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众人在第一书院讨论下一步计划之时，南知风和巡防司的赵波，领着一群士兵，包围了第一书院。
自从在县衙见识蒋溪的见招拆招之后，南知风就对蒋溪和第一书院重点关注，在第一书院附近，安排了不少探子。在得到探子回报，第一书院这几日陆续来了不少女子之后，南知风敏感察觉到，这么多女子的到来，肯定有所图。于是跟孟西洲要了句话，前往巡防司借兵。
包围一群女子这样的活实在是又简单又不费劲，还可以向孟首辅邀功，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参将赵波积极踊跃申请与南知风一起带兵前来。
“你们这是要什么？”
赵波正想往第一书院门里冲，言域背着手，悠悠然出现在门口，语气不善问道。
“见过辛王殿下。”赵波万万没想到，第一女子书院会杀出一个辛王殿下，连忙跪下行礼。
“你不向我行礼，是等着我向你行礼吗？”辛王殿下冲着矗立在赵波旁边的南知风，冷冷说道。
两两相遇，总有一方要向另一方行礼。辛王殿下向来不介意别人是否向他行礼，但特别人特别场合除外，比如现在南知风要冲进去第一书院。
“见过辛王殿下。”南知风自知理亏，马上跪下行礼。
“起来吧。”言域让宋潭星搬过来一张椅子，在大门口干脆利落坐了下来：“两位到第一书院有事？”
赵波和南知风两位是来第一书院抓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子，可是辛王殿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坐在门口，他们当然不能推开辛王殿下，率兵往里冲。冲不了，就抓不了人。抓不了人，他们到第一书院好像也没啥事了。
“南先生说，第一书院来了几个歹人，请微臣帮忙过来看一下。”赵波斟酌了一番，开口道。
“看来我对未水城的事务确实不够熟悉，原来巡防司已经脱离刑部的管束，改归南先生管了，不知南先生在朝廷任何职位？”言域佯装不知道巡防司归刑部主管和南知风无官无职，一脸真诚询问道。
一脸真诚的明知故问最是令人难以招架，赵波马上就明白了言域字里行间的指责。
巡防司归刑部主管，自然应该唯刑部的号令行事。南知风不过是孟西洲的门客，无官无职，他让赵波过来看一下，赵波居然就过来看一下。赵波到底是朝廷的官员，还是南知风的打手。巡防司负责未水城的防卫，责任重大，今天一个无官无职的张三可以顺便调动，明天李四也可以随意调动。巡防司到底是刑部的巡防司，还是张三李四的巡防司。
“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赵波额头冒出冷汗，立即跪下请罪。
“古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大人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改一改吧。”辛王殿下向来对犯错误的下属宽容大度，自己的错误自己改好就行。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返回巡防司。”赵波又行了一个礼，起身就带领士兵离开的第一书院。
赵波带着士兵走了，宽阔的第一书院门前，只剩下一个无官无职的南知风独自尴尬站着。
“赵波方才说，先生告知他，第一书院来了几个歹人。先生真是慧眼如炬，远在孟府，就知道第一书院来了客人，还断定第一书院的客人，就是歹人？”言域睨着南知风，以人畜无害的和气口吻说着杀机四伏的狠话。
人在远方，却对此间之事了如指掌。除了南知风已经得道成仙，已开了天眼以外，就剩下一个派人时刻监视的理由了。
南知风知道辛王殿下动怒了。
辛王殿下是铭枫书院的院长，又不是第一书院的院长，南知风不知道自己监视第一书院的行为，为何会让辛王殿下动怒。难道是因为殿下凑巧到第一书院做客，却被自己诬陷为歹人，所以恼怒了？
南知风当然不知道辛王殿下恼怒的原因是因为，辛王殿下虽然不是第一书院的院长，可辛王殿下的心爱之人是第一书院大师姐。监视第一书院，就是监视辛王殿下的心爱之人，这比监视辛王殿下更无法容忍。
不管如何，知道自己尚未得道成仙的南知风，决定先就自己监视第一书院的行为给辛王殿下一个合理的解释。
“近日，未国有些地方出现奇异的天象，首辅大人找来得到高僧，对异象进行了解读，得出是些对未国繁荣稳定影响巨大不祥之兆的判断。首辅大人对此很是担心，向大师询问了化解之法。大师摆起三天三夜的莲花阵法，终于得出不祥之兆出现的原因，是因为未水城里，有妖人潜入。潜入的方向，正是在第一书院附近。于是南某按照大师的指示，在第一书院附近安排了些人手，准备捉拿妖人。方才大师告知，有个妖人潜伏在第一书院的客人之中，进了第一书院，于是南某便请求赵大人带兵协助捉拿妖人，不料惊扰了殿下，南某实在罪该万死。”
南知风这番话，开口未国繁荣稳定，闭口捉拿妖人人人有责。言语之间，还含沙射影抹黑第一书院的客人是妖人，把时不时来第一书院做客的辛王殿下也抹黑了一把。
辛王殿下神情冷了下来，立即就要展现皇子之怒。
“窦娥冤，六月雪。这世间，但凡出现不公，上天自会以异象示警，这是古往今来的规律。人心不公才是最大的妖魔。第一书院自诞生以来，平等赋予每一名女学子求学的权利。在这片公平公正的土地上，公平的光芒足以让一切魑魅魍魉落荒而逃。这位先生说，未国多地出现异象，首辅大人很担心因此会影响未国繁荣稳定。首辅大人忧国之心令蒋溪很感动，蒋溪愿意以自己一点所学，为首辅大人化解一些忧愁。要论未国现今最大的不公，女子被排除在科举和朝堂之外想必排在第一位。不如先生告知首辅大人，鼎力消除这份不公。则未国多地的异象必将无影无踪，妖人不灭自亡，而首辅大人的忧愁，自然就会烟消云散。”蒋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风轻云淡之间给予南知风坚强有力的还击。
首辅大人要消除异象，要捉妖，而蒋溪体恤首辅大人一片为国之心，为他指出一条历史证明消除异象的最佳道路，消除社会不公，魑魅魍魉自然就无立身之所。而未国社会现今最大的不公，就是女子被排除在科举和朝堂之外。请欲为国解忧的首辅大人为此多加努力。
南知风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仅妖没抓着，反而给首辅大人领到了一份新使命。
“南某受教了，谢谢姑娘指点。”南知风几乎是咬牙切齿感谢道。
南知风怒火中烧看着不知不觉中把他反将一军的女子，蒋溪和言域则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欣赏着南知风铁青的脸色。门口处，突然静寂了下来。
“初雪，过来帮下忙。”李荟要把给各地女仕代表准备的糕点端进屋里，一个人却搬不动，便喊任初雪帮忙。
任初雪正趴在门后边，听到门口的唇枪舌战，没听到李荟的喊叫。
“任初雪！”李荟有几分恼怒，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来了，来了。”任初雪终于听到李荟的喊叫，转身去给李荟帮忙。
任在未国是个小众的姓氏，比起赵钱孙李这样的大众姓氏，更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更何况，宫门口请愿之事也不过过去十来天，捕头所说组织者是一个姓任的姑娘，还留在南知风的记忆里。此刻猛然听到‘任初雪’这个名字，南知风顿时心里一动，开始有了别的主意。
“姑娘一番话句句在理，令南某醍醐灌顶，南某定会将姑娘的建议转告首辅大人，以期早起消除异象，还未国一片朗朗晴天。”
南知风说了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便转身告辞了。
蒋溪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倒是有些意外。
从未国各地来的近百名女仕代表正在第一书院的的学堂里坐着，也确实在商议一些可以被上纲上线扭曲定调成影响未国安定之事。他能对第一书院的动向了如指掌，说明肯定在附近安排了不少孟府的人，他要真带着孟府的人不管不顾往里冲，倒也不会空手而归。可他居然就空手走了。
“怎么出来了？事情商议完了吗？不相信我？这点小事我能搞定。我已经让赵波百里加速滚了，马上就可以让南知风也马不停蹄的滚。”让辛王殿下拉着蒋溪的手，强烈表示自己有应付小事的能力。
“事情商议完了。虽然辛王殿下完全可以一夫当关，但他们来了两个人，咱们当然也要两个人应战，免得他们小看了咱们，说咱们没人。”蒋溪笑着对辛王殿下处理问题的能力给予肯定，同时给自己出现找了一个冠冕堂堂的理由。
“娘子说的在理。正所谓，上阵夫妻兵嘛。”听到‘咱们’二字，二十四岁的辛王殿下开心如同四个月的男婴，眉开眼笑拉起蒋溪的手，将自己一直想说，但没好意思说的‘娘子’二字说了出来。
“娘子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蒋溪和柔温顺任言域拉着自己的手，不怀好意说道。
“当说。”
“言院长的俸禄是否该上交了？”
听到蒋溪让‘交出买路财’，言域顿时喜笑颜开，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未国风俗，成亲以后，由女方掌管家庭的收入。蒋娘子肯定是已经认可了言相公的身份，才会要求言相公上交俸禄。对此，言相公子自然是欣喜不已。
“潭星，言院长的俸禄呢？”黄白俗物，辛王殿下从来不在意，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俸禄所在何处。
“俸禄？我不知道啊。”身为助理，宋潭星显然不够称职，连言院长的俸禄在哪都不知道。
“去户部，把我这半年的俸禄领回来。”言院长马上决定安排宋助理去户部讨薪。
“好。”宋潭星应了，二话不说就替言院长去户部讨薪。
“娘子，夫君府上还有一些父皇的赏赐，估计值几个钱，一起上交可好？”辛王殿下积极主动要求上交财产。
“这次来的女仕代表，有近百人。她们的生活，不是很富裕。我是想，给与她们一些银两资助。”蒋溪收回玩笑，神情严肃了起来，“我手头的银两不够，所以想向你借一些银两。”
“借？”辛王殿下瞬间哭丧着脸，背过身对着墙壁念叨，“西瓜居然说跟我借？西瓜居然跟我说借？西瓜居然跟我说借？”
“不是借，不是借，是让你上交。”蒋溪赶紧走到辛王殿下对面，更改自己的措辞。
“这还差不多。”辛王殿下立即破涕为笑，低下头在蒋溪的肩膀处蹭了蹭，“言域整个人都是你的，言域的身外之物，当然也都是你的。”
来来往往的学子看到辛王殿下依偎在蒋溪身上娇羞的样子，都捂嘴笑着，快步走开。
“哎呀，受不了受不了，长姐，你们赶紧成亲吧。”在第一书院，敢这么咋咋呼呼说话的只有蒋杭。
“好啊好啊。”辛王殿下表示强烈同意。
蒋溪浅笑着，在言域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转身进了学堂，不再理会辛王殿下。
宋助理讨薪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就把言院长半年的俸禄讨了回来。言院长觉得太少，又让宋潭星去辛王府把未帝赏赐的一些金银取过来交给蒋溪。
蒋溪将言域的银两和自己的银两整理了一下，大概估算好给每个人发放的金额，便将银两发放给众人。
当然，蒋溪不是简单粗暴直接把银两发给众人，那会让众人觉得是施舍，伤了众人的自尊心。蒋溪组织众人玩一些简单的成语接龙游戏，然后把包在荷包里的银两当成奖品奖励给答对成语的人。几轮下来，几乎人人都答对成语，领到了奖品。蒋溪一点贴心的资助，就这样润物细无声般到了众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