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三 人心一片浑浊
王子渡退后半步的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皆表现得十分非常自然,情愿。
一点儿也瞧不出他有半点的虚伪和阴阳怪气。
见到他如此的反应,殷谷樵倒是在心里暗暗地吃惊。
这是殷谷樵所始料未及的。
常听闻自家的师傅白星群提起这个鹿衔谷的右副谷主来时,说王子渡这个人实际上骨子里十分的清高和傲气,很是讲究排场。
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了他所意,在当下占了相对大的优势之前,王子渡竟然没有半点不悦,当真是事有蹊跷。
不知道在这个人的葫芦里又卖的是哪一种药?!
猜度归猜度,出於以和为贵,不让众师弟们有因此而受伤的可能情况,殷谷樵还是礼貌周全,向王子渡握拳拱了拱手。
言语上颇为之感激道:“如此,谷樵便代表在场的师弟们向王谷主致以诚挚的感谢,他日王谷主要是到我们檀青宗,全宗上下必定欢迎之至。”
王子渡微微一笑,点头致意。
见客套话已过,殷谷樵便顺水推舟地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说的话。
只见他右手往外面一摆,作送客状。
“王谷主,今天晚上确实是不凑巧。我们檀青宗今天晚上在此林还有要事要急办。还望王谷主可以体谅,莫要再为难谷樵了。”
闻言,王子渡目光犀利地快速瞥了一眼在殷谷樵身后正在运行的阵眼,以及分别围在阵眼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角的四名檀青宗高手。
——这四个人全神贯注的输接灵能,丝毫不受影响,不为现在突然出现的异动而乱了阵脚。
很快,王子渡就收回了自己的审视目光。
他伸出自己那修长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殷谷樵的右手手背上。
一团和气地笑道。“殷少侠这是说哪里的话?实在是过于客气了。君亦知我们鹿衔谷与贵宗素来交好,那彼此照顾,彼此为对方着想岂不是常事?莫要如此说啦。”
王子渡这么说着,手指轻轻搭着,看起来十分的温和亲切。
然而,就是那么看似没有出力向下略略压下的动作,殷谷樵非常明显地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真气压制。
外人看不出,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尤其是殷谷樵,王子渡搭在他右手手背上的手已经不算是手了,而是成了一座千斤闸门,压在了他的手上。
电光火石间,短短的一个较量,殷谷樵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差距有多悬殊,有多大。
若是把王子渡比喻成千斤闸门,那自己若是与他对抗,无疑就是那一根不看其击的稻草。
王子渡倒并没有真的要为难殷谷樵,在殷谷樵的右手被迫垂下之际,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势泄了灵力,转而一个翻转,反客为主,托住殷谷樵的手指,轻轻牵着。
这么一个武林常规简单操作,尽是彰显了王子渡老狐狸的圆滑特性。
殷谷樵同款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想再虚与委蛇了,直截了当地问:“谷主今夜突然大驾到此来此,不会是恰巧吧?”
王子渡施施然道:“非也,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某之所以要来叨扰,原因有二,一是来向诸位表示感谢,二是想问贵宗宗主白星群老前辈一件事。”
殷谷樵:“感谢?”
他看了看跟随王子渡身后而来的谷中弟子,很快就明白了。
“虽然不知为何顾小公子会无意中落入到我们的阵法中,不过将他送出来也是举手之劳,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子渡颔然,他侧首,“京墨,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平时爱玩就算了,怎么连魇阵都要进去胡闹一番。现在还不过来向人家亲自道谢?”
于是乎,在他身后的众多弟子中,出来了一个小少年。
他便是摔进了白光之后,不知所终的顾京墨。
顾京墨手持命剑,乖乖地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向着檀青宗的众人做揖。
全没了之前的倔强劲儿。
看来,顾京墨对于他这个王师叔还是很有敬畏之心,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殷谷樵摆手兼摇头,表示礼过了。
王子渡紧接着说,“至于接下来的第二件事嘛,就是想问问白老先生有没见过《阴阳和调长生术》。”
《阴阳和调长生术》七个字一出口,檀青宗的弟子齐齐变了脸色,震撼不已。
殷谷樵生出了怒意,眼睛快要喷出火星子,但他还是强压着。
说道:“《阴阳和调长生术》谁人不知是鹿衔谷的禁书,别说我们宗主不知道,便是见到了看到了,也不会不交还给贵谷。王谷主这么说,未免是对家师的禀性太过不敬。”
殷谷樵踏前一步,直视王子渡。“谷樵不解,斗胆问一问,今晚王谷主如此大动干戈,特意而来,又说出此番话,是何用意?”
太久没有人敢如此质问王子渡了,王子渡静静听他说完,很是佩服这个浑身是胆的檀青宗弟子。
“其实这个《阴阳和调长生术》也只是谷中禁书中不值一文的废纸,能找着,能不找着,王某都不会急切。只是……”
他眉头皱了皱,好像有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在困扰着他。
“我们的谷主找不着了,身为属下的,自然是心急如焚。”
正是说着,在殷谷樵的旁侧有一紫衫弟子觉得不公平,忍不住插嘴埋怨道:“你们的谷主找不着了,来问我们要人,这是何道理啊?”
“这位小哥说的,确实不是道理,可是,如果我们谷主正在你们的这个魇境里面与你们的白老宗主叙叙旧事,然后尽兴之时不舍得让谷主出来,那么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殷谷樵听得如同云里雾里。
“谷主在魇境中?这不可能啊,我听闻谷主在最近的几个月一直在寻找《阴阳和调长生术》,怎么又会在此处呢?”
王子渡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这里面是螺,是马,拉出来遛一遛不就知晓了嘛?”
殷谷樵等一干众人纷纷拿起了灵器,愈发向阵眼中的那四个人靠拢过去。
“你此话怎讲?”
王子渡两手一摊,“很明显,我要进去。”
“以王谷主的能力,要进去魇界非是难事,现在费尽心思要闯进我们的阵眼,分明就是想要搞破坏并毁掉。”
调皮地耸耸肩,王子渡毫无掩饰,“错了,不是想要,是要!”
虽然王子渡此时的脸部变化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但是殷谷樵从那双瞳孔里面,读到了令人恐惧的压迫感。
两家对峙关键之时,另有一队人打远处以灵灯探照,从旁边的小道上往这边而来。
“难道是师叔师伯他们来了?”殷谷樵心存希望地想着。
不知来的是敌是友,是援兵还是敌将,檀青宗的少年弟子们个个屏住呼吸,紧张不已。
终于,灵灯靠过来了。
一排的人,一水的绿衫!
殷谷樵刚刚升腾起希望的心,顿时跌入到谷底中去。
就是宗门中师叔师伯们能够在此助阵护法,他们现在的形势,肯定不会如此被动,以及毫无底气。
也不知道当初白星群如此这般的安排,是怎么想的?
新过来的鹿衔谷弟子中,领头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少年惊喜地喊了过来,“京墨!你没事?”
顾京墨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没啥好气地回应道:“怎么?顾长卿,看到我没事,你不高兴?”
顾长卿三步并作两步,脸蛋笑容地走了过来,“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你都不知道,你一离开了我,我就担心的不得了。”
顾京墨抖了抖,别个脸去,“一边去,搁这说酸不溜秋的话,内麻谁呢?离了你,我还能多吃两碗饭。哼,添堵的东西。”
顾长卿眼神黯淡了一下,低着头,自觉地站到另外一边去。
王子渡抬眸,有些责备之意。
顾京墨收住了嘴,也低着头,典型的“人服心不服。”
跟顾长卿一块儿过来的领头男子向王子渡垂手禀报,“师傅,已办妥了。”
王子渡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拍了拍领头男子的肩膀,予以肯定。
男子从袖内掏出了一样东西,双手恭敬奉上。
在光如白昼的灵灯照映之下,男子手中的东西清晰可见。
一块以上好檀木精雕而成的令牌静静地躺在男子的手心上。
在令牌上面雕有两条栩栩如生的腾蛇相互交缠。
殷谷樵等人一见,又是齐齐的大吃一斤。终于不再淡定了,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个是我们晴鹤长老的令牌,他们怎么会得到?”
“是不是冒牌的?”
“不是,这上面的字饰,是宗主亲自写的,是真的。”
“我们的宗坛不会出事了吧?”
“……”
殷谷樵竖剑向上一举,剑已出鞘,发出红光。
顿时,通通安静了下来。
王子渡信手将宗坛令牌拿在手上,又抛了抛,转了几下。
其实,这犹如宗主亲临的宗坛令牌颇有重量。
不过,在王子渡的抛玩下,像极了一团棉花被弹起弹下。
后方大本营生生被鹿衔谷的人悄无声息地抄了,平时神圣威严无比的宗坛令牌被人这样拿着抛玩……
当真是,奇耻大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