给人剃发的小爱好。
剃了头发，老大夫让小学徒打了水来，给清理了疮口上了药。
病能治好就是好消息，几人提着的心落下，都高兴起来，这下香香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花了三钱银子，金巧娘领了药，等老大夫给香香的疮口上了药，用的时间不过两盏茶工夫。
一行人谢过老大夫出了医馆，香香带了头巾略遮一遮头上光秃秃的一块，就掏出荷包来，要把钱递给二伯娘。
荷包里头装的是存在秋秋姐那的银钱，昨儿秋秋姐就给自己装兜里了，说手里有钱心不慌，以后在家，也不用担心大伯娘搜走了，自己要学着给自己管账。
金巧娘把香香的手推回去，“自个好好收着，给你看病的钱二伯娘还有。”
见二伯娘态度不容反驳，香香只好把钱收回去，把二伯一家的好记在心里。
来了一趟县里，金巧娘正好要买些面粉还有针头线脑，就去逛起县里的街市来。
早上的街市，许多卖菜蔬的小摊小贩，来往都是吆喝声，佟秋秋一路看过去，就琢磨着做个什么营生，让香香忙起来。这丫头搬过来一时肯定不习惯，让她就没工夫多思多虑，好好融入家里才好。
走着，就有个挑着担子的中年汉子叫卖着迎面而来。
佟秋秋看着按挑着的箩筐里又大又红的红枣，忙叫停了中年汉子：“你这红枣怎么卖？”
“七文钱一斤。”中年汉子看着这脸嫩的姑娘，试探着说道，现在山里的枣子都成熟了，枣子多得不稀罕，卖不出好价来。
佟秋秋摸着那果肉饱满的枣，心里就有了主意，直接道：“给我来二十斤。”这种晒干了的红枣，买多了一时半会也不担心会坏。
中年汉子立马高兴了，称了重，那一个箩筐里的红枣就有二十一斤有余，这汉子干脆连箩筐一起给佟秋秋了，多的就当送的。
大叔爽利，佟秋秋也痛快地付了钱，佟保信任劳任怨地把红枣搬上牛车。
“大叔，我要是之后还要红枣，上哪找您买。”佟秋秋笑着问。
“我是牛栏村人，姓冯，小伙子你是哪的？你若还要红枣，就去张记香烛铺找个叫冯五的伙计，那是我侄儿，你给他说要多少，你要还要二十斤以上的红枣，我就能给送家去。”
金巧娘听着汉子管自家姑娘叫‘小伙子’，眉心就跳了跳，就盯着女儿一身的衣裳不顺眼了。平常看她这打扮看惯了，不觉得什么，但这长久的每个姑娘的样子，以后婚嫁可怎么办哟。
佟秋秋是不懂她娘的担忧，报了地址，这汉子连连点头，“成，我记住了。”
买了红枣，回头还对她娘一笑，“怎么啦娘？担心我花钱啦？”说着拍了拍胸脯，“放心，绝对给赚回来。”
金巧娘看着把自个平平的胸脯拍得啪啪响的女儿，眉头都要打结了，这死丫头……真担心那地方以后就不长了。
哎，不会，女儿随娘，该不会的。金巧娘想着就闹心，横了一眼女儿就不理她了，瞧瞧香香多乖呀，回家就要好好收拾她！
无知无觉的佟秋秋开始买买买，买了芝麻、糖、面粉等等，路过卖的牲畜商贩处，见有奶羊，又买了头奶羊。
金巧娘眼神杀过来，咋还买上奶羊了？
佟秋秋眨了眨眼，表示要做买卖，不买不行。
这又是要做啥买卖啊？金巧娘只能许了，不许也不成，女儿能手里有钱。
买了羊，佟秋秋听见那牲口棚里驴叫唤，手伸过去摸摸，这驴也乖，乖乖的任她摸，哎呀，马对她来说还是大家伙，不会骑，感觉还挺危险的，驴子就好多了。
哎，咱没个宝马坐，骑个驴子总可以吧。
一看女儿那眼神儿，金巧娘上去就拧她的耳朵：“兜里还有几个钱？心里没数？哼，你给我那笔钱，你是别想了，放你手上这不都给你霍霍没了。”
“哎呦呦，娘，不买了不买了。”佟秋秋识时务服软，心里想着等拿到季知非的尾款，她就要买驴！
她也要当有车一族！她不要再腿着来回县里啦！
而后，佟秋秋又转去医馆买了些杏仁才罢手。东西卖完了，打算打道回府了，金巧娘似想起了什么事儿，悄声问佟秋秋：“你是不是有事没办？方子教完了？”
佟秋秋挠挠头，她都想好了今儿陪香香看病，要是赶不及过去，就放季知非鸽子的。没成想，来的早，去医馆解决的也快，瞧瞧天色，这会儿估摸还不到巳时。
赶赶时间，也许还不会迟到。佟秋秋想了想，决定还是得去。
谁叫前头有一百两银子吊着呢，她必须得好好对待客户，早日拿到尾款。
有了尾款，就有了她的驴车啊。
金巧娘还想跟着上去看看，佟秋秋眼皮子直跳，忙道，“娘你不信我是咋地，放心，去惯了的，没问题。”她一直拿福来酒楼作幌子，去了不穿帮了么。
佟秋秋好说歹说让亲娘先走，临送走她娘一行人前，佟秋秋不忘对香香委以重任道：“回去帮我买或换三四斤山药、芋头。”
香香连连点头。
送走了娘和香香保信叔三人，佟秋秋渡船去府城，船刚一靠岸，她便匆匆下船赶路。
巳时一刻，季恒看着沙漏：“丁一，我最近是不是对人太过冷淡？”
啊？丁一还懵呢，“有啥不好的，不一直这样么？”
季恒侧头瞧了他一眼。
丁一忙捂了嘴，少爷莫不是担心人家小姑娘不愿意贴他冷脸，不来了。他觉得少爷最近有点怪，又说不上来。
他放下手，补救道：“估摸是有啥事，耽搁了，就佟秋秋那财迷，舍不得半途而废的。”
季恒挥了挥手，让丁一闭嘴，是了，他不要紧，要紧的是银子。
瞧自己这张没用的嘴，丁一感觉以少爷为中心，冷气扩散。
只有黑豆这只老狗毫无畏惧，乖乖地趴在少爷脚边，用爪子轻轻拍了拍少爷的裤脚，似在安抚。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对丁一来说简直天籁。
“少爷，佟姑娘到了。”
原来是刘妈带人来了。
“进来。”季恒蹲下身摸了摸黑豆的头。
丁一就见自家少爷虽然还是那张冷面，但一点感觉不出刚才冻死人的低气压。
这……他瞄了瞄黑豆，又瞄了瞄外面进门来的佟秋秋，也不知该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