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八章 自责
沈若华少见沈戚如此尴尬的时候，朗声笑了须臾，“好了好了，我知道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沈戚无奈的看了眼沈若华，解释道：“和她见面是为了告诉她你的身子安好，别的什么也没有。”
沈若华托着下颚，轻笑了声说：“倒是挺有趣的。不过我好奇的是，哥平日里那么警惕的人，怎么连一个宫女都发现不了，莫不是和人家小姑娘聊的过于投机，反倒放松了警惕不成？”
沈若华想逗逗沈戚，反被他没好气的瞥了眼，一本正经的说：“她是公主，什么小姑娘，如此轻佻。”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沈若华坐正了身子，咳嗽了声，也板正了脸沉肃开口：“现下已经知道，苏宛珊的宫女说的一定是假话，哥当时没发现有人偷听，恐怕人并没有靠的太近，如果不是宫女蓄意说谎，便是苏宛珊意图不轨，故意曲解此事来陷害你。”
沈戚沉默了半晌，启唇道：“必须堵上她的嘴，若真让她说出这件事，我的名声败坏尚有后路可退，公主着实无辜。她本是好心想我询问你的伤势，却被你我无辜卷入这次纷争……”
沈若华张了张嘴，脸上的神情也微妙起来，她抬手捂了捂双眼，嘴角的笑容很是无奈，红唇轻启：“我无非是在去年见她被宫女欺压，随手帮一把罢了，她当初好像连我的脸都没看到，没想到竟然还记着。”
沈戚眼前忽然闪过公孙卿提及沈若华时，眼底冒出的亮光，嘴角不自觉的提了提，对沈若华道：“她的确很感谢你，前几日我入宫和太后请安时，无意再御花园撞见她，她同我问了许多你的事。”
沈若华抿唇一笑，指尖敲了敲桌案，“公孙卿的母妃亡故后，便被苏嫔收养，苏嫔当年因为我帮她的事遭到了皇帝的训斥，宫女撒谎说她想要攀附沈家，借此来报复苏嫔。”
“苏嫔和沈家公孙卿都有过节，如果直接站出来指认你二人私通，拿不出确切证据皇帝恐怕还会认为她蓄意报复，所以短时间内，在她没有找到拿得出手的证据时不会轻易动手。”
“好在，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沈若华直起腰身，“哥哥别担心，我会处理好此事，保证不留后患。”
沈戚抿抿唇，问：“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么？”
沈若华正要下地，闻言看了过去，笑了笑说：“这是女子之间的事，用不到哥哥动手。”
沈戚自己心里也清楚，他转念想起，前一阵听营中有将士抱怨，说苏侍郎前不久将小儿子苏玉郎塞进了营中，明面上是让他在军营中磨练，实则就是过来安个头名，平日在队伍里混日子，还带偏了好几个人。
偏偏他来头大，那个将领不敢对来军营“历练”的小少爷怎么样，只好时不时的去给队伍里的别人做工作，好叫他们别让小少爷带了过去，否则他的队伍下次集训时便要全员遭殃了。
沈戚是统领这些人的头，按理说这样的事他该清楚，只是前一阵他被奸细的事牵制着，导致军营内许多的事都交给了副官，这一耳朵还是在他途经下属营帐外听到的。
既然女子的事不需他多插手，那这个自己闯进他地盘的对家，总能动手了吧。
沈戚短短几息就想好了对策，离开了金井阁。
…
…
皇宫
沐浴后的苏嫔斜躺在贵妃榻上，姣好的身材曲线掩藏在诱惑的红衫下，双腿交叠搭在尾端。
刑嬷嬷站在一旁替她按捏着美臂，苏嫔闭门养神。
过了不久，宫内步入一人，头垂的极低，在珠帘后站定，掀起袍子跪下，“奴才给小主请安。”
苏嫔睁开了眼睛，往他身后瞥了两眼，眉头一拢，“怎么？事情没办妥？”
“福公公说了，能帮小主把牌子放在显眼的位子，可是吧，皇上最近不怎么翻牌子了，常常去萧妃宫中，所以公公说，这事儿小主得再等等才行。”苏嫔身边的大公公陈孝安乖乖答道。
“这些个贱人，一个个的都来抢本宫的风头！”苏嫔本以为今夜皇帝一定回来，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用了花瓣沐浴，结果人影也没来一个。
她随手将玉枕丢下了床榻，斥退了陈孝安。
刑嬷嬷等人出去，才宽慰苏嫔说：“小主别着急，等咱们那件事都布置好了，小主便能重回妃位。现下重要的是小主不能生气动怒，一定不能气坏了身子，否则的话得不偿失啊……”
“话虽这么说，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证据怎么还找不到？那贱婢是干什么吃的！本宫费尽了心思才把她塞进公孙卿的寝宫里，她花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也找不到！”
苏嫔气急败坏的拍着床榻，“你明日去告诉她，本宫最晚再给她五天时间，若是再找不到能确定他二人私通的证据，本宫定饶不了她！”
“是是是，小主息怒。”
刑嬷嬷隔日和小佳约在御花园的假山群内会面，将昨夜苏嫔的话告诉了她。
小佳一脸的惊慌，脱口便说：“五天？嬷嬷，这时间太短了呀！嬷嬷，你再帮奴婢跟小主求几天时间吧，奴婢一定能找到证据的，奴婢求求您了！”
刑嬷嬷任由她着急跳脚，过了须臾才说，“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去了八公主宫里这么久了，仍然是什么证据都没找到，这难免让小主怀疑……你当初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佳心虚，一听刑嬷嬷这么说，一下子便急了，立刻说道：“当然是真的！嬷嬷相信奴婢，奴婢是绝对不会说谎的，奴婢是真的看见八公主和沈将军私下往来，奴婢可不敢胡编乱造啊！”
小佳咽了口口水，不断的为自己辩驳：“嬷嬷，此事真的急不来，您想想，这事牵扯甚广，八公主为了避免暴露和将军的关系，一定会把那些证据都藏的死死的，奴婢才刚进八公主的宫殿，怎会这么轻易的就找到证据。还请嬷嬷替奴婢和小主求求情，再给……再给奴婢十日的时间……八日！八日就好！奴婢一定竭尽全力找到证据！”
小佳跪在地上，抱着刑嬷嬷的大腿哭求。
刑嬷嬷一脸嫌弃的看着她，无奈的伸手将她拨开，敷衍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回去把你的话转告小主，恐怕小主会再给你点时间的。只不过么……你自己也得快点行动，可别激怒了小主啊。”
“是！奴婢一定！奴婢一定！”
隐蔽在假山外的宫女听完全程以后，便快速离开了御花园。
她绕行回到宫殿之中。
彼时，公孙卿正在寝殿内写字，堇色走到珠帘后，福身道：“给公主请安。”
沉浸在书画中的公孙卿这才回过神，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了她。
“进来吧。”公孙卿捧起手旁的建盏，饮了一口清茶润嗓，动了动唇问道：“找到机会了？”
“是，奴婢听说她今日和外殿的嬷嬷告了一日的假，说是得了风寒要休息。奴婢却见她趁着同屋的人离开后，偷偷溜出了宫内，去御花园见了刑嬷嬷。”堇色捏着拳头，义愤填膺。
公孙卿听出了她说话中的怒腔，又听闻小佳见的人是苏嫔身边的刑嬷嬷，不由得嘲讽一笑。
“没想到苏嫔，过了这么久还是记恨着我，要置我于死地。”公孙卿将建盏放下，得知是苏嫔要害她，她倒是不怎么惊讶和紧张了，随意问道：“她这回想了什么主意？”
“小佳说，来咱们这儿是为了寻找……公主和沈将军私通的证据。”
公孙卿手臂一颤，将刚刚放好的建盏扫落在了地上，翻滚着浸湿了她身边的地毯。
公孙卿震惊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什么？！私通！我和……沈将军？”
堇色舔了舔唇，“奴婢想，大约是公主为了打听郡主的事，去找将军的时候被她瞧见了，听她和刑嬷嬷交谈的话来看，此事不是苏嫔自己瞎编的，而是小佳告诉的苏嫔，而苏嫔和刑嬷嬷对此信以为真，一直以为公主这里有和沈将军来往的私通信件和信物。”
“公主，现下奴婢觉得，这件事公主必须要告知沈将军和郡主了。苏嫔因为公主当初离开，导致她失宠的事一直对公主恨之入骨，现下有了由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公主，现下可不是出头的最好时机，稍不小心必定找来更大的祸事。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郡主和将军来处置吧，公主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否则的话公主和娘娘，这么多年的心血就都毁了啊！”
堇色知道公孙卿对沈若华抱有感恩之情，她之前得知苏嫔打算害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独独知晓苏嫔打算把此事牵扯到沈家身上，她便陡然暴怒，现下并非她们出手的最好时机，可不能让公孙卿意气用事。
堇色上前一步，放轻了声音道：“公主三思啊，咱们现在根基尚且不稳，若是让贵妃看出端倪，公主这么多年蛰伏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奴婢知道您气苏嫔要害郡主，您把这件事告诉郡主，不也是帮了郡主吗！”
“此事是因我而起，是我牵连了沈将军和郡主。”公孙卿一脸自责，“若不是我多嘴，偏要去问沈将军郡主是否安好，就不会闹出现在的事，苏嫔本就和郡主有过节，抓住了这事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公孙卿太了解苏嫔了，也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自己就算再怎么不受宠，也是皇上的八公主，而沈戚和她私下往来的事若是被人告到皇帝身边，再伪造那些二人来往的证据，沈戚必定会被安上一个觊觎皇家公主的罪名，足矣毁掉他的一切。
而沈若华是沈戚的亲妹妹，沈戚若是倒了，沈家必受波及，她定会因为沈戚名声受损而遭到连累。
一环扣一环下来，她这恼人的身份能害了沈若华全家。
公孙卿跌坐在榻上，几经思考后，她一脸沉肃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堇色大吃一惊，“公主！”
“你别担心，我想到一个主意，兴许能反客为主，借机拉苏嫔下马。”公孙卿镇定道。
堇色十分无奈，“公主一定要为了沈若华，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吗？即便没有她出口相助，公主当初的处境也都是假的，公主就那么在意她当初出手搭救之恩吗？”
公孙卿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堇色，而后便敛了下去，只一句：“你不懂……”
“不论怎样，这次是我所为连累了沈将军兄妹，就该由我来解决此事，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劝我了。”
堇色见劝不住公孙卿，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是，奴婢谨听公主吩咐。”
…
…
公孙卿想了一整夜的对策，终于想到了一个足够周详的计划。
两日后，她按照规矩在晨起后前往寿康宫和太后请安，平日这个时辰寿康宫顶多多了个孟银秋。
可是今日，她迈入殿中后，居然见霍孤坐在太后对面，母子俩聊的正欢畅。
公孙卿对霍孤怵的厉害，余光都不敢看他，硬着头皮跪地请安。
索性霍孤也没有搭理她，公孙卿在寿康宫内如坐针毡，等过了半个时辰，她才起身借口请辞。
太后允了，公孙卿如获大赦，扭身领着堇色迅速退出了寿康宫。
离开了霍孤身边，便没有了令人坐立不安的压迫感，公孙卿一边往自己的宫殿走，一边在心里暗暗的琢磨。
她的九皇叔如此乖张孤僻又威严沉肃的人，和她的恩人沈姑娘，怎么能相处的来呢？
公孙卿对沈若华关注异常，自然而然的看出了沈若华和霍孤之间的暧昧。
说起来她是真的想不出，两个性子截然相反的人，真的能在一起恩爱一生吗？
公孙卿天马行空的想着，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人上来。
知道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喊住了她：“小八。”
公孙卿背脊一僵，四肢慢悠悠的转身，紧张的甚至打了个嗝，她慌乱的垂下头：“皇、皇叔！”
堇色跪在地上，前额贴着地面：“王爷万福！”
霍孤看着公孙卿紧张的模样，忽然想起，小八这丫头平日里看见自己，也都是这副战战兢兢样子。
他往日并不在意，可昭昭让他帮忙进宫给公孙卿带信，那想必公孙卿和他家昭昭有过些交情。
如此他便开始在意了。
霍孤思忖了几息，先说了正事。
他从腕处取出一封叠成小方块状，掌心大小的信，给了公孙卿。
“信是安懿郡主给你的，回信明日你来太后宫里请安时，交给太后身边的踏星就好。”
公孙卿有些迷茫的接过，捏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