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九 迫在眉睫之时
王純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举得一个火把来到小儿子王若黎的身边。
王若黎见妹妹的额角破了一处皮,脸青唇白,显然是被惊着了。
好在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此为不幸中的万幸。
侍卫宋青对王纯道:“老爷,他们这样不像是暴发怪病,倒像是中了一种奇毒。”
王純点头,眉头紧皱。
宋青仔细回想前几天的大小事宜,很不解,“一路上我们吃的喝的用的都有仔细查看,怎地还会变成这样?”
“是出发前被下的毒。”王純答道,“阿青,这里离浙川城已经不远了,你速去寻一间叫‘鹿中衔’的药材铺,找到那里的老板沈朝悯,他来,我们的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可,如果我走了,大人您和公子小姐……”
王純颇为镇定,“无事,我尚可应付,你速去速回。”
“是。”宋青转身就走。
在一旁的小少爷王若黎见宋青眉间隐有黑气,心觉不妥,刚想叫住。
未及开口,只见宋青脚步浮软起来,毫无征兆地一下子倒在地上,脸朝下,不动了。
“阿青!”王純急步向前,扶起宋青,将他的脸扳正过来。
在暮昏的暗光中,见到宋青的脸有一大块青斑自眼角不断地扩大开来,嘴唇黑如描黛。
伸手探过宋青的鼻息,不一会儿,王純皱着眉将宋青的身体放下。
见宋青倒在地上,那些嚷着好渴好渴的人齐刷刷地一致盯着宋青的喉咙,舌头拼命伸出来想去舔舐撕咬,眼睛充满谗意。
“啊!”
幼女王玉芝见到场面如此可怖,不由得失声尖叫,把脸埋进父亲的胸膛,竟被吓哭了。
“黎儿。”王純拉过一旁失神发愣的王若黎,将之护在身后。
王若黎被父亲拉得踉跄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愈发干了。
不知怎的,王若黎觉得那些伸着舌头,神态可怖的中毒护卫的样子他一点都不觉得反胃,反而隐隐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王純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变化,捡起宋青腰间的剑,拔出,握在手。
他们三个一路慢慢往侧边有空缺的小路退去。
这时,“啪——”
绳子绷断的声音。
王若黎他们不禁身体僵住,脚步悬在半空,忘了往下放。
循着绳子绷断的声音望去,刚才自挖了双目的护卫挣脱了绳子,身形诡异地爬了过来。
——像只扭曲的蜘蛛,手脚并用。
他直勾勾看着王若黎,黑洞洞的眼眶内闪出幽绿之光。
王若黎害怕,本能地更加靠近父亲。
王純倒抽一口冷气,他反应极快,迅速放下小女儿,让她跟着兄长。
与此同时,王純将手中的火把亦递给了儿子王若黎。
然后自己横剑立前,怒视着那名失了理智的护卫。
护卫嘴里发出异于常人的嘶吼声音,狂扑过来,面对着直劈过来的利刃竟亳不在乎,张大嘴巴露出森森的白牙,一下子就咬住了剑身。
两方力道不断拉扯,王純在少年时虽然练过武,有根基,但根本架不住狂化了的护卫那一身蛮力。
几下周旋,王純握住的剑鞘几乎脱手。
首战不捷,那护卫怪叫一声,两排钢牙出尽全力咬合。
“崩——”
一把好剑硬是给咬碎成段,而护卫好似吃青菜豆块般上下牙齿顺着剑柄处快速咬去,王純若是再不放手,便即将成为护卫下一个喉中之物。
放手就相当于一件像样的护身兵器都没有了,可是如果不放,接下来面临的境地也同样是不堪。
事情紧急不容得王純多想,王純咬咬牙,猛地飞起一脚,正正踢中护卫的额门。
“咔嚓”一声,护卫的脸大仰,向后脖折下去,喉管发出折断的脆声。
这一脚之下威力竟然这么大,是王純万万没有想到的,不由得有些欣喜。
还未等他扬起嘴角,前方纷纷响起绳索绷断开来的不祥之音。
不用看,其它被绑起来的护卫已然挣脱阻碍,向着他们这么奔来。
本就寡不敌众,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不知变成何种属性的怪人。
“快跑!”王純大叫一声,王若黎也是个醒目仔,他父亲刚喊,他便弯腰一把背起妹妹往暂时没有阻拦的羊肠小道疾跑过去。
妹妹王玉芝挂念着爹爹,趴在哥哥的背上频频向后回过头来。“爹爹……爹爹……”她泣叫着,小脸哭得湿乎乎的。
听到自家小妹妹哭叫得那么凄凉,小小少年王若黎最后亦不禁稍微缓步想转过身去。
“黎儿,不能停!一直向前冲。”王純在后面喝过来,能听到父亲的声音,王若黎稍稍安心,咬紧牙关,死命继续向前夺路而逃。
眼前的细荆棘遍布,刺球草刺得王若黎两条裤腿麻麻痛痛。
“啊,哥哥我疼。”妹妹在背上叫起来。原来长得高些的刺球草也噌到了她的身上。
她露在袖口外的小手被划出几道细细长长,大小不一的口子。
“哥哥我好疼。”妹妹又被划到,忍不住又哇哇哭起来。
听到妹妹哭,王若黎更是心愀得不行。“芝芝乖,忍一下好不好,忍一下……”
他脑子里空空一片,根本就想不起什么安慰的话来。
“呃!”他们的身后传来闷哼,王若黎听得不太真切,感受像是父亲的又不太像。
就在他心里十五十六,犹豫不定的,“啊!”身后又是一声痛苦的哼叫传来。
这回听清楚了,是父亲!
王若黎再也忍不住了,他往身后望去,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爹爹被两人凶神恶煞的“护卫”分别一左一右紧紧钳住左右腿。
趁王純暂时动弹不得的时候,第三个“护卫”狞笑着锁住王純的喉,一口獠牙张开就往王純的喉管咬去。
王純拼尽全力歪侧闪去,“噗——”
“护卫”咬歪,咬在了王純的肩胛骨上,王純不觉惨呼,登时鲜血溅出。
而这些变敌不过是一瞬之间,王若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救,心急如焚,一时叉错了脚,整个人往前跪跌下去。
他刚跪下,膝盖碰到的地方不是地,也不是草,而是空的。
下面是空的。
王若黎始料未及,整个人向下扑,
背上的小妹妹惊叫起来,从王若黎的背上被抛飞了出去。“哥哥——”
王若黎心都惊了,他身子往下面的虚空坠去,在火把的光亮中,王若黎看到不知从何处出现一个头发乱篷篷,周身肮脏的男人,那男人飞身跃来接住跌落的小妹……
除此之外,别的,王若黎不知道了。
他坠下去的地方是一个深泥土坑,王若黎落地时后脑勺撞向一块硬物,顿时所见之处皆是金星乱窜。
王若黎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跌落下来时火把插入泥土里,早已熄灭了。
伸手想两边试探着摸了一下,奇怪的响声传下耳,“咝咝咝”王若黎吓了一大跳,心里觉得必是不妙,不料缩手的动作终究是慢了,指尖阵阵刺痛,王若黎还没来得及喊出来。
只觉太阳穴的部位晕眩无比,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重重地重新倒了下去。
不醒人事。
·
“哥哥!爹爹!”
王玉芝从哥哥的背上被甩飞,唬得她三魂不见了七魄,她在半空中乱挥乱舞,能想到求救的人就只得是哥哥和爹爹。
突然有一个宽厚的怀抱将她安全地接着,不一会儿,便稳稳地落到了一个巨岩石背后。
王玉芝怯怯地仰起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衣服脏兮兮地男人蹲下来看她。
见王玉芝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他,男人显然是没照顾过小女娃儿,一时之间挤不出什么合适的表情,下意识地嘴一咧,傻憨憨地假笑。
说来也奇怪,这男人皮肤黝黑,周身脏到不行,可是牙齿却异常的皎白。
昏暗中,他一笑,五官模糊,就见那两排惨白惨白的牙齿,夺目得很。
小玉芝瘪嘴,鼻子一抽一抽地,要哭的际像。
“诶别哭别哭,大叔给你糖糖吃哇。”大叔在自己的身上东挠西抓,怕是最终搓出一个大泥球,也没见有啥子糖。
就在大叔掏糖的空档,刚才因为王若黎坠落而豁出大口子的洞口倏然出现了一个白影。
王玉芝乍眼见到白影,惊呼:“哥哥。”
大叔听到急忙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大纸伞从洞口飘出,纸伞里有个人挟着一小男娃。
那男娃垂着头,双手松松地放开,显然已经失去知觉。
见状,大叔懊恼,自捶胸口,“坏了坏了,迟了一步。”
“哥哥!哥哥!”
王玉芝顾不得那么快,就要冲去,大叔芭蕉般大的手掌捂住王玉芝的嘴,低声说道:“不能去,不然连你也一并折去哇。”
玉玉芝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叔,意思是哀求大叔去救。
大叔叹了一声,“俺能力就那么一点,真要从她手里拿人,俺斗不过她的。”
说话之间,那个撑白伞的人挟着王若黎几个回落,竟然飘向王純等人。
此刻,王純所在的方向有两处不小的火光,不知什么时候点着了。
放眼望过去,王純大难不死,并没有被众毒发的护卫嘶咬碎裂。
非但如此,王純还被一个人稳稳扶着。
大叔定睛看,立刻激动了,他兴奋地对王玉芝道:“娃儿你们都有救啦,鹿衔谷的谷主来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