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金巧娘把三十六两的银元宝揣进怀里,牛车一颤,她的心也跟着颤。她这辈子没揣过这么多银钱!两手紧紧捂着,生怕给丢了。
佟保良时不时得问上句,话里也不提银子,只轻声问:“还在不?”
金巧娘手指搓了搓,感觉那硬硬的鼓包,银子的形状,连连点头。
前头驾车的佟保信,驾车都比平时小心翼翼,仿佛多颠簸些就要把银子颠出来似的。
佟秋秋靠在她娘的背上,闭着眼假寐。
金巧娘扭脸瞅了自家女儿那样的轻松惬意样儿,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还跟丈夫道:“你看你闺女,这心大的哟,没事人一样。”
佟保良笑了,也轻松起来,“这样才好,烦事不过心,日子过得舒心。”
佟秋秋听着爹娘的话,嘴角微翘。
她想起今日订契约时,她事先承诺那果酪方子绝不外传,自家也绝不做果酪买卖,但那做果酪的粉末用作他用,酒楼不得干涉。那张掌柜是个精明的,当下就不同意。
她也坚决不退步,其实这豌豆淀粉作用多了去了,比如利用其做菜和做点心,她只不过是利用了其中的一种而已。
做法不难,胜在是市面上没有巧思。
最后僵持下来,还是按照她的意见签订了契约,毕竟这夏日里酒楼的生意耽误不得,等着果酪在酒楼推出,必为夏日佳品,还是独一份,不知能给酒楼引多少客人来,耽误一天耽误的就是真金白银。
不过,签订的价格也由起初商量的五十两,变成了三十六两。即便如此,佟秋秋也没改口。
签订了契约后,佟秋秋把粉末也就是豌豆淀粉的做法交出去,张掌柜看向她的眼神就意味深长起来。
佟秋秋一笑,大家各凭本事,酒楼从这豌豆淀粉开发出更多的吃食出来,她也是管不着的,就是哪一日和她将要做的凉粉生意冲突了,她也只能认了不是。
张掌柜看着这家子乘着牛车远走,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二还奇怪呢,这是怎么了?
张掌柜见看不见人影了,转过身来去回禀少东家。
佟保良一家到家门口,就见大哥大嫂在家门等着了。佟保忠赶上来道:“二弟,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自个去了县里的酒楼了?不叫我给你撑场面,你开罪了人家如何是好?”
金巧娘最听不得他这样说话,就跟她男人多呆傻似的,说出来,就显得他能耐了。佟保良倒是好脾气,“去的匆忙,大哥勿怪。”
曾大燕忍不住抢话道:“二弟你是不知我和你大哥等得多焦心,饭都没吃就在这等着了。快说说情况咋样了?秋秋做的那啥子东西啊,卖给大酒楼啦?卖了多少钱?”
金巧娘扯过丈夫,一脸为难地对大嫂道:“嫂子别问了,这钱挣多挣少也是秋秋挣的,我和她爹一份不要,就给她当零花了。”大嫂是个大嘴巴子,经过她的耳,她就能传给全村人知晓,到时候来一堆借钱的,自家是借还是不借?自家里啥光景,能那样把钱借出去?但不借就是伤了情分。为难的是自家。
只能作秋秋的零花,看来是没挣多少,她撇了撇嘴,瞧村里人吹嘘得,她说呢,就秋秋这丫头片子能有多大能耐?人家县里的大酒楼啥大鱼大肉没见过,估计给点钱就把他们打发了。可甭管多少,总要扣点好处,曾大燕就要继续歪缠。
金巧娘不看她,转向佟保忠:“孩子大伯,你看这天暗了下来,家里还冷锅冷灶的,待会还要去三叔公家接了孩子回来,还要做饭,你看……”
佟保忠仔细看了二弟夫妻俩,又看向蔫蔫的佟秋秋和低着头的佟保信。他见这几人都没一点高兴样子,仿佛地去吃了瘪。
心里冷哼一声,他就知道这都是没用的,能有啥出息?佟保信心里一直看不起小买卖人,就看那小货郎小摊贩,哪个不是赔笑脸,点头哈腰,简直一点骨气没有,和人讨食一般。
这秋丫头打小不学好就罢了,如今还自甘下贱做起小买卖来,还想跟酒楼交易,简直是做梦!酒楼那是什么地方,进出都是达官贵人,再不济也是手里不差钱的,他们这乡下泥腿子去了也是脏了人家的地。
想到此,他再没耐心留下来,背着手大步离开。曾大燕就见这家人油盐不进,自己肚子却里咕咕叫起来,饿得慌,回家吃饭要紧,一路走还一路嘱咐道:“秋秋呀,你现在手里头有了零花钱,大伯娘可等着你孝敬啊……”
半路真睡过去的佟秋秋,揉了揉耳朵,打了个哈欠,“大伯娘说啥?”
垂头装相的佟保信,抬起头来,哈出一大口气来:“总算走了,不然我得露相。”回来前,大家就商量好,这挣多少钱得瞒着,可真叫他为难。秋秋就给出主意,让就骗不了人就低头垂脸不说话就行,效果果真好啊。
佟保信乐滋滋地赶车回家去,心想着今日不仅跟着秋秋学了一招,又去县里酒楼见了世面,没有白过一天。
佟保信回到自家门口,就见小苗儿正跟着自家小侄儿侄女们一起玩,见到他回来,小苗儿立马跑过来问,他爹娘可回来了?
佟保信笑着点头,看了一圈没见小树,问小苗儿儿,“你哥呢?”
小苗儿想了想歪着头道:“哥去玩了。”他哥好像没跟他说去哪了。
此时,佟小树和大旦躲在半人高的芦苇后头,正盯着河边瞧。
天色渐暗,季子全背着个箩筐摸到河边,嘴里还念念叨叨,“这鱼怎么越来越少了?”之前和他一起来的几个见没鱼可抓,不愿再跟他一起,他就是要来看看,哼,肯定是季子旦那几个搞的鬼。
他刚走到陷阱边上,旁边芦苇后头隐藏的人“哗啦”一声冲了过来。
季子全毫无防备,被人从后面一推,“咚”地一声掉坑里,“哪个王八……”正想抬头看是谁,头就被摁了下去,头顶还被罩了个大大的竹叶盖。
半人高的坑里,他只能弯着腰蹲着,只要他想要起来,就是“嘭”的一声,树枝枝条打在头顶,把他的头怼了下去。
这时,季子全才慌了起来,“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爷爷可是季氏族长的嫡亲兄弟,你们是不是不想在村里混了!”
以往这家伙就是凭着他家是族长的近亲,就狗仗人势,季子旦撇了撇嘴,他早看不惯他了,族长爷爷家的儿孙们都没有仗势欺人,他凭什么?
佟小树拿着根竹条,手里的动作毫不迟疑,把又要冒头的脑袋拍下去。他心里对季子全都是鄙视。
季家族人多,当然有贫富差距,季子全的爷爷是族长的亲兄弟,过得不错。有些需要仰仗族里的族人,免不了就对族长及近亲的几家多让几分,而村里的其他外姓人,对于人多势众的季家,也不会主动招惹,这就出了个在村里其他孩子面前嚣张的季子全。
当初这家伙还要欺负他姐来着,哼,最后还不是被他姐一顿好打,再不敢惹到跟前来。
季子全见没人答应自己,试探着直起身,又“嘭”地挨了一记。
他“哎呦”了一声,竹盖在头顶,打得倒没多疼,但是重压下来就难受啊。
黑黢黢的,弓着腰,难受地紧,他开始哭爹喊娘,“我错了,大哥大侠大英雄,你放了我吧!哎呦~~”只要他敢大叫,就会被往里怼。
冒头。
“嘭嘭嘭——”
再冒头。
“嘭嘭嘭——”
季子旦掩着嘴好险没笑出声来。
如此,反复几次,季子全缩着就不敢起身了,只在坑里哭唧唧。
佟小树、季子旦像打土拨鼠似的,一下一下,这会儿见人只在里头哼唧,等了好一会,见他根本不敢出来,就觉得没意思的紧。
佟小树做了个手势,示意可以撤了,季子旦有些不情不愿,被佟小树瞪了一眼,不由就跟着他离开。
到了事先找好的一处茂密的树丛里猫着,季子旦才暗自腹诽,自己可比小树大四岁,怎么他一发号施令就听了呢,一点当大哥的威严都没有!绝对是受佟秋秋那丫头压迫久了,以至于到她弟跟前都不自觉就听话行事了,哎,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季子旦一边气短,一边朝陷阱那边看去。
然而,那边竹盖的叶子都没动一下,等了一刻钟后……那边没动静,正当季子旦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坑里拉屎时,那边盖着的竹叶盖终于动了动。
然后露出一个头来,那头的主人,眼睛做贼似的悄咪咪地看了一圈,似在确认没有危险,才飞快从坑里爬出来。而后,便跟有鬼在后头追似的,“啊啊啊”地尖叫着火烧屁股似地跑了。
“嘁,就这贼胆子。”季子旦很不屑,他说呢,这家伙平时就爱狐假虎威,根本就是个屁本事都没有的怂货。
“行了,给了教训就成,又不能真拿他怎样。”佟小树伸了伸胳膊腿,“赶明儿咱把这坑填了,走了。”
“真可惜,咱的陷阱。”季子旦边走边说道。
“这个无主的不好弄,你以后买个大河塘,里头养鱼,要是有人敢偷鱼,你揍人就名正言顺了。”佟小树笑道。
“还鱼塘,有那个钱我还稀罕这几个陷阱?”季子旦一脸的“你还没睡呢,怎么天一黑你就做起梦来”的表情。
而后,眼睛突然亮起来,“是不是佟秋秋又想出了好点子做买卖?”
佟小树背着手走着,头也不回的高深模样,“你猜?”
“哎哎哎、小树你等等……”
没有外人在,金巧娘回房立马把银子锁进了箱子里,又觉不保险,一时又想不出好地方来,现又要做饭,只能暂且这样。
佟小树回家来,家里晚饭也熟了,他和寻常无异,一家子都没有察觉。
等吃了晚饭,金巧娘又和丈夫一边想藏钱的地,一边和丈夫说起这钱的打算。秋秋把钱给她收着,让她用来给家里花销。
可这么大笔银子,怎么花销?
佟保良沉吟,“先留着吧?”
金巧娘却是想到了欠娘家的银钱,抬眼看丈夫。佟保良也正看着她,“孩儿她娘,再等等吧。”
金巧娘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丈夫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当初也是因为学手艺才欠下的银子,他心里压力不小,同时期待也不小,他也盼望着能靠自己的手艺把他欠下的债还上。
她看着丈夫笑着点头。娘家现在不着急用钱。欠着的情她记在心里。但现在,她想她应该给他一些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