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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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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把那套青花瓷装好,还有这个青铜鼎,还有那个,今晚就连夜赶路送到孟府,让秦离一定请孟首辅设法保住秦府上下。”

    三更已过,秦员外府上依旧灯火通明。

    秦员外指挥下人,把府里珍藏的珍贵瓷器、字画等通通打包好,准备连夜加急送到未水城,未国首辅孟西洲的府邸。

    秦员外的女儿秦离,是孟西洲的第八房小妾。秦员外希望这些瓷器字画,还有秦离的枕头风,能请得动孟西洲将悬在秦府上方那把诛九族的大刀拿下来。

    一片忙碌的身影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潜入秦府秦员外的书房。

    “听闻秦员外要诛杀皇子?”许崆百翘着脚坐着太妃椅上,幸灾乐祸说道。

    “我是疯了吗去诛杀皇子?诛杀皇子对我有什么好处。”秦员外气不打一处来,“肯定是苏贺年这个老狐狸,设计将辛王殿下引到我府里,栽赃嫁祸于我。”

    “这么些年,苏贺年软硬不吃,阻碍我们发财,早跟你说了要除掉他,现在后悔了吧。”许崆百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欣赏着秦员外心急火燎的样子。

    “你少来这副落井下石的腔调,苏贺年今日栽赃嫁祸于我,明日就会设法将你就地正法。还有你那位一直想将你除之而后快的兄长……”秦员外冷笑一声,“你还是好好想想抱住你这条狗命吧。”

    “所以,我现在不是来找秦员外合作,希望化解我们共同的危局吗?”许崆百走过来,讪皮讪脸将手搭在秦员外的肩膀上。

    “说来听听。”诛九族后果实在太过严重,秦员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些年,苏贺年放任耕农随意开荒你是知道的,暗地里放任商户与许崆牧商业往来你也知晓。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应该都不是陛下所喜闻乐见,你将这些事情告知辛王殿下或者铁先生,他们自会帮你上达天听。到时候,苏贺年自身难保,而你举报有功,被诛九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许崆百将自己的连环妙计全盘托出。

    “我真是急糊涂了,居然忘了苏贺年这些把柄。”秦员外懊恼一拍自己圆如西瓜的大脑袋,“辛王殿下我见过,可铁先生?我不认识。”

    “连朝中贵人都不识得,难怪胆大包天招惹了辛王殿下。那日与辛王殿下一起,带着青铜面具一身黑袍之人,便是铁先生。”见过世面的许崆百嘲讽道。

    “那位便是不是大臣胜大臣,深得陛下信任的铁先生?”秦员外再次懊恼一拍自己圆如西瓜的大脑袋,“之前曾听秦离提过一回,我怎么会想到他和辛王殿下这样的贵人也会来蔗州。一不小心,就着了苏贺年的道。我这就去求见辛王殿下和铁先生。”

    “你打算用嘴去说?”

    “不然呢?”秦员外犯了嘀咕。

    “口说无凭,未必能取信他们。不如做点什么,让他们亲眼所见岂不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

    许崆百神秘笑着,凑近秦员外的耳边轻声低语。

    昕盈码头,是蔗州最大的码头。许多蔗州渔民都会选择在这里出海,出售捕捞所得。蔗州百姓也会选择到此选购新鲜海产品。

    蔗州螃蟹甲天下,每到秋天螃蟹上市之时,未水的富人会专门差人到蔗州采购螃蟹。蒋府姐弟好蟹,听说蒋溪要来蔗州,出门前,蒋杭还强烈要求蒋溪记着差人送些螃蟹回去。昨日苏净秋无意间说起,府里捕快要去未水城公办,便买点螃蟹请捕快顺便带回去。

    临近申时,渔民们出海归来,正将自己一天的辛勤所得摆在码头叫卖。想采购海鲜产品的人们也在码头各个摊位来回奔走,选择自己心仪的海鲜。宽阔的码头上,人来人往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蔗州本地人,一般更喜欢哪种螃蟹?”买好蒋杭喜欢吃的螃蟹,蒋溪想给富家姐弟也送一些过去。

    “花蟹,我们更喜欢吃花蟹。”买蟹大娘带着出海渔民常带的一顶宽檐草帽,常年被海风吹拂的脸上满是生意人的笑意,“想吃鲜,就清蒸,想吃味,就红烧。”

    “好,给我来一些。”

    “要不要再来点海虾?我们家的海鲜很新鲜,清蒸红烧都是一绝。”大娘指着在水桶里蹦来蹦去的海鲜,推荐道。

    “好,来一点。”辛王殿下说道。

    “言公子喜欢吃虾?”蒋溪问道。

    “没有,可是螃蟹和虾一般不都是一起上餐桌的吗?”辛王殿下回道。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吃海鲜的行家。”大娘冲言域竖起大拇指,“你还得再来点芒果螺,加上一点青椒爆炒,那香味,馋死人。”

    “对对,御、我们家的厨子就是这样配菜。”言域为与大娘在海鲜组合上愉快达成一致倍感愉快,“也要一点。”

    “晚膳怎么能没有汤,再来点海白?公子您应该知道,海白冬瓜汤可是我们未国的招牌。”大娘思虑周全,担心言公子没汤吃不下螃蟹和虾,又热情推荐另一款海鲜。

    “言公子,我觉得再买点海白应该差不多了。”蒋溪觉得自己再不出言制止,辛王殿下可能会按照皇家国宴的标准,把整个海鲜市场搬回去。

    “不再来点深海海鱼吗?”大娘又从桶里捞出来一条海鱼。

    “海,海贼来了。”

    辛王殿下还没来得及回话,远处传来传来阵阵惊呼,人群里开始有了慌乱。

    “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新渔民,海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公子别理他。”大娘没理会那些惊呼和慌乱,目光依然聚焦在言公子身上,“公子您看看这条海鱼,看看这鱼鳃,多新鲜,您买回去,要是觉得不新鲜不好吃,尽管回来找我。”

    “海贼,海贼来了。”

    远处的惊呼声和慌乱比方才又甚,蒋溪举目远眺,发现码头靠近大海的地方,似乎来了几条船。船上陆陆续续跑下来一些与蔗州当地百姓服装明显有异的青年男子,每个男子的手里都拎着刀。

    但奇怪的是,面对从天而降、拎着刀剑,来意似乎不善的这些男子,除了个别渔民有所惊慌外,大部分渔民都跟大娘一样很镇定,依然大声叫卖自己的海产品,有个别闲着的渔民,还向青年男子挥手致意,直到青年男子挥起刀剑砍向依然停留在原地的渔民。

    “杀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海鲜市场交易的喧嚣,受伤渔民喷溅而出的鲜红鲜血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交易中的渔民。

    慌乱迅速蔓延开,人群惊恐往外跑。

    “海贼真又来了?不是都好几年没来了吗?”大娘终于慌了,丢下满摊位的鱼虾蟹螺跟着往外跑,“公子您快些跑,这些海贼杀人不眨眼。”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大开杀戮!

    蒋溪将手头的海鲜往边上一丢,迅速向码头跑去。

    逆行的人群里,除了蒋溪和言域,还有几个正在码头巡逻的捕快。

    蒋溪心生欣慰,谨记职责所在,在该尽责之时挺身而出,方不负捕快那一身制服。

    捕快原本就在靠近案发地的位置,因此到达现场也比蒋溪他们快一些。但是奇怪的是,捕快并没有对拔刀伤人的青年男子拔刀相向,而是大声疾呼,似乎,是,在跟伤人者交流沟通?

    审判是县官的职责,捕快的职责不是应当将伤人者缉拿归案吗?而且在案发现场交流沟通,很容易让围观者行为捕快与伤人者是同盟者的错觉。

    伤人者却没有跟捕快费口舌,冲着还在喋喋不休的捕快挥起了刀。捕快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出手,躲避不及,胸前的衣领被划开。

    伤人者以行动表明了拒绝沟通的意思,捕快马上也明白了多说无益,抽刀应战,双方斗在一起。

    在码头巡逻的捕快不过寥寥数人,而船上下来的男子有二三十,捕快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蒋溪眼疾手快,从身边的海鲜摊位上,抓起几个箩筐砸了过去。

    箩筐里刚好装的是螃蟹,箩筐砸到海贼身上后裂开,满筐的螃蟹爬了出来。

    有些海贼不慎踩上正在爬行的螃蟹,狼狈摔倒在地。有些螃蟹慌不择路,顺着海贼的裤脚爬上去,挥舞着大钳子对着海贼的小腿就是一顿猛夹,疼的海贼哇哇大叫。

    辛王殿下出手如风,没一会功夫便将其他海贼打倒在地。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蒋溪走到一个海贼头目跟前,问道。

    “听说蔗州最近有不少好东西,大当家让我们过来抢点回去看看。”

    “你们大当家是谁?”

    “许崆牧。”

    “一派胡言。“

    蒋溪还待追问许崆牧是何许人也,带着捕快赶到码头的苏净秋出言呵斥道。

    “先生,万万不可听信这些胡言乱语,此事容我慢慢跟您解释。“苏净秋边指挥捕快将海贼包围起来,边向蒋溪说道。

    “我希望苏姑娘的解释能够合情合理。“蒋溪看着苏净秋,神情凝重。

    自二人相识以来,有过些不愉快,但信任一直都在。

    如果说,秦员外之流是破坏了民众的生计,蒋溪绝对不能放纵。那么海贼是残害了民众的生命,蒋溪绝对不能容忍。

    蒋溪希望苏净秋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仅应该对她诚实,更应该对得起蔗州百姓。

    “先生,请您放心。净秋行事,向来不愧天地。”苏净秋察觉到蒋溪心有所疑,坦然迎上蒋溪的目光,回道。

    “好,我相信你。”

    临近黄昏,以往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的码头失去了往常的喧闹。海贼的哀嚎、捕快的叱责、围观百姓对海贼的咒骂……所有的喧杂交织在一起。

    不安、惊恐、愤怒的情绪在码头上空蔓延着。

    蒋溪立在码头的喧嚣中,面对眼前与自己一样双十年华的少女,选择继续信任。

    “小,小姐。”苏净秋的贴身丫鬟司羿扒开人群火烧火燎上气不接下气冲到码头,“火、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苏净秋扶住司羿,急速问道。

    “巴望岭、吊洛岭、鹰葛岭……很多地方都着火了。”司羿缓了口气,接着道:“老爷已经赶过去了,让你赶紧也过去看看。”

    蒋溪二话不说,疾速往巴望岭的方向奔去。辛王殿下快速跟上。

    苏净秋跟捕头交代好将海贼押回县衙,清理码头、安抚码头百姓等事宜,也火速奔往巴望岭的方向。

    巴望岭脚下,原本是一片荒地,这两年,不少村民在此开荒耕种。眼下,正是收获的季节。而此刻,本该收获的庄稼却在熊熊大火中剧烈燃烧着。

    望不到尽头的田地,此刻变成望不到尽头的火海,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蔗州的夜空。

    许多百姓拎着水桶想要灭火,但小小水桶里的水对于熊熊大火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尽于事。火势越来越大,越烧越旺,许多百姓眼看大火无法扑灭,丢下水桶崩溃大哭。

    吊洛岭、鹰葛岭的场景与巴望岭别无二致。

    一场大火,一年的辛劳全没了,一家老小明年的口粮也没了着落。

    绝望、悲伤、迷茫浮现在每一个耕农脸上,哭声响彻蔗州的夜空。

    对老实本分的耕农来说,生活本就不易。他们本着上天不会辜负每一份辛劳的信念辛勤劳作,相信辛劳能够换来丰硕的果实,让一家老小能吃上一年的饱饭。在这一场大火里被烧毁的,不仅仅是庄稼,还有耕农们淳朴的信念。

    今夜的星空与往日并无二致,但今夜之事,改变了多少百姓的年终岁末甚至一生。

    蒋溪的心紧紧揪在一起,猛烈疼痛从心口袭来,泪水自眼眶里悄无声息的滑落。

    经历过苦难的人们,尤其见不得苦难。

    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每一粒果实都弥足珍贵,才知道每一份失去都痛彻心扉。

    “不可能这么凑巧这么多地方同时起火,这应该是人为纵火。”言域说出自己的判断。

    “这不是应该,这就是人为纵火。苏净秋将手里的水桶摔到地上,怒火中烧。

    “下官一定会彻查此事,给辛王殿下,铁先生,蔗州百姓一个交代。”兹事体大,又发生在皇子跟朝廷红人面前,苏贺年虽倍感压力,但还是郑重做出该有的表态。

    透过青铜面具,蒋溪的目光在熊熊火光中变得愈加坚毅。“码头抢劫和田地起火发生在须弥之间,两者必定有关联,苏大人一查到底之前,苏姑娘还欠我一个解释。我在客栈等姑娘。”

    蒋溪说完,转身离开。

    天色已晚,庄稼被烧完后,火势渐渐变小,最终只剩遍地黑焦的田地、飞浮在空中的黑色灰烬、散发在空气中庄稼被烧焦的味道……蒋溪觉得自己必须马上逃离这里,逃离这里每一寸都透着悲伤的土地,逃离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挣脱的悲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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