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魔术
（十五）
中也果然有他不知道的线索，太宰治想。
他并非全知全能，即便获得了所谓的“剧透”，太宰治对事件的掌控依旧需要基于对应的情报，揣摩当事人的心理状态与行动动机，再想办法凑集对应条件从而破解。
换言之，如果上述条件当中有所缺失，那他的判断和应对同样会出现偏差。
饭后，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当着他的面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用日语礼貌地跟电话对面交流了好长一段，其中捕捉到了诸如“水质排查，简单魔力反应，[吸收]类型根源特征等”种种，最后以“那就拜托了，远坂小姐，钱我会照付的”为收尾。
从中也的语气判断那是她在远东相熟的人，唔，小不点身在欧洲还跟远东有联系？原因是什么？远东的异能特务科虽然成立了一段时间，但与欧洲那边的关系却不亲密，从先前她遇到安吾的语境看两人着实不算认识。
太宰治轻敲手肘推测，他对中也口中的“魔力反应”一词很感兴趣。
挂上电话后，中原中也又依据地图的指引，就近找到一家化学仪器用品店，当场购买了一整套的试剂瓶。
“中也是打算靠这个来找出高濑会的蛛丝马迹？你们那边的调查官难道还兼职化学检测分析工作的吗。”一路跟着饶有兴致地观察中原中也的一举一动，太宰治拖长了嗓音，“我还以为你会不动脑子地直接一路大闹进去呢。”
“如果对方只是简单涉黑组织的话我确实会这么做。”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没生气，点头承认了：“但听你对组织的描述似乎并不那么简单，加上我并不打算就此借助他人力量，譬如portmafia什么的，所以需要做一些前期的准备。”
眼前的混蛋无疑怀着某个目的，中也有这个认知。太宰治就像是只黑猫似地在她周围打转，状似不经意，眼底全是趣味盎然。可惜她不想去思考太宰治所谓的趣味到底是什么，也不乐意主动地去满足他的好奇心。
如果太宰自己能推测出来则另讲，反正那家伙足够聪明，应该已经察觉到她用词和语序当中透露出的消息来。
“嗯哼。”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我还以为中也会就此把我赶走。”
“用赶的你也一定会找各种理由跟上来，甚至还可能找更多的麻烦。”清点好物品，中原中也将试剂瓶放进手提袋，她抬起头，手指隔空朝太宰治点了点，简单刻薄评价：“满是坏主意的家伙。”
“好过分啊中也，明明我没算计你，还给你提供了情报不是吗。”收到坏心眼评价的太宰治没生气，他拖长了嗓音：“不过要比比看吗？我同样能够用我的办法找出问题中心所在。”他轻飘飘地对中也发起个邀约，“以一天为找出问题的时限，输掉的人要听从胜者一个条件。”
其实太宰治原本是想加上“像狗一样”这个修饰词，但直觉自己说出来了怕不是会当场被中也打一顿，求生欲让太宰治改了形容方式。
“……？这听起来好蠢。”中原中也皱着眉，“还有我为什么要和你进行这么无聊的赌约。”
“唔……因为中也是想调查人工半岛的异状不是吗？我觉得你靠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不可能精准查到，到时候如果一无所获正好给我一个嘲笑你的机会，好啦好啦，快说答不答应啊，是不是怕输啊？来自法兰西的小不点妖精~”太宰治状似大度实际在玩激将法。伸手就要搭上她的肩膀。
“你好烦啊，”或许是第一次遇到同龄但又如此麻烦的家伙，又或许是被一语道破目的，中原中也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来熟的家伙啊。”她有点困惑的嘀咕。
中原中也在法兰西的异能者组织当中遇到的都是比她年龄大的长辈，同龄的异能者几乎没有，虽然有几个交好的魔术师同龄人，可她们多是出身家族，性格偏矜持但带善意的同性，如太宰治这样集通透与麻烦于一体的同龄异性这是她第一次遇到。
很奇怪的感觉，具备一点识人直觉的中也想，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是像阿蒂尔和保尔那样的善意，但也不是全然的恶意，所以那到底该算是什么呢？
但不管怎么说，所谓的赌约还是成立了。
…………
在租界的原住民搬迁后，他们并没有就此对房屋进行拆迁，因此留在人工填海制造成的半岛上的多是外形偏西欧的建筑。
因为常年海风侵蚀，这些建筑物外的雨水管和电线杆无一例外，都已爬满了锈迹。
以及其他种类的，由冲突造成的，更为糟糕的痕迹。
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了弹孔弹道以及陈年血迹等种种，中也对所谓横滨的“黑夜”乱象终于有了一点儿亲自面对的认知。
作普通少女打扮的她行走在大街小巷中，她在这座人工半岛不同的位置采集水样，将之逐一贴好标签并归类，期间中原中也几度遇到同样在岛上晃悠的太宰治，对方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显然在自己之上，中也有注意到他在与不同的人交谈。
少年的言语无疑具备极强的诱导能力，他似乎打算凭借此来诱导被问话者的思考。
会耍嘴皮子的家伙，唔，跟某个西伯利亚大仓鼠一样。中也撇撇嘴，心底将太宰治与那个看起来柔弱，但实际一肚子坏水的家伙归为一类，但她同样不认为自己会输。
靠聪明头脑推断出真相不代表实际行动也能够顺利，况且如果真的跟那位玛奇里·佐尔根牵扯上关系的话……
想到自己见识过的，魔术师层出不穷的监控手段，以前吃过瘪的中原中也仿佛抖了抖，思量良久后还是没打算轻举妄动。
对付魔术师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没到真要去拆对方魔术工房的地步，不适宜直接揭开底牌。
“什么呀，这就打算认输了吗？中也，我可是已经查到源头了哦。”
建筑物下面，问完最新的情报后，太宰治抬头，朝仿佛大型猫科动物一般盘踞在屋顶的中也喊道。
“我也一样，混蛋太宰。”中也居高临下，“还有你今天也适可而止，再继续查下去怕是要有麻烦。”她这么说，直接从楼顶跳下来，轻飘飘的落地，仿佛那不是三层楼的高度。
反异能者要是擅自跑进魔术师巢穴什么的，哇，想想都觉得眼前的家伙差不多要变成死兔宰治了。
“什么样的麻烦，如果奖励是死亡的话倒是很不错呢，”太宰治眨眨眼，“就此从这个苍白腐朽的世界脱离什么的，啊，简直是如做梦一般的美妙场景。”他半真半假地感慨。
“你想多了，如果是那样你更多可能是半死不活，身体失去知觉意识犹存，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每个部分被剥离躯壳但依旧能维持着诡异生存姿态什么的。”没少被异能局的哥哥姐姐们科普魔术师曾经对异能者作为的中也想也不想地说。
异能者虽然现在总体上与魔术师达成协议互不侵犯，却不代表曾经的旧仇会就此一笔勾销：总有蠢蠢欲动/狗急跳墙的家伙，从被透露知悉魔术的第一天起，她就被兰波他们告诫，所谓的魔术师，扭曲且冷酷无情，大多是普世价值观衡量标准内的恶人。
“……噫呃，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太宰治恰到好处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听起来中也你见识过？”
他以一种轻快的，实际是试探的口吻问。
中原中也知晓自己尚未掌握的情报，不是“荒霸吐”，而是另一个，成体系的，对她仿佛常识一般但自己却不知晓的知识。
从她语气判断似乎很多人都知晓，唔，难怪她能够无视两人在这个人工半岛的信息差答应自己的赌约，想到这里，太宰治无声呼出口气。
有点点不爽，因为被中也当成是常识的东西自己却不知道，但又感到莫名的兴奋，一成不变的世界当中似乎出现了不一样的变数，这不是更好么？
太宰治的疑惑在傍晚得到了解释。
完成大部分水质样品的采集后，中原中也选择暂时离开人工半岛，回到了她的那间小出租屋。
晚霞中，一只周身披着紫晶色光彩的鸟类敲响了她的窗框。
一只宝石鸟。
字面形容，这不是羽毛如宝石般美丽，或是羽翅上有宝石装饰的鸟类，而是货真价实的，整只由宝石制作而成的，堪称璀璨的鸟类。
“机关鸟……？”正在中也屋内打算骗她去尝尝远东纳豆的太宰治愣了下，下意识想去触碰，被中也飞快抱着鸟躲开了——开玩笑，鬼知道这反异能者的手碰到魔术回路会不会失效，万一失效了她可没地方哭去。
“不是，是使魔。”简单解释着，她把远坂家的宝石鸟放到桌子上，紫晶鸟背部有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中也电话里提到的检测试剂，她把试剂拿出来，准备填写支票交由鸟类带回去，那只鸟嘴一张，发出年轻女性的声音：“中也亲，具体事情我事后想了想，认为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所追踪的事件真与间桐家有关，那请千万慎重。”
“横滨从以前就不属于远坂家的管控范畴，当地的魔术师传承很早就已经衰败，我在翻阅家中的藏书，找到那里同样有存在魔术灵脉的记载。”
“间桐家与远坂家不同，他们的家族在远东各地都要灵地，具体掌握了哪些谁都没法说清楚，或许玛奇里·佐尔根以前到过横滨，毕竟他在200多年前便抵达了远东。”
“同时我通过家中的记录当中发现，在八年多前，横滨据说曾被观测到极强的魔术反应，可当时是战时，即便是魔术协会和圣堂教会的人都不愿轻易去靠近，或许当时欧洲异能局有异能者进行过对应行动，但那不是我能查到的。”
“总之一句话，你在调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听着其中的留言，太宰治跟着皱起了眉，他听到了什么？
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