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豕
其实,在等待太子传唤时间里,百无聊赖中阑珊大体梳理了下她看过的八十多章水剧情。
前面六十章可均分为三部分,这其中,三分之二的片段都在讲述太子父辈,明崇帝与已逝皇后凌芷言两人间的爱恨情仇,怎样由邂逅之初的鸾凤和鸣发展到最后形同陌路,此间还夹杂着不少后宫嫔妃的勾心斗角,看得阑珊一度心累无能,地铁老人脸跃跃欲弃。
直至扫到第四十章,太子小男主终于……出生了。
然后作者又用了近二十章篇幅描绘封逸辰小太子时期的童年生活时光。因为这一段没有任何感情戏着染,年少无知的阑珊完全是囫囵吞枣览过去的。现在想想,若早知道会有穿书甚而到靠人苟命这一天,她当初必须咬文嚼字,逐句逐个将有关太子的描写全文背诵下来。能早些参透男主少年天成、高深莫测的心理,自己的命苟起来岂非更加有保障?
但幸好,最后面二十几章阑珊一目十行过了一遍,也因此,除去自己这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炮灰,阑珊第二有印象的便是这名一直不自量力想要搞事情,开篇就已经被作者标注为反面人物的小人男二,封……封什么来着?
“睁大你的眼看清楚,爷,姓封名沐墐!”
门外,被阻拦多时不得进,封沐墐呵斥的音量升高出八个度,出口浓浓酒气味,“爷堂堂一国皇子,与太子殿下亲兄亲弟,你再拦着不让爷进,可说不过去了吧?”
太子府前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逗留喧嚷的地方,这里需要讲一下封沐墐耍疯的原因。
本来自午间一别,封沐墐心情还非常之得意,但这种意气风发感在他与母妃何昭阳循例一叙后被彻底性击垮,危机滚滚打脸来。
原来,明崇帝对太子的补偿不仅限于赏赐朝廷重臣之女,还专斥了一品太傅宁渊单独教授太子治国安邦之策,更有一条,大太监苏福海向人透漏明崇帝有让太子上朝听政之意。这种种异常叠加,让封沐墐不得不懵逼了。
糊涂老头不是不喜太子吗,现在又做什么刻意背着他,对太子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上赶着一样讨好,什么意思?
以酒浇愁,最后结果越浇越愁。借着股股马尿劲,浑浑噩噩的封沐墐冲动滋生,晕晕乎乎飘到了太子府前撒疯。
守门侍卫哪里不清楚封沐墐耍起酒疯来什么德行,被那一身酒气熏到皱眉,碍于封沐墐皇室贵胄的身份,侍卫长稳着声音好言相劝,“大皇子说哪里话,确实是近来府内守备制度加严,未持有拟好的拜谒帖太子殿下一概不见。大皇子不妨再等等,待传话小厮返回,属下们定好生向大皇子赔罪。”
众人心照不宣,谁都清楚那传话小厮不过是个幌子,大家只想把封沐墐打发了去,不让他这酒疯劲作扰到殿下。
若放平常,封沐墐还能有点理智,给台阶意思意思也就下去了。可现在,封沐墐马尿诚然灌了不少,疯劲上头,封沐墐逮啥咬啥,亲妈来了都不顶用。
是以接下来,在太子府前一人独大,封沐墐各种污言秽语不重样招呼着守门侍卫。发泄了几番没人敢反驳,也没人搭理他,浑身燥热浊气冲顶,封沐墐正打算孤勇的抬脚硬闯时,四下安静的空隙里,蓦然从门边透出一声蔑哼,不重,然也不轻,直落落砸进封沐墐耳底。
掀开半瞑的眼看去,一名学子装束的瘦小男人正迎面走来,明晃晃冲他行近。
抬起的脚咚然放回,封沐墐眯眼摩挲着下巴,目光咬着那个在他看来不知死活的货。
要说人长得倒也不赖,清俊灵动的,还有股子娘们儿也比不过的秀气。不过,这个弱智书生显然活腻了,不仅当面嗤笑他,到现在,看到自己非但不说请罪,竟然还在斜眼蔑视他。
蹄一出,大长胳膊一伸,封沐墐轻而易举挡住了阑珊去路。攫过人的肩头扳正阑珊身子,封沐墐龇牙咧嘴对阑珊狂喷酒气,“小子,你刚刚躲门缝里阴恻恻的一下,是在哼谁。还有,敢用那种眼神看爷,不想活了?”
老话有,要揭房上草,需看屋下人。封沐墐在太子府前大撒酒疯一通闹,已经足够跟随他前来的沐王府奴仆心惊胆战,没脸看了。眼瞅封沐墐又想要刁难太子殿下新选定的伴读,再不能袖手旁观任其发展,封沐墐贴身侍从南雁捂下一张老脸,硬着头皮上前对封沐墐提醒阑珊身份,恳求他见好就收,放人一马了事。
可封沐墐如果能这么好说话,就白瞎那几吨马尿了。听完,封沐墐手下攫取力道反而更大,血丝泛满的厉长眼打在阑珊腰间挂着的伴读令牌上,笑得那叫一个阴恻餍足。
这小子对自己不敬,如此不知礼竟然会是太子的伴读。巧了,太子伴读的话,眼前这家伙,他可得好好做一番文章。
就在封沐墐眼珠溜溜转,想法子该怎么杀鸡儆猴时,阑珊这边儿也没闲着,在近距离观察传闻中的男二。
看到此,阑珊终于深切体会到何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虽然封沐墐与太子封逸辰同父异母,但两人从外貌气质,延展到举止言谈,无论从哪一方面看,都完全是沟中臭蝇与天上茭月的区别,中间隔着十万银河系差距。
所以,作者写这样一个阴鸷瘦高个满口爆粗的人来做男二,确定不是反对太子的小觑侮辱?就冲面前人一脸“老子最大”的街边地头蛇表情,阑珊就阵阵恶寒。
这般作想着,阑珊也就不由自主反应到了眼神里。
然后,她的臂膀便被肩上那只臭手更加紧攫住,从头顶翻滚砸下封沐墐各种不堪入耳的叱骂威胁。
就事论事,虽然阑珊心内非常不齿这个黑色粗写的狂妄男二,那一声蔑音也确实是她看不顺眼由心而发。但这个男二到底披着层皇家皮囊,真把人惹毛了她也捞不到好果子吃。
忖虑好藉词,阑珊表面非常之顺从,折下玉颈向人赔罪,“大皇子误会了,小人那一声轻音并不是针对您,意有所想的眼神更加不是看您,小人完全是冲着过路那头,野豕而发。”
话说完,阑珊明显听到周围有一股股加重抽气声,类似一种想笑又必须憋着不笑的别扭。
而封沐墐那里,要不是有人拦着,他真能直接扬腿把阑珊送上西天。别以为他听不出这句话言外之意,自己在府门口待了大半天一根猪毛都没见着,这小子上哪把锅堂而皇之甩到牲畜身上。
察觉玩笑开大了,阑珊面作惶恐,跪地,以手垫头隐下面容稳声阐释,“大皇子,小人确实没说假话,不久前有一只奇丑无比的野豕从太子府门前奔跑而过,以小人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它一闪而逝的身影。小人就在想这只豕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不老实待在豕圈里等人投喂竟然敢来到太子府门前招摇哼叫,也幸亏它跑的足够快,不然这会儿子肯定已经被侍卫拿下变成盘中餐了。因此小人才蔑嗤了一句,白了一眼,哪成想反惹来了大皇子的误会不快,小人有罪,望大皇子责罚。”
“你、你…”
封沐墐想说,你竟然敢把爷比做猪豕,但这种自取其辱的话封沐墐又绝对吐不出来。就在他气得脸色青红相接,周围人憋的闷咳声叠叠时,阑珊继续“真诚”的向人补刀。
“后来那只豕虽然走了,但它遗留在此的臭味却长久不散,小人闻着太过恶心,遂眼神就显得不自在了些,没想到,这一举动又被大皇子误解了。”
抬头,阑珊乌黑的莹眸里有一抹亮光显现,恰是这抹隐而不发的光亮支撑着阑珊无所忌言。腰杆挺直,阑珊在鼻端吸嗅几秒,后虚虚扇风,诚挚向人提议,“大皇子,您不妨仔细闻闻,现在空气里还漫着股,豕身上的恶臭味呢。”
“扑哧。”
就在围观人群真的要忍不住发笑时,有一声浅笑先先溢门发出,清悦涤耳,不遮不掩的大方自在瞬间让门外群群侍从意识出来人是谁。
封逸辰手摇折扇踏着暮光而出,一片参拜声中男人眼光不甚经心的划过虽跪地不起,腰杆却挺直如苇草的阑珊。清清沉沉的目色敛了笑,封逸辰视线定凝在脸色精彩纷呈的封沐墐面上,声线自带冷感,“不知皇兄突然到访还如此作急,却有何事?”
封沐墐早就忘了他来找人的初衷,恼羞成怒,封沐墐冲指着对他含沙射影的阑珊,与封逸辰急急控诉阑珊罪行,恨不得当场将人大卸八块,“殿下,这小子口无遮拦还对皇兄我各种不敬,像这样的粗鄙莽夫又怎配来当我们皇室伴读,还请殿下把人交给皇兄,皇兄这里,自有得是办法好好教导教导他,一个下人该有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