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何曾亏缺
“定格…什么?”
雷生,没再开口。
画面里,一片浅白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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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从巨大的宇宙升起。
海水在窄小的地球降下。
很多个雪、很多点山火,燃出一束花。
潮起、潮落。
这是潮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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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媛抽着烟,倚着栏杆,看天。
天上有乌云,乌云半遮月,月亮起一角,撕成一个微笑。
她静静看着,然后歪了头,观察。
风起,月亮的笑就淡了。
两天前,林立又找来了,被她再次挡回去。听说,隋刃现况不好,她不想过多打扰,这件事,她自己压下。
只是,总觉着这次找来的林立与以前那个傻子多少有那么点微妙的差别,他语气遮掩,似乎有目的而来。
早知道应该扣了审问一下,估计两刀下去基本全招。
苏媛按灭烟头,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视线划过微微呼吸的肚皮,她沉默,还是轻摇了一下头。
…不成,宝宝在,见血不好。
她曾看过卡夫卡《城堡》里一段话:努力想得到什么东西,其实只要沉着冷静、实事求是,就可以轻易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而如果过于使劲,闹得太凶,太幼稚,太没有经验,就哭啊,抓啊,拉啊,像一个孩子扯桌布,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只不过把桌上的好东西都扯到地上,永远也得不到了。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对待事情、事物、人,不管名节或贞操,人命或尊严,于她都不会太在乎。
看的轻点,再轻点,她便什么都得到了。她一直是这样想,这样做。
可今日于她,似乎又有不同。
对待一个只共度一夜春宵就彼此中招的男人,她原来并不在意,他是死是活,是全是残,是好是坏,于她都只是一个,有那么点不同的…美男子罢了。
随着肚子隆起,她有变化。可这变化,却好像又不全因为这肚子。
她不懂,或者,并不想懂。
可她却渴望再见他,哪怕他…是个残废的秃子。
这想法让她害怕,又让她欣喜,让她时常发呆,呕吐、又时常唱歌。蜷缩在床上,依偎在被子下,她只是用手指一遍遍摸着肚脐,那里,他用舌头舐过那层皮。
“小变态。”她说话:“我好像…真有点想你了。”
“哦?”他回应:“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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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了,没打雷,没下雨。
天地静悄悄,苏媛抬了头,看到了站在暗影里的他。
皮衣照旧,他还是离开时的打扮,那个季节,那个气温。
只是他站的更直了,金发汗渍渍,遮了半边眉,只一双眼清亮。
苏媛:“我说那个谁。”
该隐伸手指自己鼻头:“谁是我,我又是谁。”
苏媛忽然大笑,直笑的鼻子起了泡,“就这么自信,我是说那个付…”
该隐封上了她的嘴。
他们旋转着进了屋。
琴房四面是巨大的玻璃,像天空、又像暖房。
五彩斑斓,眩晕又温热。
推到,生扑——
苏媛扑入该隐宽阔的胸怀里,像一只母虎,到处啃食,不愿留片瓦。她已如豺狼。关键处,却被五根钢条冰凉凉硬生生拦住。
她沉默,然后抬头。
该隐脸色有点好看,额前流汗,牙缝微宽,手还是拦的结实:“亲爱的,不急于一时。”
“可你很…好吃。”苏媛色眯眯,眼里已浊。
于是,该隐怔了一小会儿,然后微笑了,“看来咱们…有情况了。”
鼓掌声,一声、两声、三声。
“不错,够坚忍,够警觉。”房顶角落的喇叭俏生生说话了,“别来无恙,托马斯-该隐?”
苏媛胸口起伏,肚皮也起伏,她瞪着该隐,还未说话,该隐已托住她脑后,让她闭了眼。
该隐喘着气,抚她趴自己腿上。他低头,仔细看她隆起的肚皮。
然后,他把苏媛腰间的衣服掖好,抬头看那个喇叭。
“药性不猛,只够一夜,春宵一夜、仍值千金,你该珍惜。”付人杰笑的很好看,“其实,我不怎么舍得。毕竟,五个月的胎儿也有血肉,不过你不必怕,听说胎儿六个月后,才开始有明确的自我,并能把感觉转换为情绪。”
该隐笑笑,低头看手机,果然,这屋子已如岩石,信号全没。
“这个游戏有趣。”该隐笑嘻嘻,“我喜欢。”
付人杰也笑,“确实有趣,她的瘾在前,你的瘾在后。你的越烈,她的怕是越淡。”
“想到这法子的,真是个小王八蛋。”该隐呼吸慢慢喘,汗一滴、一滴已流下。
时间、一点、一滴。
昏暗里,苏媛抬了头,看角落的该隐,他枯了一只手,皮衣支棱,似乎湿了又干透。他倚在角落,在离她最远的位置。
雷声翻滚,闪电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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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二者道理相同,其实不然。为什么呢?比如无手的人,他拳相完全没有了;而那些没有眼的盲人,并不是全无其见。原因何在呢?”
隋刃低头,看自己的双手。
“你试着在路上询问盲人,问他们:你们看见什么了?那些盲人一定回答说:我眼前只见一片黑暗,别无所见。”
“是何道理呢。”隋刃听到自己的声音。
裴笑笑,“佛陀说:以此道理来看,是眼前的尘境自暗,见性又何曾亏缺呢?”
亚瑟笑声很亮,一口一个羊蝎子:“裴,我来简单概括啊:心还在、梦就在。”
“那…无手的人呢?”
“触感…触感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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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离开。”雷生攥着拳,看床上似乎只是熟睡却好像再也醒不过来的隋刃。
陈暮把听诊器取下来,脸上浮现少见的无措,“西泽尔的药…没有问题。”
赵煜收回摸在隋刃额头的手,瞳孔微微瑟缩,“还热。”
雷生闭上眼。
“会不、”赵煜忽然突兀地说了两个字,又闭上嘴。可惜从小精到大的陈暮不会给他沉默的机会,“…阿煜。”他慢慢直起身子,直视:“发现什么,你最好早说。”
赵煜垂着视线,立在原地,很久,他终究还是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紧攥着什么的手。
陈暮忽然眯起了眼睛。
…地-西泮。
“哪儿发现的?”他身子轻轻摇晃。
地-西泮——主要用于焦虑、镇静催眠,缓解炎症引起的反射性肌肉痉挛,用于治疗惊恐症,肌紧张性头痛,老年性和特发性震颤,可用于麻醉前给药。
大剂量可有共济失调、震颤。长期连续用药可产生依赖性和成瘾性,停药可能发生撤药症状,表现为激动或忧郁。低蛋白血症时,可导致嗜睡、难醒。
“床头。”
“打开盒子,用掉的数量报给我。”
赵煜低头,手里盒子已不见。
雷生:“他不会吃。”他站在人群的背后,身子隐在暗影里。
“你不是他。”陈暮已经转身在药箱里翻找药剂,“雷生,你不是他。”
“我说,他不会吃。”雷生紧握药盒,似乎再不会有人能从他手里把药打开。
“给我。”
“阿暮,去想别的方法。”
“我说、给我!”陈暮的声音果然加重、并升高。
“想别的办法!”
鸦雀无声。
终于,房门不堪重负,拥挤的人如河流,如羊群般淌进,最后,是手拿两把菜刀、一路滑翔的游离。
菜刀柄正戳伊凡脑门,伊凡嚎一声。
“他失眠很久!吃很正常!”
游离收菜刀:“…我证明。”
花红:“他近期容易激动!”
雷生冰山脸忽然像皴裂了一道缝:“你们的话,我他妈一个字都不信。”
众人噤声。
陈暮:“好,那我问你,这药,谁买的?”
雷生脸色很白,但依旧站的直,他固执地握着药:“我。”
“谁让你买的?”
“首领。”
“为什么让你买?”
“你们…没必要知道。”雷生轻笑,“首领告诉我,他不会吃。他只是看。”
“他不怕死,也不怕疼,但是他困,他很久没睡个好觉。”
他说他看一会儿盒子,看一会儿就会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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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关系的不在于起源。”
亚瑟削一个水蜜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低头轻笑,“喂,小心走火入魔,你已快成医生。”
“昨天,我看了一本书,那上面说,或许,有关系的不在于症状的首度出现,而在于症状的意义。”
亚瑟转转蓝眼珠,“你是说…症状是意义的信差?”
“只有在它们的意义获得理解后,症状才会消失。”
“那么。”亚瑟好整以暇地把把水蜜桃切块、入碗,往嘴里放一块,“小刃刃青春期总睡不着觉,因为他总梦到女人又害怕女人?”
裴垂着的视线已如刀,亚瑟吞咽一下,手指握紧。
裴已经一整盘桃子拿走,他抬眼,眉开眼也笑,“你睡得太好,怕是梦的女人太多导致的。哎呀玛西亚——我们只是——”
亚瑟的金发已经被门外一人抓着倒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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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的意义。
隋刃没时间找。
他只是个呆若木鸡,奈何只有裴从来不信。
“只是说笑。”裴盘子端隋刃口边。
“?”隋刃给了个表情。
有进步。
裴微笑,门口不远处传来亚瑟的惨呼,裴慢吞吞叹口气,“嚼。”
隋刃,拿一块桃子嚼。
“还睡不好?”裴也吃。
隋刃沉默一下,“没事。”
眼睑下黑眼圈,面粉都遮不住了。
“要不…”裴低着视线,似乎想说什么,还是没开口。
他问了,很多西药药方,似乎能治疗失眠,但是他不敢。
干他们这一行,保持神经的警惕是保命的究极法宝。
“一直这样…不行。”裴终于抬了头,“很累的那天,确认安全的时候,你能不能吃点药。”
“什么时候?”
“我们做个约定,找到…你妈妈的时候吧。”
那时,一定是安全的了。你身边,一定亲友环绕。
哪怕…我们不在。
“只吃一个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