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罗少卿以为余澜秋是累的就让她到楼上去休息。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人经过失而复得后,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患得患失的境地,恨不得时时把得到的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一旦转身时没见到,就会下意识地害怕、惊惶。
但她也分得清场合,这是罗少卿的母亲,她的婆婆的生日宴,出入的都是罗家需要保持密切联系的亲友,现场还有在商界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人物,份量举足轻重,她不能占着罗家儿媳的地位,因为别人无法理解的情绪而任性地撇下她的丈夫。
这样的场合,既不允许她随意地发泄情感,也不必要。她深吸一口气,没什么的,该是她的最终回到了她的身边,他们来日方长。
“没事,我不累,闲下来反而容易胡思乱想,不如在这里陪陪你。”余澜秋笑着跟罗先生说。会乱想什么,她没再说。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懂事的孩子没人疼,余澜秋成年后就不再信这句话了。当你哭哑了嗓子也没人心疼时,当你流着眼泪还被人笑软弱时,你就会懂得,眼泪,是最无力的东西。笑着面对生活,你才有勇气活下去。
姜女士毕竟不是商界人士,这次宴会来的更多的是罗家来往毕竟密切的亲戚朋友,出席的业界人物不多,基本是看在罗少卿的面上。百业集团董事长罗锡霖虽然携子罗少贤也出现在宴席上了,但人家毕竟是以罗家大伯的身份来的,商界的朋友也不好贸然凑上去,过于打扰别人一家联络感情总是容易惹人不喜的。
罗少卿带着余澜秋见过几个重要的朋友,介绍一些来往密切的商业伙伴,见该来的基本来齐,就准备让她回楼上休息下。两人回到宴会大厅,经过罗家年轻一辈的几个堂兄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朋友们,一一打过招呼,没有停下来细聊,径直往楼上休息室走去。
罗少卿走到三楼一个房间前停下,反身牵着余澜秋打开房门,把人带进休息室内。余澜秋顺着他的力道在一张长长的沙发前坐下,仰头定定看着他。
罗少卿见她仰得费力,就在人面前半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她手指,问:“刚才好像没吃东西,饮食区那边已经换过一轮食物,晚宴主打西餐,给你拿点蛋糕面包好不好?果汁要西瓜汁吗?”
见余澜秋点点头,就说,“还想吃别的吗?烤虾吃不吃?牛排?沙拉?寿司?酸奶幕司?水果派?”见人这会儿光顾着摇头,罗少卿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一遍,“不是爱吃海鲜吗?给拿点扇贝?鲈鱼?鱼籽酱?”
罗少卿松开余澜秋的手指,双手往上扶着她两边脸颊,固定她的头部,不给再摇了,再摇头就要晕啦,“算了,我等会儿见到什么随便拿点过来,现在是什么都不想吃,看到就有胃口了。”
余澜秋第一次被这么亲密地捧着脸,心里其实有点儿害羞,面上只是木木地看着人不说话,反而透出了一点不经意的乖巧。罗少卿手下无意识用了点力,把人脸挤的有点变形了。
见她这副任人施为的样子他有点惊醒又有点忍俊不禁。罗少卿忍着满满的愉悦的笑意,跟老婆说话,“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来。”说着,站起身出去了。
余澜秋眼见着人走出房间门,转身扑在沙发上,头深深在埋在软软的沙发垫里,把情绪一点点悄悄掩藏起来。
罗少卿说一会就是一会,几分钟就托着个托盘上来了。给她带了点鹅肝、提拉米苏、寿司、苹果派还有西瓜汁。余澜秋不太爱吃西餐,有米饭的寿司吃了一个,提拉米苏咬了一口就没兴趣了,后边光喝果汁。
罗少卿见她脱下高跟鞋光着脚丫子坐在那里吃东西,依稀记起来有个世交妹妹无意中提过,说女孩子穿着高跟鞋站久的话脚会痛。他再次蹲下身子,单手捧起她的一只脚,另一边手放在她脚踝轻轻揉着。
余澜秋本来念着不浪费的原则,用叉子插一块苹果派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被吹得冰冷的脚丫子冷不丁被人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双腿不自觉被吓得缩起来。余澜秋使出的力气不小,不过对方似乎早有所料,人最终还是稳稳地被握着。
余澜秋缩起来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很快就意识到是什么。她有点尴尬,并没有感动,“别这样,鞋子脱下来,放松一会就好了,站的时间长了才会脚踝痛,我没站多久,没那么矫情。”
余澜秋好歹也是穿着小高跟站过无数过白天的人,这一会不过站了一两个钟,还时不时换腿休息过,她并没有觉得多难受,也不觉得罗少卿低下身段给她按揉脚踝有什么好感动的。当你把一个人平等地真心地放在心上的时候,见到对方为自己做一些“没有尊严的”事,第一反应是心疼而不是感动。
她不需要她的人抛弃自尊地对她好,她要他尊重她,即使要对她好,也记得尊重自己。
罗少卿抿抿微干的唇瓣,就着半蹲的姿势,透过浓密的睫毛,由下而上仰视着她。见她很真诚地看着他,半弯着身子俯就着他的视线。
罗少卿半垂下眼睛,半站起来坐到沙发上,坐在余澜秋的身边,面对着她,低声对她说,“那你别伤心了,好吗?”
余澜秋一愣,“好啊。”她笑着对他说。
顿了顿,她忍不住解释说,“我是高兴的,并没有伤心,只是一下子调整不过来。”
这是自那件事后,多年以后,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出心底话。
罗少卿侧头看她,见人眉眼弯弯,眸光不再透着伤怀,就放松了一点,问她,“不合口味吗?看你胃口不怎么好。”余澜秋虽说不怎么吃鱼,但也仅限需要自己挑细刺的鱼,去掉鱼骨的鱼肉她还是吃的很香的,并不算很挑食,实际上人还是很好养活的。
所以这会见人不怎么吃东西,罗少卿就怕她是心情不好才这样。余澜秋摇摇头说没有不合胃口,是她中午吃太饱了,弟弟来的时候其实还偷偷吃了点东西,所以不太饿。
罗少卿见她实在吃不下,就接过她手里的叉子,就着她咬过的几样点心,把盘子里剩下的东西一点点吃干净。
余澜秋看着他一口咬掉那半块提拉米苏,淡定地嚼几下咽下去,不禁嘴唇嗡动,欲言又止。罗少卿瞥她一眼,问:“怎么?”
余澜秋:“呃……我吃过的那些,你用刀切掉咬痕或者转到另一边吃外围的就好了。”
罗少卿歪头,奇怪地问她,“咬过的不能吃?”
罗家虽然富贵,但一向不提倡奢侈浪费。罗教授以身作则言传身教,甚至还吃过姜女士剩下的食物,罗少卿兄弟自小耳濡目染,他对负责吃掉亲近的人吃不完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何况余澜秋通常只是小心地咬下一小块,她没有舔刀叉调羹的坏习惯碰过的东西并不会轻易粘上口水。
姜媛丹当了一辈子的名门闺秀,接受过不凡的教育,自小才学双绝个性独立,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位端庄典雅的女士,再加上是个人民教师,一向很是注重外在影响,在外保持着跟罗锡佩相敬如宾的形象,不怎么愿意接受罗教授的亲密举动。但在家里,罗教授亲亲摸摸或者跟姜女士公共一个勺子的事她从来不制止,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羞涩但。毕竟夫妻之间总是离不开这些亲密行为。
罗少卿前有父母恩爱后有弟弟感情顺利,虽然表面上清高,但内在心肠柔软,自然对自己的身边人不吝投以关爱。
但余澜秋不同,她的原生家庭充满矛盾,父母总是争吵不休,在她的想象中,婚姻总是充满了暴力、恐惧、伤心,她又是个母胎单身剩女,并不懂亲密的伴侣是怎么样相处的。
所以,对于罗先生偶尔不经意间做出的亲近行为,她总是表现出不理解以及莫名其妙。
但余澜秋又是个经历过诸多人情世故的人,起码还知道对方是在表现自己对她的宠溺与亲近,她虽然不是很能接受或者说看不太懂,但也明白感情需要回应,更愿意去适应并且给予回报。
余澜秋:“嗯……怕沾到口水,不太卫生?”
罗少卿想了一下,凑过来,偏头在余澜秋唇上一啾,声音平淡地说,“那我们以后这样岂不是更不卫生?”
余澜秋忍笑,追过去,微微带着水光的唇瓣贴上他的薄唇。有什么东西越过他微微张开的唇,闯进来轻轻舔过他的牙齿与上颚。
在罗少卿母亲的辰宴上,在某个空房间里,有个人迎着暖暖的灯光,在一张沙发前结结实实地舔过他的唇齿,低笑着贴在他唇边,说,“你应该说,如果我们以后这样做了,总免不了需要交换口水,该怎么办?”
罗少卿一哽。
罗氏年轻一代领头人物,百业集团实际掌事人,别人眼里的霸道总裁-罗先生,论面皮厚竟然比不过余澜秋。
事实验证,余女士能比罗先生更流氓。
余澜秋看他那吃瘪的样子,不禁转身趴在沙发上,头捂在底下大笑不止。罗先生被她的笑声感染,有点情不自禁地跟着想笑,有点尴尬,又带着点对她的无可奈何。
他看看面前矮桌上的食物,看看余澜秋,想了想,转头默默继续吃着剩下的东西。算了,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继续做点什么,他嘴里还嚼着东西呢。
这样的氛围不太适合做亲密的事,他安慰自己。当然,当日后自己有意营造得好好的气氛被几经毁掉后,他就会知道,没有什么适不适合,当你想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种情况一定要大胆地咬上去不松口,时不再来机不可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次无动于衷,下次想吃就没那么容易了。
罗少卿吃完盘子里的东西,拿起旁边放着的消毒毛巾擦干净手指。转头见余澜秋还趴着沙发上闷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开心得想笑。
他长睫微敛嘴角轻扬,半转身坐过去一些,附身把人半抱起来,免得她捂着头脸把自己搞窒息了。如今这个动作他都做熟悉了。
把人半抱半扶着坐起来,罗少卿拿过干净的毛巾-他刚才拿了两条-帮余澜秋擦手。他把还有一点点热度的湿毛巾盖在她手背上,捏着手指一根根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