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在这里
楚斐忽然拍脑袋,“糟糟。”他推神舅,“他舅,你妹刚才黑着脸出去,一定是去找刃麻烦了——”
楚昭一愣,这下也不吐了,骂骂咧咧从马桶盖上爬起来,“你妹!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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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汐敲门,先是文雅的两下一停,然后开始砰砰砰。
许久,隋刃的屋,还是没人应。
楚汐呆,这呆头宅小子竟然出去了?
她轻轻咳嗽,试探,“咳,小花来了?”
屋子还是、鸦雀无声。
楚汐转一圈,忽然忘记自己来这儿是要做什么。她退到过道,有点懵。
“你妹!是你妹!”楚昭骂骂咧咧已推厕所门出,正看到神色不明的楚汐。楚昭一呆,再想退已然来不及。他神色尴尬,扭头想再进厕所,门已被元蒲从里头重重关上。楚昭看着门,眼前漆黑。
“哥?”楚汐眨眨眼,“你跑什么?你最近好像…很怕我?”她忽然越想越气,柳眉一个倒竖,猛凑近楚昭,“说,你做啥亏心事了?!”
楚昭吞咽一下,干笑,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卑微而出,“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欺负么…”
楚汐眨眨眼,倒是暂时放过他,“带路。”她冷冷地,“还真有人欺负我。”
“谁?!”楚昭叉腰左右望,“我看哪个——”
“隋刃。”
静默,静默,静默是今晚的佛祖。
楚昭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于是低头看表,忽然正色,“那个…小汐啊…小花忽然找我开会…”
“带路。”楚汐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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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武器库。
地下河奔流而淌。
“还没找到?”
电话那头亚尔曼态度冷淡,“没。”
隋刃看着手里的左-轮-枪,轻轻吸口气,“曼、他是联盟的人。”
“你确定?”
隋刃沉默,“我确定。”他低头,稳住手指,慢慢拆枪,声音低哑,“我看到,他在做的事。”
“你忘记裴怎么死的了?”亚尔曼笑笑,“你忘的真快。”
隋刃手指僵住,他的脸色渐渐苍白如雪。
“如果你想,那我用心找。可其他开战前各事我便要暂放了。”亚尔曼无所谓地笑笑,“刃,别怪我多嘴,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或对、或错,或是、或非。我只是提醒你,别忘记,任何一桩。”
电话传来忙音。
黑暗里,隋刃沉默地拆枪、装枪、拆枪。
手指颤抖着,一遍、一遍、再一遍。手指稳定着,一寸、一寸过。
亚瑟是说过的,这枪里,有秘密。隋刃再拆枪。
“你忘记裴怎么死的了?”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记,任何一桩。”
“他让你记得,你们早已…不是兄弟。”咔嚓,隋刃装枪。昏天黑地的滚烫里,他垂下发红的眼。
“刃。再坚持一下。”
“…你,不痛吗?”
“亲情,果然廉价。”
“是我的、我的亲情廉价。”
“站住!你的战友都在这里!离开战只剩半年!隋刃,别让我看不起你!”
——砰!
隋刃忽然紧抿唇丢了枪,站起来。他大步走进炮台。
楚昭就是在这时推开了门。
隋刃冷硬着一张脸,正在半跪着测炮台。远处有一点昏暗的光。
看到楚昭站在门口,隋刃只望了一眼就回过头,声色淡漠,“出去。”
楚昭眼前再漆黑,他柔声细气,“你你在跟谁说话?”
“我让你——楚昭,出去。”隋刃起身,一个黑洞洞的东西对着楚昭就迎面砸来。
楚昭闭上眼,脚下,昏暗里看不清楚,他凑近,是一袋榨菜。榨菜袋开,滚出半块馒头。
隋刃沉默,他胸口起伏。他看着楚昭,直看的楚昭低下脑袋。
隋刃忽然垂下眼。
楚昭低着脑袋,没说话。
…隋刃,以后,不要再叫我舅舅。他脑子中,一直回荡着多日前自己亲口对隋刃说的话。
…如果不是亚瑟抓住楚斐,逼你说实话,逼她出现,你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是吗?
夜深,隋刃褪去了白天的妆。轮廊年轻的样子,苍老的气息,陌生又熟悉。尤其是那双似乎掺了沙砾的眼睛。那双、小汐的眼睛。只是个和楚斐一样大的孩子。
楚昭慢慢发抖。第一次发现,也许自己骨子里跟一直瞧不上的林葛然是一类人。
隋刃慢慢朝着楚昭走,直走到他脚前。
蹲下来,慢慢捡馒头。
楚汐就是在这时,从楚昭身后现出来。
楚小姐看到自家哥被欺负成这个熊样,那还得了?
还没等楚昭阻止,她就冲着昏暗里地上蹲着的影子,冷笑出声,“师父不在,就立刻家狗变野猫了呀。”
“小汐!”楚昭轻皱住眉,看着隋刃苍白的侧脸,心里忽然就刺痛一片,“别这么说,”他轻不可闻地低喃,“他受不了。”
楚汐早已踩着三厘米小鞋跟哒哒哒地去门口开灯,只一下,刺目的光亮起来。
楚汐回头,看到和箫儿几乎一样的一张脸。
在黑暗里坐久了,猛地看到亮光,隋刃眯了眼。他手里是刚捡起的半块馒头,正看着小汐。
对视。隋刃的眼睛里,灰暗的、咸咸的、漆黑的沙砾。
楚汐忽然茫然,一时分不清此地何时、此时何地。
“野…野猫也很可爱嘛…你看,你家的阿呆就很可爱啊。”楚汐糯糯地碎言碎语。
隋刃,“…阿呆。”
“就是你家公猫那个捡来的老婆,白白的那个。你没觉着她看着高冷其实很呆嘛。”楚汐揉揉眼睛,“箫儿,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里。”
隋刃的眼睛,忽然微凝了一下。只一下,视线里,就映入楚昭苍白的欲语还休的一张脸。
隋刃忽然收回视线。他沉默,然后轻轻揉揉眼睛,再沉默,终于,脸上扯出一丝凉薄笑意,挂着无关的神情,他站起来。
“您认错了,楚小姐。我是隋刃。”
楚汐不信。
直到看到隋刃捡起地上的榨菜,就着手里沾了灰的馒头一口一口吃,“夜深了,你们,要不要也来加点餐?”
他伸出手里的馒头。
二楚逃窜。
楚汐先跑,楚昭后跟,直走到门口,被隋刃叫住,“喂。”
楚昭站住,仿佛被定了身。
隋刃笑了笑,“请把灯关上,我不喜欢光。”
楚昭光速关灯,黑暗里,他终稳住了身形。
他没回头,他沉默地站在原地,“馒头沾了土,还是、不要吃了。”
“你不觉着,吃沾了土的东西很有快意么?”隋刃垂着视线,“就像他对剧情的理解入木三分,却又宁愿逃入不可解的事中去。”
隋刃站起来,“我愿意配合你,演一出一出戏。你却不能只作一个看客。”
楚昭怔住,他转身,终于开口,“说,”他的声音全哑,“我可以做什么。”
“代我,保护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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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躺在床上,空调一直开着,零下1度。
血结成冰晶,定格在脸上。他沉默地睁着湛蓝色的眼睛,看头上的虚空。
紧闭的窗外,是漫天的大雨,远处是冰岛黑色的沙滩。
灰色、搀白,构成一个个静止的画面。
卧室外的书房,科查尔终于睁开眼睛,“去调温度,他不能死。”
这话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再次赌赢。听到话的瞬间,亚瑟笑了,他慢慢弯起唇角,勾出一个温度。
他转头,望向窗户。
窗外——漫天大雨,天际苍灰的云卷、云舒。雷电滚滚、大海汹涌,像饿虎。
他闭上眼,唇角定格。
iamyou
想打败你,必须先成为你。
科查尔,我祝你,愿我,一起吧、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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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雷要下雨,雷欧。”亚瑟僵硬地抬臂,喝着一瓶廉价威士忌。
他穿一件被血浸透的破烂短袖,里里外外裹了三层刚从地摊淘来的二手雨衣,他蹲在沙滩上,看海上闪电、远处雨。
科查尔在冰岛著名的靠沙滩的里科士威尔西餐店大快朵颐,他只能来这里,按科渣命令,不得距离他超过二公里。
“…裴啊,我快被搞死了,伙计。”亚瑟抽抽鼻子,耸肩,半晌,“活着真累,是不?”
他絮絮叨叨,“趁科渣还没给我上监听,我跟你最后说点话,我很无聊,但我真的不孤单。”
他喝口威士忌,“一、无论何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寻死,你让刃放心。”
“二…嗯…该隐。”他没再说下去,他的手,在小幅度的抖。
他沉默下来。
遥远的海上,起了雾。冰山沉在灰暗里,亚瑟回头,回望沙滩连成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大厦。
“他做了唯一一次好事,然后我就让他死了。我有一点后悔,一点后悔。”
“你带不了话了,你看不到他的,他在地狱,你在天堂。”亚瑟转回头,看着面前的海,神情普通地诉说完毕。
黑暗里,他终于沉默下来。
你信吗?
我曾以为,我能等到他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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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姿立好,对着隐在黑暗雕塑旁男人的背影笑,该隐负着手,有一点点卑微,“我真没做坏事。”
暗影也笑,“那么,你在做好事?”黑影不笑了,“谁让你做好事?私自出去,你这两天的饭又没了。”
该隐眼前发蓝。
神啊,我已颠倒。
我这一生真惨,每次做坏事一点报应没得,每次做好事,该隐闭上眼。
“我也没做好事。”终是为五斗米折了腰,该隐颤悠悠解释,“小孩说要找妈,否则赖着不走。在这儿浪费您饭菜,多不合适。我给弄警察局,合情合理。”
“人贩子大汉呢。”
“大汉…那大汉太丑了!”该隐睁开眼,“是真的丑。绑警察局,不合情理吗?”
“断食一天。”黑影说完已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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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骂骂咧咧对着雕塑坐好,“妈的…没饭就没饭,连酸奶都给扣。”
捷克斯文地看他一眼,斯文地嚼着烧鸡,“唉,这样确实不好。”
该隐几乎吐血,回头瞅他,半晌,“你能出去嚼吗?”
捷克喝口酸奶,“你媳妇好像把你哥给捅了。”
该隐蹦起来,“??”愣半晌,他拍掌,“真的?媛媛做得好!捅死他个丫的!”
“假的,我说笑。”捷克意味深长看一眼该隐头上饿出来的一嘬绿毛,“你媳妇儿好像最近在跟付人杰谈恋爱,见人就夸他帅还不残不秃。”
该隐愣半晌,“我承认,我不该,我又残又秃,不再有十足的魅力。不过也仅仅减一成而已。”他眨眨眼,盯着捷克,“我不信,媛媛没那么花痴吧,你说呢?”
捷克面色冷峻,那张黑脸上再看也看不出个花来。
完蛋。该隐回忆起来了,哪怕当时帅气逼人的自己跟苏媛走街上遛弯,看到宽肩窄腰帅哥媛媛还是愿意驻足一观。
该隐收回视线,眼前已绿。
他忽然低头,开始哼哧哼哧擦自己的机器手,“你敢说机器手不酷?我要走了,你跟那个大灰狼说,老子要回国,再晚媛媛要把小崽子打掉。我有机器手,我有机器手。”
似乎想以奇取胜。
捷克嘿嘿一笑,一侧身,“大灰狼”迈着方步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