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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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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州第一楼正门正对面,站着几个牵着马车的伙计,还有几个身着袈裟的僧侣。见两人到了,忙迎上来。

    “麻烦小二把我昨天买的香烛香炉香桌都在这里摆好。”蒋溪吩咐道。

    “摆在这里?您确定?”伙计看了看对面的第一楼,向蒋溪确认。

    “确定。”蒋溪肯定点了点头,“将香桌整齐一字排开,摆好香炉,点上香烛。”

    虽然摆的地点有点奇怪,但伙计牢记自己只是个听候吩咐的伙计身份,并不想替客人多操一份心。得到蒋溪的肯定答复后,几个伙计三下两除二把三种香桌一字排开,同时在香桌上摆满香炉,点上香烛。

    困州第一楼门房远远看见对面的景象,本想前来阻止。但在认出两名第一楼的贵人,停下了脚步。

    “大师。”出门前还欢天喜地的蒋溪面容愁苦转向候在一旁几位僧侣,“铁某最近心口绞痛,夜不能寐,很是痛苦。前夜铁某梦到一个骑着白马的高僧,指导铁某寻一处依山傍水风水宝地,连续请大师诵经祈福,即可根除铁某这一宿疾。还请大师垂怜,为铁某诵经祈福。”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能为施主解除病痛,是贫僧的荣幸。”为首的老年僧侣面露慈爱看着‘身受宿疾荼害’的铁先生,说道。

    老年僧侣说完,便指导另外几名年轻的僧侣,围着香桌开始为‘身受宿疾荼害’的铁先生诵经祈福。

    日上三竿,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只是匆匆而过,也有人对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焚香祷告感到奇怪,凑过来询问原因,而铁先生总是不厌其烦向好奇众人解释着原因。众人对铁先生年纪轻轻便受心口绞痛折磨多年深表同情,建议铁先生多在此诵经祈福几天,铁先生深表赞同。

    与街上行人同时多起来的,还有进入第一楼的客人。拿着邀请函进入第一楼的尊贵客人刚开始对街头焚香祷告的行为根本不屑一顾,但渐渐地,感觉有点不对劲。

    焚香祷告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一大排香桌香烛,都是整整齐齐对着困州第一楼,困州第一楼里,又整整齐齐坐着他们。

    在未国,三岁孩童都知道,在香烛香桌的一边如果是僧侣,那么另一边,要么是神仙,要么是仙去。

    尊贵客人对自己这辈子不能成为神仙还是有清楚认识的,对自己终将仙去也有清楚的认识。

    众位老爷正在花花世界尽享人生,有人却在祝他们早日仙去。这如何能逍遥快活地起来。

    “晦气。”众位老爷纷纷念叨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拂袖离开了困州第一楼。

    众僧侣在第一楼跟前念了一个时辰的经,铁先生表示十分奏效,心口绞痛已经缓解了许多。铁先生又指出,前夜白马高僧还指引了另一风水宝地,还请僧侣再前往该处,为铁先生诵经祈福,以期彻底根治心口绞痛的宿疾。

    为民众解除伤痛是僧侣修行所在,僧侣们自然是应了下来。

    铁先生大喜,嘱咐这里的香桌香烛放着不动,以后几天还要用。让伙计们再回到店里,拉上几车一模一样的香桌香烛,跟他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困州城区,来到城郊孟首辅的在建别苑。铁先生嘱咐伙计如同在第一楼一般,在别苑正门对面将香桌香烛一字排开,又请僧侣高声为他诵经祈福。

    别苑的建筑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干着活,突然看到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冲着他们烧香念经,大惑不解停下手头的活看热闹。

    负责监工的工头见状,带上几个人想去驱赶铁先生一行。

    “你们是南知风的手下?我们是南知风的贵客,在你们作出任何对我们不敬的行为之前,最好去请示一下南知风。”铁先生先声夺人。

    “哪里来的猫猫狗狗,也敢冒充南先生的贵客。”能当上工头,当然不会轻易被一两句唬住。

    “前些日子,我们进入第一楼的时候,看门的两位大哥也是觉得,所以不让我们进去。”铁先生眯着眼微微抬起头,似乎在回想往事,“听说后来被南知风差点打断一条腿。”

    可就不就是差点打断一条腿吗!工头大哥差点差点脱口而出。

    工头本来就是从困州第一楼临时调过来了,与第一楼的护院都熟悉。当时听说门房因为有眼不识泰山被南知风责罚后,还曾笑话二人白张了一双狗眼。眼下‘泰山’到自己跟前来了,自己当然谨记前车之鉴,不能再当睁眼瞎。

    “打扰先生了,先生请自便。”工头连忙派人去跟南知风汇报,自己先倨后恭带着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梦里的高僧说铁某的心口绞痛,不宜动气。”铁先生抚着心口,大口喘气,“还请大师再为铁某诵经祈福。”

    大师眼见只是中断一会,铁先生情况加重了许多,不敢懈怠,赶紧高声为铁先生诵经祈福。

    工人们长期在工地上工作,早已习惯在各种环境下怡然自得完成自己手头的工作。第一次在僧侣的诵经声中工作,虽然有些不同寻常,倒也不影响工作效率。可是干着干着,工人们突然觉得不对劲。

    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是工人们丰富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们,在僧侣的诵经声中工作,要么祈福,要么送别人到天上享福。可他们现在是在建别苑。工人们心中有疑惑,手头便停了下来。纷纷去向工头表达心中的疑惑,等候指示。

    工头一听,疑地合情合理。但是事关贵客,他也不敢擅自作出决定,必须等候南知风的指示。于是吩咐工人们先停下来,等候通知。

    南知风听到第一楼和别苑下人的汇报时,愣了一下。

    那日,铁先生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来到第一楼,问清事情原委后,不仅没有出言怒斥一番,反而平心静气离去。

    铁先生在蔗州的‘丰功伟绩’南知风略有耳闻,当时他就觉得铁先生有些反常。他还以为铁先生是因为得知自己身后是孟首辅后,自知得罪不起偃旗息鼓了。但是铁先生今日在第一楼和别苑如此作为所为何目的,他一时也折磨不透。既然猜不透,那就先静观其变。

    “吩咐下去,不要去打扰贵客。”南知风下了指示。

    南知风的不打扰正中铁先生的下怀,铁先生以在宝地祈福效果倍棒身体倍好为由,不仅摆放的香桌香炉多了几倍,还摆放了不少鸡鸭果蔬等贡品,请来诵经祈福的僧侣也多了不少。

    每日日出东方,第一楼和别苑跟前那一排排香桌香烛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僧侣们在金黄的阳光下,声音郎朗诵经。声势不仅浩大,场面还极为吉祥壮观。

    还有一个患有心口绞痛的铁先生,不时出现在第一楼和别苑的祈福处,亲身讲述诵经祈福后身体健康状况的喜人变化。

    人吃五谷得百病,不管上没上年纪,身体多多少少有些微恙。既然有能祈福得健康的去处,香烛贡品还不用自己准备,拜一拜也没坏处。走过路过的百姓,本着拜一拜不吃亏不费事的想法,加入铁先生的祈福活动。

    既然如此风水宝地能祈福身体健康,那想必其它的也是可以祈一祈,比如科举高中、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早生贵子、青春永驻、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一时之间,第一楼和别苑的祈福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山人海,堪比大型庙会,热闹非凡。

    世间之事,向来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百姓们在第一楼和别苑祈福祈得很开心,必然就有不开心的人们。比如说,每日进出第一楼的贵客。比如说,别苑的建筑工人。

    拿着邀请函进入第一楼,是贵客的象征。可再贵的贵客也非神仙,被一群人对着香烛念着经一路目送进入第一楼,就有了些‘祝福’贵客早日到阎王殿报道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意味。

    建筑是从无到有的创造,要是在工地演奏一些激情的乐曲激励工人用心创造倒是无可厚非,可是一群人对着香烛念着经看着我们干活是几个意思?合着我们不是在盖房子,是在修陵墓?这可超出我们的专业范围了。在这环境下修出来的陵墓,不对,建出来的房子,主人家敢住吗?

    千金难进的第一楼是没人想进了,而孟首辅的别苑,工人们也不想建了。

    “听闻先生身体不适,南某为先生请来了名医,还请先生入楼诊治。”

    虽然依然搞不懂铁先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南知风终于意识到,不能再静观其变了。

    简单粗暴直接将铁先生连人带香烛香桌一起驱赶肯定不行。南知风行事,讲究的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铁刚强再无名无份,毕竟现在深得未帝信任。而言域,就算再远离朝局,也依然是一个皇子。非必要,尽量不要惹恼二人最好。

    既然铁先生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是为了治病,那么请名医为他诊治就好。

    “南先生所请,莫非是泽蜀先生?”作为一个‘病人’,铁先生表示出了对大夫姓甚名甚的关注。

    “泽蜀先生乃未国第一神医,南某一向景仰,却无缘相见,更无法相请前来诊治。”

    “泽蜀先生为铁某诊治过,说铁某的这病,药石无医。”铁先生双手一摊,说道。

    泽蜀先生还有后半句话,铁先生没有说出来。

    泽蜀先生后半句说的是:因为你根本没病,是装出来心口绞痛。

    就因为这后半句话,师傅当年把装病不肯习武的铁刚强揍成了铁脆弱。

    南知风不知道泽蜀的后半句,但马上明白了铁先生的言外之意。

    铁先生的心口绞痛,连未国第一神医都治不好,其他‘名医’更没戏。所以,铁先生还要带着百姓继续祈福。

    “南某曾与关呈寺的关悟大师有一面之缘,不如南某引荐关大师为先生祈福,以减少病痛。“南知风提出第二个建议。

    “陛下曾说过,凝聚了天地间的灵气的人间圣地,鸾翔凤集。山川秀美,方能人才辈出。可见,是福地孕育了人才,而不是人才成就福地。铁某心口绞痛与生俱来,已非人力所能及,只能求助于天地间的灵气。铁某前段时间,梦见一名高僧,高僧指引铁某在困州寻两处凝聚天地之灵气之处,日夜祈福,方能根治顽疾一二。”铁先生抚着胸口,心口胡诌,话锋一转,表扬起南知风,“南先生不愧是麒麟之才,不仅第一楼的选址凝聚天地之灵气,就连城外孟首辅的别苑,也是天地灵气最密集之处。

    铁先生开口的陛下,就把南知风的反驳之路堵死了。圣上永远英明,圣上的一言一行,当然也永远英明。南知风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说圣上的言语有误。后面话锋一转后的表扬,更像是请君入瓮。言下之意就是,都怪你眼光太好,选的地方均凝聚着天地灵气,我要祈福当然只能到这些地方来了。所以,这事不能怪到我头上。

    “先生身子金贵,既然只有到第一楼和别苑祈福方能根治宿疾,南某当然是乐见其成。只是不知道,先生要在两处祈福多久?”铁先生上有陛下,下有歪理,南知风被堵地无话可说,只能妥协。

    “这个不好说,短则七七四十九日,长则……”铁先生抬头望了望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一两年吧,困州山清水秀,可以常住,休养生息。”

    不管是七七四十九日,还是一两年,都不在南知风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先生,困州第一楼是处生意场所,人员往来频繁。孟首辅的别苑,计划着明年开春入住,也耽搁不起。”

    “没事,祈福不影响困州第一楼营业,也不会阻止别苑建设,反而会给第一楼营业和别苑建设增添别样的精彩。”铁先生贴心宽慰起南知风。

    “祈福已经影响困州第一楼营业和别苑建设。”南知风把问题直接挑明了。

    “啊?”铁先生瞪大双眼一脸无辜,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铁某不过是想祈福根治心口绞痛,这与困州第一楼营业和别苑建设都无关,铁某不知道影响困州第一楼营业和别苑建设从何而来。”

    一直静静倾听二人谈话的言域觉得这段话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南知风的脸色开始不太好看。

    类似这样的话,南知风不仅听过,而且说过。之前在谈及为修建别苑采沙,造成水涝伤民时,他曾说过类似的推卸责任之辞。

    他马上明白了铁先生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南某尊先生为贵客,请先生不要咄咄逼人。”南知风语气不善。

    “困州百姓何尝不是尊南先生为贵人,南先生何曾对他们和善可亲。”铁先生据理反问。

    “南某位低言微,想必先生不在乎,南某只能请说得上话的贵人,与先生交流了。”

    说得上话的贵人,显然指的是孟首辅。

    南知风这番话,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

    “好,铁某静候贵人的音讯。”铁先生面不改色,回道。

    铁刚强的名字,就代表着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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