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天子脚下，向来太平。未水城府尹刘意岛向来清闲，常年位居未水最让人羡慕官位之首。刘意岛常年苦恼自己经天纬地之才无用武之地。这日，刘意岛正在望着天，喝着茶，感慨世道太平，自己的治世之才白白耽搁了。
“大人，不好了。”捕头慌慌张张跑进来。
“莫慌。”刘意岛挥挥手，示意手下不要冒冒失失影响他看天上的朵朵白云。
“有一群人要进攻皇宫了。”
“什么！”刘意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马上召集所有捕快，不，去找巡防司。”
巡防司负责未水城守卫，能惊动巡防司地，一般来说，事情严重程度都是在造反上下徘徊。
巡防司反应迅速，参将赵波接到刘意岛的通报后，不到一刻钟便带领士兵全服武装候在宫门口。听到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喧哗声，他如临大敌，握在手里的剑下意识紧紧握着。等了一会，却发现喧哗声不仅没有越来越近，反而越来越远了。
赵波心下纳闷，安排一名士兵前去查看情况。
没多久，士兵气喘吁吁跑了回去。
“大人，他们买芒果去了。”
“什么？买芒果？”赵波转头看向身旁同样困惑不已的刘意岛深感自己的灵魂受到冒犯，声色俱厉说道：“大人，你刚才派人到巡防司，说有人要造反，要攻进皇宫谋害陛下？”
“我，我，我是听……”刘意岛猛地想起来自己也有人可以问罪，转过身，一脚踹向捕头，“不是你说有一群人向皇宫逼近，要造反吗？”
“我，我，确实听说他们要，要到皇宫找，找陛下。”面对这惊天大反转的局面，捕快也相当惊讶，嗫嚅说道。
“你怎么没听成她们要去大闹天宫当玉皇大帝？！早就听说捕快手上功夫不行，没想到耳朵也不好！”赵波暴跳如雷，“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戏耍巡防司，我定要禀明陛下，重重治你们的罪。”
赵波撂完狠话，怒气冲天转身就要走。
“赵大人，是在下搞错了状况，请您千万不要将此事禀至御前，不然在下乌纱帽难保。”刘意岛连忙拽住赵波的衣袖，请求道。
“就你这张冠李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水平，我看乌纱帽也确实不适合你带。”赵波撇了刘意岛一眼，丢下一句讥讽话，甩开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捕头知道犯了大错，也慌了。
“快快，去孟府。”关键时刻，刘意岛想起自己逢年过节都给孟首辅送礼。送礼千日用在一时，此刻是用的时候了，连忙往孟西洲府上冲。
孟首辅今日休沐，正在府上听曲赏舞。听完刘意岛讲完乌龙之事，第一反应是哈哈大笑。
“城东农贸集市，好像还有卖香蕉、卖甘蔗、卖西瓜的，你怎么不说他们也拿着香蕉甘蔗西瓜要进宫造反。”
刘意岛想到一堆水果进宫造反的场景也觉得很诙谐有趣，但是此刻却想不出来，生怕宫里立刻飞出一道圣旨，将他革职查办。
“请大人救救下官。”刘意岛磕头如捣蒜。
“大人，我觉得这事，不是乌龙那么简单。”一旁的南知风听完事情的经过，沉思了片刻，说道。
“哦？是吗？你说说看。”孟西洲摆摆手，让乐师暂停奏乐。他对水果进宫造反怎么不简单很感兴趣。
“你确定听到一群女子高喊着要入宫请愿？”南知风向捕头询问道。
“小的确定，她们从城南的集市出发，那的好多人都听到了。大人可以派人去问一问，便知小的所言非虚。我还听到人群里，有人说，这群女子是第一书院的女学子，为首之人，似乎姓任。大人也可以派人到第一书院，将那个姓任的女子带过来问话。大人，她们喊得震耳欲聋，就是要去皇宫请愿，说是要让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小的以性命担保，小的绝对没有听错。”上司乌纱帽生死存亡之际，捕头不敢怠慢，连忙把自己听说的情况一一说来。
“第一书院？”南知风提炼出关键词，回到未水城后，他便听说了这个书院，一开始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此刻听到请愿二字，却敏感了起来，判断这个书院说不定没那么简单。
上次他连夜制定如何一步步揭穿铁刚强身份的连环计，还没来得及实施，却被孟西洲告知铁刚强突然暴病而亡。这让他更加确定铁刚强就是女子，但也错失了一个在孟西洲跟前展现聪明才智的良好机会。他捶胸顿足，懊恼不已，恨自己没有早一点识别铁刚强的身份，没能先下手为强。不会摇尾巴的狗，无法长期获得恩宠。他迫切需要一个在孟西洲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
第一次女子请愿之时，铁刚强在朝堂之上大力支持，这次请愿会不会跟铁刚强也有关系？想到这里，南知风决定查一查这乌龙之事背后的真相。
“请大人安排捕快，到第一书院把那个姓任的女学子带到县衙。”
“那赵波？”刘意岛想起赵波离开的狠话，生怕他已经把状告到未帝跟前。
“大人放心，赵大人虽然恼怒大人，但不会把这事禀告陛下。说到底，大人虽然传话有错，但他不加核查，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赶到宫门口，也有过错。如果陛下要处罚，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不会傻到给自己找不痛快。”南知风安抚道。
刘意岛细想，觉得南知风所说有理，于是情绪稍微安定了下来。
其实南知风还应该交代刘意岛赶紧去打点一番宫门口的护卫，让他们不要把此事在宫里大肆宣传，免得此事传到未帝耳里。但南知风却没有说，他希望这事传到未帝耳里。这样一来，不过是真请愿还是买芒果，未帝都会对聚集如此多人的第一书院不满。没有哪个帝王喜欢登高一呼响着如云的人或者组织，他今天能呼百姓请愿或者买芒果，明天兴许就呼百姓改朝换代。历朝历代，得民心的只能是帝王，其他人都应该杀无赦。
刘意岛当然不会想到南知风只帮了一半的忙，抹去额头的汗，磕头致谢出了孟府，让捕头带着捕快直扑天下第一女子书院。
此时的第一书院，气氛极其不明媚。一群衣服上脸上还沾着芒果汁的学子，正丧着脸，在听蒋溪训话。
“胡闹，谁让你们整出这么大的阵仗往宫门口请愿？！逼宫造反的罪名，你们担得起吗？一会官府如果过来抓人，你们就说这次的买芒果活动是我安排。”一回到第一书院，蒋溪神情凝重先训斥了任初雪等一干学子，向任初雪等人说道。
“我、我们是去请愿，不、不是谋反。官、官府为何要过来抓人？”任初雪吓得面无血色，哆嗦着说道。
“向朝廷请愿，向朝廷递上请愿书即可，朝廷自会有答复。即使朝廷没有答复或者拒绝，也应该想别的办法，而不能因此带着一群人到宫门口请愿。这样，跟将领领着一群士兵到门口要求陛下答应某个请求有啥区别？携百姓以令陛下，如此行为，给你扣一个谋反的罪名一点都不冤。宫门口附近出现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都会被侍卫抓起来询问半天。你们号召几条街的百姓，以请愿为名往宫门口走了几条街，在最后两个街口才拐道过去买芒果。先不说官府会不会相信买芒果的说法，就算他相信，你们就为了买点芒果，就搞了这么浩浩荡荡的架势。百姓如果有样学样，下次买甘蔗买荔枝买香蕉，也整出这么大的架势前往宫门口，宫门口岂不是变成集市口，皇宫的威严何在？就算是为了杀鸡儆猴，官府也会把策划之人抓过来惩罚一二。你们在未水也免费为百姓授过课，官府里一定会有人认出你们是第一书院学子，马上就会找过来。”
“这，这么严重。”任初雪没想到这件事的定性居然会是那么严重，嘴唇都吓白了。
“这个，那个……”李荟手脚不由自主抖了起来，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
……
“你们干嘛啊？这是民宅，不能随便进来。”在蒋杭的大声抗议中，一群捕快冲了进来。
“谁姓任？”捕头看着一干女学子，问道。
任初雪的腿一下子软了，眼看就要瘫倒在地，蒋溪一把架住她，自己站到任初雪身前。
“我姓蒋。”
“我找姓任的人。”
“你是找组织在城东集市买芒果的人。”
“对。”捕快想起自己确实是为组织者而来，道。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你姓任？”
“我姓蒋。”
“我要找一个姓任的组织者。”
“我才是组织者。”
“你姓任？”
“你要找的是组织者，与是否姓任没有关系。”
捕快被绕口令般翻来覆去的一番话整得晕头转向。他确实是为了组织者而来，至于是否姓任，他也只是听人群里百姓语焉不详说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兴许就是姓蒋。
“你是组织者？”
“对。”
“拷上。”捕头指着蒋溪对捕快说道。
一个捕快拿着镣铐上前，就要给蒋溪带上。
“我不过是组织大家去买了一下芒果，请问，买芒果犯了未国哪一条律法？”蒋溪把手背到身后，拒绝带上镣铐。
蒋溪这一问，倒是把捕头问住了。
买芒果当然没有违背未国任何一条律法，既然没有违背律法，官府当然就不能随意抓人，可是不抓人，没法跟县令大人交代。如果县令大人得不到交代，自己的捕头一职就要交代。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捕头正准备罔顾律法，强行把蒋溪带到县衙。
“县令大人是不是想问我，芒果的团购价情况，是不是便宜很多？既然县令大人体恤民情，想知道物价情况，蒋溪倒是乐意提供帮助。”蒋溪没等捕头有什么动作，抢先说了一番关于县令大人召见的猜想，说完，自己背着手率先走出书院。
捕头的目的是要把组织者带到县衙，虽然组织者没有跟他走，而要自己走，但是殊途同归，总是要到县衙，细节上的差异就不计较了。
捕头宽慰了自己一番，带着捕快跟上蒋溪，往县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