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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杀戮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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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都有定期,万务都有定时。

    生有时,死有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裴,阅《传道书》

    亚瑟静静道:“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只需要说一句话,装作无意地告诉你好赌的师父,东方,中国,有全世界最爽最大的地下赌场。”亚瑟沉默一会儿,笑了,“我保证,在这里,他会玩的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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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士睁大眼,“…就这样?”

    亚瑟淡淡道:“只要把他引到中国国内,我的条件,你便达成了,他是生是死,再与你无关,我会签下合约,把我的职位转让给你。”他低头沉默了一下,“这次的交易,只看你是否有胆量。不过补充一句,改变命运,我只是给你这个机会,至于结果如何,看你自己。”

    武士沉默地望了一会儿清冷的寒空,漆黑的双眼轻轻闭上,“成交。”

    亚瑟似乎微微诧异了一下,没料到他能这么轻易相信了自己,他沉默一下,心里有一丝莫名的情绪,“…你信我?”

    耳麦那头沉默一会儿,冰冷沙哑的声音,“你最好别骗我。”

    亚瑟一笑,感觉到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对手,是,他们毕竟已经成功交易过一次了,忽略掉心中淡淡飘过的不适,他同样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寒空,“成交。”

    关掉耳麦,他深蓝色的眼睛仍静静看着夜空,暗光明灭。

    隧道。

    旁边是黑色的夜,一轮圆月静悬空中。

    一辆纯黑色的车疾驰在暗光明灭的隧道里。

    音响里正传出广播,纯正的j国语,“今日早时上议院议员山本中岛先生在其m国行程的白宫会晤中称自由民主党将坚决支持前日的mj两国海军战时预备军演,并拥护m国对我国东北角海域进行出兵增护,称这可以改善近日与邻国的北海环岛争端,并对目前比特亚局势发表…”

    “山本…中岛么。”后车座靠右位置,一个面色平静的黑衣年轻人淡淡道。

    车里一阵沉默,黑衣男子旁边,一个金发男子沉默了一下,“他晚上九点零七分下机。”

    黑发男子不再说话,慢慢从靴里抽出一把短刀,淡淡道:“和目标前后只差七分钟,够时间。”

    金发男子深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黑衣男子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刀锋,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现出一分残忍。

    一声响雷,车驶出隧道,灯火通明,高楼耸立。

    雨,瞬间开始下。

    “…刃。”驾驶座一直沉默的黑发男子忽然开口。

    后座的黑衣男子手臂僵了一下,沉默。

    “这样,会暴露。”黑发男子低头静静换挡,转动方向盘拐进前方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

    黑衣男子松开咬住刀刃的嘴,淡淡道:“不会。”

    金发男子微垂下视线,缓缓攥紧手指,“现在是非常时期,参议院每个议员身边都有十个以上的带枪保镖,机场很多是便衣。”

    黑衣男子似乎没有听见,他低头静静擦拭着刀刃,并不说一句话,金发男子僵了一下,默默收回视线,笑道:“裴,我们就一起先去附近的大排档吃点好吃的吧?”

    开车的黑发男子垂下视线,缓缓转动方向盘,耸耸肩,似乎也在活动气氛,“好啊,就说昨晚咱没吃夜宵会饿吧,听说这儿的烤鱼叉烧还不错,我说亚瑟,你记得别再吃独食,哈哈,给火鸟也带点。”他笑了笑,抬头看着已被乌云遮住的月,“他一直没日没夜开着飞机跟着咱,肯定饿坏。”

    “停下,我在这里下。”后车座的隋刃冷冷道,“明晚七点北海道会合。”

    裴僵了一下,沉默片刻,还是缓缓熄灭了车。

    隋刃咬着刀锋,低头把手腕的军表去掉,放在口袋里,打开前面储藏箱里的黑袋子,拿出一个长条镜,对着脸上的皮肤进行易容。

    “刃。”裴沉默一下,静静望着被雨渐渐打湿的车窗玻璃,“记得所罗门那句话么?我见过仆人骑马,王子像仆人在地上步行。”

    车里静下去。

    雨声,窗外的车声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裴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他沉默一会儿,“可是仆人骑马,又能骑多久呢?”

    他笑了,缓缓回头,看着后座的亚瑟和隋刃,静静开口:“威廉-亚瑟是真正的王子,隋刃的魂和裴的魄,也会是真正的王子,坏人的命,不值得王子鱼死网破。”

    他握在方向盘的手在抖,然后他慢慢将它稳住,他沉默一会儿,轻声道:“这不是忍耐,我们已经坚持很久了,会有机会的,相信我。”

    隋刃没有说话,牙慢慢陷进刀锋,血,顺着嘴唇滴到膝头,他漆黑的双眼缓缓右移,看着车窗。

    雨,打湿路灯,在玻璃上映出一道浅色暗纹,慢慢熨烫,折射出幽深的黑光。

    黑光击进纯蓝的眸。

    亚瑟缓缓挺直背脊,望着夜空下缓缓飘荡的雪。

    …传道书我没有读过。

    但是,裴,我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凡事都有定期,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你说,现在不行,会鱼死网破。

    你说,我们是真正的王子。

    你说,我们已经坚持很久了,会有机会的。

    你一直在医治我们,不是么?你却死了。

    我们是伤痛的。

    过去的痛,你的痛,更难再医治。

    你和刃曾被他践踏过的痛和辱,只有杀戮,只有杀戮。

    现在,却该我们杀戮了。

    这痛,这受尽的侮辱。

    亚瑟微微侧过头,呵,裴。

    用杀戮,让我灭了我们的痛,让我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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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七时,方才擦黑的天色已是全黑。

    收工的口号终于从码头东侧传到西侧。

    隋刃将最后一个大箱子扛进船舱,踉跄一下,从甲板跳回岸上,离开那头还在喧闹着要结帮去喝酒的搬运工人,向旁边的草丛走去。

    头一黑,栽进了草丛里。

    咳喘,不停的咳喘,透支的身体早已被冷汗透了个遍,隋刃翻了个身,捂着还在胀痛的肩膀,望着开始飘雪的寒空,吐出嘴里的草屑,咳喘着笑了。

    过了冬天最难熬的几天,他不再呕吐,两餐充足的馒头,加上晚上在李嫂那儿总能吃些养胃的饭菜,胃倒是好些了。

    今天搬运时他想了很久,终于闹清楚这病头的由来。

    大概又是肺的旧伤,让他一直咳,咳,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退烧。

    他抬手,摸摸滚烫的头,抚住一直抽搐的肺,抽出靴里的刀,滚烫的嘴唇缓缓抿住冰凉的刀刃。

    如果是这样,就是老毛病了。

    …落下这病,大概多久了。

    隋刃眯了眯眼睛,望着落雪的寒空,沉默地想了一会儿,五年?还是十年呢?

    也是这样的季节吧。

    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赤膊在飞雪里翻滚互搏,然后撑立着俯卧撑,一连几小时。

    至于撑立的地方,是冰海,还是雪沙泥浆,都看教官那天的心情了。

    ……

    “杂种们,滚起来。”

    不到三秒,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已艰难地在冰泥浆里站起,负手立好,一动不动。

    教官冰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今天,有上级来巡视。你们都给我立好了,一动不动地等。”他微微迟疑一下,“…都给我保持安静,目光垂着,尽量不要让他注意到你。”

    “哈哈哈,我说修罗,你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啊!”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这么提醒,可就没意思啦。”

    “副座。”被唤作修罗的褐发男子转过身,他微微弯了弯身子,沉默一下,淡淡道:“才对杀过,我的队,损失不小。”在他对面,站着一个白发男子,身上披着件深灰色的厚披风,一道刀疤从额头漫过下巴,白发男子身后,又站着数个黑衣人。

    白发男子笑起来,拍了拍修罗的肩膀,“我哈德斯的话你还不放心么?这回,我只让他玩儿一个人,也告诉过他尽量别玩儿死。”

    被唤作修罗的男子英俊冷硬的脸上面无表情:“我可以问问么?为什么来我的队?”

    哈德斯又笑起来,脸上狰狞的刀疤更怖人,“因为你的队,有趣的人多…还有我干儿子呢!”

    说着,他又笑起来,指着第三排角落里一个赤膊黑发的男孩儿,“来!儿子!给爸爸站前边儿来!”

    黑发男孩像是没有听到,仍一动不动。

    修罗沉默一下,忽然一声猛喝:“隋刃!没听到么?!”

    黑发男孩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缓缓抬起漆黑的眼睛,沉默地走到队伍前,站在第一排,重新负手站好。

    哈德斯似乎很满意,反复揉着黑发男孩的脑袋,拽着他的头发嘶哑的笑着:“一会儿,好好表现,被选上了就可好玩儿了。比你在游乐场…摩天轮?还好玩儿。”

    黑发男孩僵立着,一动不动地被他拽着头发,胸膛缓缓起伏,他忽然开口:“是么?如果这么好玩,不如您和他玩。”

    哈德斯僵住,眼睛微微眯起来,侧头对着修罗,沉默一会儿:“…刚才,他是不是还没回你的话?”

    修罗沉默一下,直接走到男孩儿面前,一脚将他重新踹进旁边的泥浆里,再一脚撵上他的脸,用力一划,男孩呛咳一声,口鼻开始冒出血来,修罗微微眯起眼睛,“刚才,我在问你话,现在,回答。”

    男孩漆黑的视线僵了一下,眼角也冒出血来,他垂下视线,轻声道:“我听到了,是。”

    修罗缓缓移开视线,对着哈德斯淡淡道:“他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副座,不如让他先回营,晚上,我会重罚。”

    哈德斯弯起嘴角,看着修罗沉默一会儿,微微眯起眼睛:“…现在的样子,多好看。让他站在第一排正中间吧。”他弯起眼睛:“宴会该开始了,今天的客人都在等修罗先生。”转身向远处走去。

    修罗淡淡道:“是。”他静静看着泥浆里弯腰在呕的男孩,“听到了,就立刻去做,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他转身离开,忽然回头淡淡道:“记住,在这里死了,就什么也不是,我会亲手把你剁碎了洒进泥浆。”

    男孩缓缓抬起头,眼前已是一片血光。

    他沉默一下,缓缓从泥浆里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泥,站到第一排正中间,负手立在那里。

    约四五个小时的暴风雪后,天已擦黑,四排黑衣男孩已都快成了雪人,远远走来一队人,当头一人一身褐色的皮草大衣,也不说话,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似笑非笑。

    他向他们走来,手里握着一把修长的刺刀,刀刃映着冰,刺眼的光。

    他悠悠走近队列,看向他,“哈哈,这里竟有j国人?好样的!”

    隋刃淡淡道:“我是中国人。”

    男子表情僵住,然后慢慢裂开嘴角,“…中国人?”

    他笑了,黑发,黑眸,鼻翼间黑色的胡须,厚厚的嘴唇,一双微微眯起的三角形眼睛…

    身体,忽然剧烈的抽搐起来。

    隋刃,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依旧飘雪的夜空,身体,一直抖,一直抖,他缓缓攥紧手指,直到手心的草叶碎成片,嘴角也流出血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人的眉目,依旧清晰。

    清晰到刻骨。

    身体,再次被冷汗湿透,仍是滚烫,刻骨的恨意,侵袭了全身,他仍紧紧攥着双拳,忽然闭上漆黑的双眼,沉默地呼吸一下,吐出刀刃,从雪地里站起,挺直背脊,向远处的黑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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