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急情
衔枚疾走,阑珊阵风般溜回自己庐所将门梢一插,边释放着憋闷许久的小白兔边思索起逃跑计划。
她穿来的时机很不妙,恰是原身所殒命的七月末底,在历经与太子那场有惊无险的对手戏后,阑珊顿觉自己之前只靠远离男主来苟命的想法天真了。
仅一句话,原身已经在人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她现在别管是安分守己还是冒险坦白从宽,九成的概率都难逃一死。
想清楚这一可怕的事实阑珊瞬感如芒在背,逃命期限仅余三天,胡乱裹好衣敛上所剩无几的盘缠,阑珊悄摸开门预备现在就溜走。
然而门打开的一瞬,一条十寸长正当当堵在门口的吐信毒蛇应激性把阑珊吓出了破音,几秒间,她的腿脚已下意识趋利避害逃回了床榻,瑟瑟抱被裹命。
但那条毒蛇并未被女人的一惊一乍吓到或者激怒,仍唁唁吐着分叉舌矗在门边,不动如初,不越一厘,静止的模样像一只待人吩咐的圈养宠,仿佛等阑珊示意后它才会有所行动。
这当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觉,只在一个侍卫扮相的人赶来时,那条毒蛇旋即警觉而起,蜷缩的身体像一张噌然张开的弓,“嗖”地一下,直窜而出,朝来人发起死亡攻击。
卫朗眼疾手快,纵身一跃躲过了足下两颗淌着毒液的青白燎牙,同一时刻抛离出暗器,一秒后,地面那条蓄毒待发的银环蟒反被击中七寸要害,钉死而亡。
榻上,近距离观赏了一出人蛇大战,确认胜者为那名威猛侍卫,阑珊这才松出口骇气。
惊魂未定,抬目,阑珊对搭上人冷冰冰的视线,声带带着点飘儿的道谢,“承蒙这位大哥出手相救,在下实属感激不尽。”
眼瞅那名冷酷的侍卫大哥不声不响,瞥她一眼后就作势要走,完全无法直视门前那滩软趴趴的死物,阑珊再次腆着脸与人要求,“这位大哥,能否劳烦您顺道把那东西给处理掉,多谢了。”
“他真如此说?”
寝庐内,封逸辰执筷的手一停,原本散漫的目光聚集到了那只已死软物上,状有所思。
“回殿下,那小子确做此讲。”
答完话,卫朗踌躇少许又将细节添加,“属下赶到时那家伙正大开着门户抱着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面无人状,看他那恐惧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畏惧在里头。”
与昆虫毒物类打交道才有所发迹的阑氏一族,会惧怕此等驯服蛇?封逸辰也就当做笑话过一耳朵。被眼前的腌攒物恶心了食欲,男人起身离席,才要扬袖命人将其拿退,心思一动,封逸辰想到了一种可能,“把它剖开。”
立时被主子这句话点醒,看到太子心情有霁,书潼才敢多一嘴询问,“殿下,您是觉得他们有可能依靠这些骇人的活物来暗传情报?但若事实果真如此,那小子这样做,不就相当于在不打自招吗?”
“所以才要将计就计。”
封逸辰袍摆轻晃跨坐于榻边,上身往后虚虚斜了个倾角致使他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语言却透着万事尽掌的从容,“既然这只瓮中之鳖突然间开窍,极力的演戏,孤不介意给他个展示机会。”
话罢,封逸辰稍一抬手,书潼立刻将手边簿册恭呈上前。垂目,男人逡视的目光攫止在阑珊一栏,逐句扫过。
而另一边,并不知晓自己权为苟命做出的本能反应反而加重了人的怀疑,阑珊正手持学子通行证与守门侍卫讨价还价,实施她的逃跑大计。
侍卫拿着人送来的令牌,掀眼皮鄙着阑珊,一一核对信息,“姓阑名珊,年十六,驯兽家族阑氏后代,甲班学堂学子。”
驯兽家族阑氏?
这个倒是阑珊第一次听说,想来是原主的出身了,总之讲的是自己没错,阑珊忙不迭点头承应只等人放行。
岂料,守卫人员确定了她的身份后本就不敬的态度更是急转直下,鄙弃的将阑珊学子证撂回,守卫用四个否音字吹灰间浇灭了阑珊生存之光,“不予放行。”
“凭什么?”
阑珊当即质问,意外又不服。她可是见过不少同门弟子根本无需任何证件随意的出入学堂,也没见这些侍卫敢阻拦一下啊。
“别人?”
阑珊不自量力的质疑引来周围嘲声一片,领头侍卫长讽意十足给她科普,“小子,你什么身份,人家又是什么身份,既然以平民的资质来到了皇家学堂,除非有王孙贵胄看中你收你做个佣人伴读啥的,否则你这辈子,就算死也得死在学堂里。”
阑珊大脑飘开灰色雪花,死机两秒。
照这意思,她今后要困死在此间高大上的学府了?
悻悻返回庐寝,又费力琢磨了遍学院守则后,阑珊才算真正了解了这里吃人的等级制度。
无权无势全靠砸钱来此皇室学院的百姓,譬如阑珊,就相当于将自己的一生连带身后家族全盘上交给了朝廷。你在其中不仅要老实本分还得伺候课堂上那些皇子皇孙,说白了,就是个花钱买陪读,实际侍奉人的奴仆。
当然,也不是没好处,若你能撞上大运得到其中一位贵人的提拔赏识,不仅你本人,连带你身后的家族都会跟着鸡犬升天,镶一层贵族金边。
至于出门,倒也不是不得出。
规定范围只能在一天课业结束后及休沐日期间允许你在外放放风,但注意,必须定好返回时辰。若迟归,惩罚力度依照超时时长而定。
这里要划重点,如果你一夜未归甚至不告而别,那么很好,专门守护于此的皇家御林军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挖出来,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你定罪咔嚓后,再从家族中重新抽选一人顶替你的位置。
所以说,原主到底因何原因非要作死的为了那位不可望,更加贵不可及的太子,来到这么个吃人学院啊!
不若,她现在就铤而走险向太子坦白女人身份,表明对太子的爱慕,求人看在自己…看在自己……
阑珊垂眸审视,原主身材,干巴一只,就胸前有二两子肉也快要被她给挤瘪了;长相,先别论五官,只自己那张黄到可以媲美灰土地的面皮,别说依红偎翠的太子,阑珊本人就首当其冲不忍直视。
申时讲学的更铃切断了阑珊悲天悯人式哀愁,暂无计可施,拖着腹空脑沉的身子阑珊龃龉着步伐于教场行去。
晡时传授骑射。当下是暑意蒸腾的天,阑珊又身着初穿不惯的紧实戎装,扎完一刻钟马步后,胸闷气短的阑珊直觉她已经出现了中暑前兆,正头晕目眩忍耐坚持时,不妨旁边忽伸来一只修若梅骨的手将她摇摇欲晃的身子轻一扶稳,迎面而来的还有男人一句声缓若润玉的关切,“如何,要不要小憩一下?”
面前天光咻然被点亮,清贵之气迫人袭来。在周围一道道饱含妒意的剐剿视线中阑珊警醒一摇头,微侧开身,婉拒了太子突如其来的好意,“承蒙殿下关怀,不才没事。”
纵使初次遭拒,男人涵养极佳,收手一牵唇,封逸辰俊丽无伦的面隐出轻笑,就此不做坚持。
而阑珊此番不识好歹的举动又引来一波公愤,一盏茶歇憩时间,众多皇家贵胄将封逸辰围做众星拱月状,七嘴八舌议论着出身平平的阑珊,语气尽是不齿唾弃。
“殿下,您何必理会他,您不在学院留寝不知道,那小子,怪异得很。”
这句话正中封逸辰下怀,接过旁人温好的茶水封逸辰掀开茶盏慢悠撇着上面的浮沫,漫不在意一问,“哦,怎么个怪异法?”
原本在人群外围的郑小侯爷听到太子搭了自己的话,立刻谄媚的近到人身前屈身回复,“那小子,自从他来到书院除了开课时间露露面,平日基本憋在寝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的面黄肌瘦不讲,开口还是尖细的太监音,整个一娘娘腔。并且一个月时间愣是没人见他步入过一次浴堂,殿下,您说这大热的伏天他也不怕自己身上闷出味来熏到了人犯下不敬之罪……”
封逸辰抿茶润喉,在耳边聒噪不止的声音里心不在焉睨向躲在一方阴翳中那抹平凡孤寂的背影。眸眼黑亮,如一汪深水,看得清澈分明,却无法教人摸透,男人所思所想。
不远处,李教头吹响的哨声打断了众声喧嚣,热身活动毕,教头以身示范,驾马张弓,飒爽的打出双箭十环的成绩后交待众人两两自行组队,进行为时一柱香的自由训练。
封逸辰自然是人们争相期盼的对象,但他们热切的言辞并未留住人,因为太子早已有了人选,又一次奔着那个不合群的娘娘腔去了。
日影映在一袭精练戎衣上,似月华满襟,随意踱走已是无限风流。
封逸辰眼眸如沂水清明,举步徐行,男人刻意于边角那抹平寂的身影而去。
阑珊本打算一人做任务以全力缩小自己存在感,奈何有抹神光太过亮目且越来越透入清晰。直至视线里映入一双濯丝布云履,太子清衡悦耳的声音兜头笼下,明确向自己发出了组队邀请,阑珊才敢改用余光偷窥变作正当迎视。
抬起眸,周遭看惯的景致映入男人似氲日光的桃花眼中也有了令人眩晕的魔力。极力过滤着清醒,阑珊思虑两秒,还不等她有所下好决心,猝不及防地,阑珊小腹忽传入阵阵坠痛,随同而来的还有身下涌出的股股不可控热流。
认识到发生了何种生理意外,阑珊起身的动作一秒定格,身子僵直,瞬而石化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