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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不死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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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拢着小孩,揉着他的背轻声安抚,“好箫儿,不怕不怕…妗妗儿在呢。”

    小孩似乎想避开,蒲公英抓的紧,他抬头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睛竟早已红了。

    “为什么不吃饺子呀,我记得箫儿以前最爱吃饺子呀?”她轻声问。

    小孩低下头,沉默很久,肩膀忽然轻晃一下,终于抽噎了一声,糯糯的声音微微沙哑,“…我要她喂,她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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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漩涡之下、水煮沉浮。

    巨大的断层、冲浪。

    沉、浮。

    睁开眼睛,南港,繁星。

    落着冰雨的繁星。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在一次家人聚餐里。”元蒲沉默,“那之后妈妈就带我又出国了,去了爸那里,然后,我妈妈也离开了。”

    元蒲笑了笑,和金飞一起仰躺在海面上,望着夜空湿漉的星,“林箫…我小时候、也是见过的。那时候,他妈妈才走没几天,虽然还没有音讯,但是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况的时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太慌张,除了当时才五岁的箫儿,他还那么小,却好像能感觉到什么,像是在赌气,却是真的不吃不喝,被林姑父训了很多次…那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没想到,夕姑姑是真的走了,再不回来。”

    他眨了眨眼,“算起来,隋刃是我的表弟,我后悔,这些年一直没找到他,更后悔,多年前那天的宴会,自己只是嚼着鹌鹑蛋,张嘴一口口吃着妈妈喂我的饭,任由他爸爸欺负他。我有时在想,他那天是不是看到了,我有妈妈哄着,喂着饭,他那时是不是很难过。所以…我不难过,”他慢慢低下头,望着黑色的海,“不难过他,根本忘了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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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

    隋刃停好车,跑了一段路,望着黑色的大门,轻吐口气,看来都睡下了。

    他悄悄要进门,准备上楼梯,大厅灯亮。

    林葛然笔直地站在大厅中央,幽幽地飘过来:“不给我打招呼。”

    隋刃倒吸口气,“…您还没睡,我,我以为灯关着您已经睡下。”

    林葛然黑着脸看他,沉默很久,“这个灯,是声控的。”

    隋刃:“……”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弯了弯身子,以示诚意。

    林葛然还是看着他。

    隋刃站着,林葛然站着,隋刃还是站着。

    林葛然默默。

    不是要说门禁的事吧,隋刃胆颤,咳一声,“…父亲,您有事情么?”

    林葛然沉默一会儿,向大厅看了一眼,飘来两个大白褂,隋刃身子后仰,这才看清两个人的脸,东边的医生笑一下,西边的医生眨眨眼。

    林葛然沉默地转过身子,“去医院。”

    隋刃还没反应,已经被扛进院里的车里。

    林葛然启动车子,耳边还是刚才睡梦里小夕的大叫,“你敢动我儿子!他胆囊出了事我拿刀子劈了你!!我这就找我哥去!!!”

    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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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肝胆科手术室。

    隋刃正襟危坐,医生翘着二郎腿,抬头看他。

    外面一道紫色闪电。

    面面相觑。

    医生咳一声,“已经做完核磁共振了,结果出来大概需要两小时左右,如果发现胆囊破裂就需要手术了,你现在疼的剧烈吗?可以申请住院治疗,也可以在外面等候室等结果。”

    隋刃摇摇头,沉默。

    医生看着他,默默。

    双方已沉默相视三分钟有余,医生感觉这个大男孩明显有事,不走,又不说。

    医生咳一声,转身看窗台的花。

    “嗯…”隋刃终于要开口,医生幽幽回头。

    隋刃酝酿一下,“…我已经做过手术了。”

    医生:“……”

    隋刃舔舔嘴唇,“我在朋友那里已经做过手术了。”

    医生睁大眼睛,“真的胆囊破裂了?”

    隋刃沉默一下,点头。

    医生吸口气,看着好好端坐着、异常冷静的隋刃,这像刚做过手术的人吗??这么年轻的大男孩受了这伤哪个不哭天抢地好好躺着都乱叫?

    他大声地:“胆囊全层破裂还是非全层?!”

    隋刃支吾着,“唔…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医生大声地:“叫你家长过来!!”

    隋刃瞳孔微缩,“不、不用…”

    医生已经起身向门口走去。

    隋刃火速拦住,混乱中碰到伤口,弯下腰。

    医生站定,看的心惊。

    隋刃沉默地忍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咳一声,抬头看他,“…全层。”

    医生已经忍不了了,错开他大步向门口走去,要打开门,“全层破裂是重伤二级!我刚看刀口就感觉是谁故意捅的!我必须找你家长!这案子要告肯定赢的!现在就找法医鉴定!现在的小孩儿打架真是不分轻重!!你家长呢!林刃的家长呢!”

    忽然,他身子一百八十度侧翻!

    隋刃有点歉疚地看着后脑勺已经抵着窗台的医生,“…抱歉。”他侧头咳一声,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吓得脸色苍白的医生,“我已经做过手术了,一会儿核磁结果出来,你告诉我父亲,我是胆囊微挫伤,不需要手术就可以了。”

    正义的医生用力摇头,“你想的美!!”

    隋刃:“……”

    冷冷看着他。

    医生开始吸凉气。

    隋刃看着他,沉默半晌,“…我失恋了,我自己弄的。”

    医生:“……”

    隋刃悲伤地看着他,“你也是人父吧,你明白我的心情吧。”

    医生摇摇头,“我是和初恋结的婚,我没失过恋。”

    面面相觑。

    话题,好像走岔了。

    隋刃闭上眼睛,“…我是说,我不想我父亲担心,你也是谁的儿子吧。”

    医生一瞪眼,“我还是谁的爹呢!把你爸叫过来!”

    这小子要么是早恋不敢让爸知道,酿成自残的后果!以后谁知道还会咋样!

    要么是被人威胁,所以他不敢告,还不敢让家长知道!

    哼,你可不知道吧,我叫福摩斯。我爸想他儿子是福尔摩斯!肝胆相照!我也照着这个目标来的!

    隋刃沉默一会儿,看着他胸前的挂牌,果然是肝胆科,“这个…福医生。”

    医生大吼:“叫你家长过来!!”

    刃刃照后脑门一拳。

    医生…晕。

    隋刃沉默地看着他,收拳,望天,半晌,“…您先冷静一下。”

    苍天。

    我也要冷静一下。

    悄悄出门,右拐,隔着拐角,看到走廊那头等待的父亲。

    隋刃沉默地倚着墙,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医院走廊尽头等待的父亲,他站在那里,来回走着,苍白的面上似乎有些焦急。

    人来人往。

    隋刃沉默地看着,看着。

    慢慢垂下视线。

    …焦急,会因为我吗。

    他左手习惯地触摸着左耳那颗银钉,亚瑟所处的波段仍是一片噪音。

    这几天,他总会有意无意触碰他。

    那头却不再传来任何声音。

    时光中,似乎是他爽朗的笑声,眼中星光闪电和滚雷都浇不灭,指着远方,意气风发,“骑士!总归有不死的战马!”

    “刃,让我们一起——打马过草原!!”

    恍惚中,他微微出了会儿神。

    他直起身子,摇晃了一下,向医院外走去,停在医院门口的一个摊子边。

    一个老爷爷看着他,笑了笑,露出快掉光牙的嘴,“小伙子,买紫米粥吗?天冷!这个好喝,暖和!”

    隋刃看着他被紫米粥的烟熏花的眼睛,弯起嘴角,“来一碗吧。”

    老爷爷盛了慢慢一碗粥递给他,苍老的大手拍拍他的肩,“拿好!你这是感冒了吧,看脸色白的,天多冷啊,你穿的太薄啦!”

    隋刃笑笑,摇摇头,从衣服里拿出几张皱皱的钱,递给他,慢慢弯了眼睛,“我不怕冷,晚上风大,您早点回去。”

    他提着紫米粥,抬头看了看天色,已很晚了,外面下起小冰雹。

    粥很暖,他双手捧着,重新走进医院,低头沉默地看了一眼,恍惚里弯了嘴角。

    送给父亲,暖和一下吧。

    “嘀——嘀——”并不是左耳耳钉的声音,是右耳内壁平日与联盟和龙脊成员联系的通讯器的声音。

    两次,一长一短是金飞。

    两次,两长,亚尔曼。

    隋刃转动右耳凹凸,调了下波频,“怎么了?”

    亚尔曼沉默一下,“刃,小心林远。”

    “他有问题么?”

    “收到线报,林远和日本人有联系。”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他说,他被人威胁过。”

    亚尔曼沉默一下,“不排除他说谎的可能。”

    “应该不会,他是夙远叔的儿子。”隋刃沉默一下,“有确定证据么?”

    亚尔曼叹口气,“目前还没。”

    隋刃淡淡道:“我会小心。”

    他关掉通讯器,捧着粥向父亲走过去,抬起头。

    走廊尽头,两个白大褂收好药离开,林远抚着脖子,父亲仍在他身边轻声叮嘱什么,手里拿着纱布和几瓶药膏。

    他怔了一下,呆呆捧着粥,又反应了过来,转过身要离开。

    “林刃?”

    隋刃僵住身子。

    林远穿着一身白色病服,捂着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也在?”

    林葛然轻咳一声,拍拍他肩,眼睛里有微微愧疚,“远儿,爸来看你,顺便带他做个核磁共振。”

    林远笑了一下,看着林葛然,“爸,我没事,刃他伤的也不轻。”说完,他微微歪头看着隋刃,“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隋刃淡淡道:“出来了,不需要手术。”

    “我想着,爸也不会真的伤你。”林远点了下头,看到隋刃手里的粥,笑了笑,“这粥,是送给我的吗?谢了。”

    隋刃淡淡道:“我要自己喝的。”

    林葛然:“……”半晌,“林刃,这粥是买给远儿的吧。”

    隋刃看着他,“不是。”

    林葛然:“…你再说一遍。”

    隋刃沉默,低头看粥。

    时间定格。

    ……

    隋刃,仰脖迅速把粥喝完。

    转过身,舌头迅速起了七个血泡。

    他沉默,咂咂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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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葛然铁青着脸,开车,沉默一会儿,忽然咳一声,淡淡道:“医生说,不需要手术?”

    林远笑了笑,“是啊,爸,玛瑞医生说我物理治疗就可以,一周去三次。”

    林葛然不置可否地唔一声,似乎觉着自己有点勉强,又补充道:“我还是不太放心…”

    林远笑道:“您放心,玛瑞是纽约最有名的主治医师,从业二十多年了。”忽然,他沉默一下,“不对,我这本来就不用手术啊,爸,你是在问林刃吧?”

    林葛然脸微红,“谁问他!”

    林远已经转过头,看着后座的隋刃,关切的:“刃,医生是怎么和你说的?”

    隋刃低头看着手中的共振图,静静道:“医生说是胆囊微挫伤,不需要手术。”

    林葛然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微微攥紧方向盘,他沉默一下,“林刃,这次是轻的,我最后重复一次,你伤好后,一定保护好他,一切听他行事。”

    隋刃左手仍习惯地触碰着左耳那颗银钉,眼睛里是看不清的雾色,他收回手,安静地望着车窗外灰蒙的雾色,沉默一会儿,哑声开了口:“刃明白了。”

    似乎没想到这次隋刃一点没再抵抗,林葛然只是更紧的攥着方向盘,看着窗前的黑雾,明明应放松下的心里却忽然怔了一瞬。

    我只是想要你们、兄友弟恭。

    和当年我和夙远那样。

    而且,这是我欠他的。

    他看着倒车镜里面无表情的隋刃,他忽视了他苍白的脸色,他只是觉着更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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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左耳耳钉忽然传来噪声。

    隋刃猛地翻身坐起,跃向窗外,站在雪地上。

    噪声清除,一个沙哑的声音,“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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