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四 只恨当时的离别太匆匆
京墨双手抱着剑,不屑道:“关家人?哪个关家人?”
胖掌柜:“咱们镇上还能有几个关家人,不就是那个关家人喽。”
听了一通,顾长卿捋了遍经过,感到奇怪,“店家,关延庆夫妇的儿子关华不是已经被治好,现已无碍了吗?”
胖掌柜把头摇成波浪鼓,一问三不知,连连说不清楚,“诶呦这些事具体是怎样的,我们外人又如何得知呢?”
这时,一旁的伙计多嘴插话过来:“好像是说在你们走后的当天晚上,关少爷就暴毙身亡了。”
“小孩子家家的,啥都不知道,你搁这乱讲什么?”
胖掌柜连忙站起身,指着伙计喝退他。
伙计只得又缩了回去。
看来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怕说了惹火上身。
京墨眼珠子一转,拔出剑“嗖嗖”两招 ,在胖掌柜的耳侧晃过。
胖掌柜感到自己的耳朵凉嗖嗖的,然后就看到自己的鬓边头发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
即时将胖掌柜吓得抖如粞糠。
京墨见有效,调转剑柄,剑尖对着伙计,“把你所知的,一字不漏的都给小爷抖出来。”
顾长卿拿出两锭银,放到伙计面前的桌面上。
他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银锭撞到一起的声音就是十分动听,伙计的眼睛放出光。
横竖现在客栈也快倒闭了,再捞一笔走人又何妨。
如此盘算好后,伙计伸手把银锭揽进自己的怀里。
“四位少爷出去要小心啊,关家老爷最近正在重金悬赏江湖盗马要整治你们。”
有钱能使得鬼推磨 ,伙计的语气都讨好了不少。
胖掌柜在一边鄙视,“见钱眼开的狗东西,只怕有钱赚没命花。”
伙计现在才不管旁边这胖胖的一坨东西,继续说:“但凡是穿绿衣服的,挂葫芦的,通通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关起来。喏~”
他指指外面,“昨天有个人的帽子是绿色的,抓了;还有一个,是江湖卖药佬,刚出摊拿出个酒葫芦,也一并被连人带家伙抄了。总之,与你们有关系的,都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打远处有人的呼喝声,风声鹤唳,胖掌柜怕他们呆太久了惹麻烦,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拱手谢客。
“四位,小店实在是营生艰难,不送不送哈,告辞!”
砰的一声 ,客栈后门的木板门毫不留情地关之大吉。
杜衡,宋显允,顾京墨和顾长卿一行四人站在悦来客栈的后门巷道上面面相觑。
大抵是钱起了作用,临出来前,伙计从他脚底的鞋里扯出一张折叠着的纸递给宋显允,宝贝似的说这是关府的内部详图。
——他以前经常送酒菜过关府,走动多了,结识一个小丫鬟 ,为了方便私会,特地绘了一张图。
那张散发着浓浓味道的图纸,熏得众人眉头紧皱。
尽管如此,宋显允和顾长卿还是看得很详细。
而另外的两位早就礼貌性地看了两眼,随后远远站开。
杜衡率先发言,“我说怎么一路上大家看我们的眼神跟看猴子耍球似的。”
京墨气不过,“岂有此理,关家简直就是恩将仇报,当初真不该去救……”
那边的宋显允看了一眼京墨,京墨自知失言,即时住口。
——鹿衔谷谷规中有一条:施恩莫望报。
哪怕对方过后千不对万不对,也不该生出见死不救的胡念。
“谷主,种种事出蹊跷 ,定必是有人在背后加意陷害,与我们作对。”长卿道。
“蛇出洞了,看来正是收网的好时机。”宋显允的双眸透冷。
“那,今晚我们乔装潜入关府一寻究竟?!”长卿提议道。
杜衡和顾京墨两个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答,一脸懵逼。
“……”二傻对看。
杜衡忍不住怼道:“不会吧?你又不知道?”
“啊,那个。”杜衡打岔道 ,“去哪都行,总之,我得跟谷主在一块。"
见众人看他,杜衡立即效西施颦容状,指指自己,又指指宋显允,做吐血的样子。
意思很明了,一旦离开,自己又怕将要像之前那样受伤。
“受个伤,倒是让你给娇上了。”顾京墨嘴里嘟嘟囔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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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开行人,杜衡他们来到缙约坊的木可酒馆门前。
——门前的酒旗折成几截,之前的残桌败椅更是散了一地,墙体被咂了好几个疙瘩 ,显然这屋被人为肆意地破坏过 。
“卧草!”
杜衡和京墨同时骂了句脏话。
“小哑巴,小哑巴。”杜衡提高声音往里喊。
无人应答。
宋显允放出灵讯叶,灵讯叶泛着五彩斑斓的光,绕着屋周围飞了一圈。
随后又扑棱着叶的两边,飞向之前杜衡发现彪形大汉的地方。
边飞,叶尾生出一条极细的金色光芒虚线,一头绕着宋显允右手的尾指,一头在前面带路。
杜衡看到这个地才记起,骇然道:“话说那个大胡子怎么样了?”
顾长卿微笑道:“放心,已经妥善处理了。”
杜衡闻言,走近一点,低声问“你们,不会结果他了吧 。”
顾长卿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怎么会?杜公子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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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四人来到杜衡十天前遇到义庄的地方。
杜衡“咦”了一声,“这里怎么这么快就被移为平地了?”
原来此处本该是有石级以及沿着石级向上可见的大屋,现在空空如也,就连路边“天上人间”的镇魂石也不见了。
只有疏疏落落的野坟包。
宋显允似乎早料到杜衡会如此 问,于是不问自答道:“过了这块野坟地,再穿过前面的树林方才到九祁义庄。那晚你所见的,不过是魅灵所织幻的异度间界。”
异度间界?好生厉害的样子。
怪不得,那晚暴走的宋显允会认定自己是仇家。
这么强的吸阴能力。
就在杜衡感叹时,有一只银色的大灵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扇着大翅膀停在京墨的肩膀上,蝶尾垂曳下来。
京墨侧过头,好像在听灵蝶说话。
随即和顾长卿一齐向宋显允躬身行礼,观状是要暂时分开行事。
宋显允点点头,柔声嘱咐:“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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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来到真的“天上人间",其地形,构造跟杜衡在幻界里所见的一模一样。
灵讯叶来到这之后,就飞回到宋显允的掌心,消失了。
杜衡见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驼着背从里面走出来,怀里还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等身高的纸扎童男童女。
听到脚步声,老人定定神,仔细看着人过来。
老人的双眼笼罩着一层白翳,看样子视力不太好。
尽管是这样的,他还是兴奋地叫了两声,仿佛眼前的陌生人是远客来到。
听到老人在屋前欢叫,有个年轻男人应声从里间走了出来,“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陈伯。”
这个年轻男人显然正在搬活,捋高袖子,一身短打装扮。
叫陈伯的老人拉着年轻男人,指着杜衡他们,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快来认认,是不是你整天念叨的恩公来啦?”
年轻男人看到杜衡他们站在栅栏的外面,喜出望外,“杜公子,宋公子。”
此人,正是“小哑巴”张保远。
让进偏室,张保远又是让坐又是奉茶,格外卖力。
杜衡拍拍张保远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命大,居然死不了。”
“多托得杜公子和宋公子相助,不然我和思仪早就…对了,我给小少爷取名叫思仪。”张保远有点不好意思。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容易害羞。
“杜恩公,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我听闻宋公子说你受伤,我就更加过意不去……”
杜衡一笔带过,“我身子好着呢,倒是你,不是叫你赶紧收包袱麻溜走人吗?还傻傻地坚持要亲自见到我才肯罢休,呐,见过了,快走快走。”
张保远挠挠头:“恩公受伤,我放心不下的,不过,你们放心,这些时日里有陈伯照顾我,没人打扰。”
杜衡看了看周围,“孩子呢?”
张保远:“我暂时寄养在隔壁村的张婶家,等会儿就去接回来。”
宋显允心明目锐,“你今天要离开这?”
“是的,待车马备齐,我打算今天就出发,准备和陈伯一起回到他的老家。”
尽管陈伯年事已高,但十天之恩,胜却千金,张保远还是不想连累到他,决定带着一老一少上路。
张保远透过窗指了指屋后树林的一处小山丘。“小姐就长眠在那。”
提起文淑仪,张保远不觉神伤了起来。
“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小姐。感谢老天垂怜,十天前的亥时,我又见到小姐,尽管,她瘦了,但还是那么为人着想。她说她已去往生,让我顾好自已和少爷就好…”
张保远回忆着,泛起泪光。
这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用尽自己一生最大的能力去爱着一个根本不可能会与他修成正果的姑娘。
爱得亳无保留,爱得甘之如饴 。
文淑仪一生爱错,步步错,在情海里饱尝苦果。到最后,所幸,这世上还有两个男人,永远爱她,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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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和宋显允走在回去的路上时,看到一只硕大的银色灵蝶摇摇坠坠地飞过来,只来得及到宋显允的面前,就瞬间被火焰吞为灰烬。
看来,它也是撑到油尽灯枯了。
向来淡定的宋显允见此,竟然露出了一丝慌张。
杜衡更不谈定了,“这可是京墨的命蝶!……不好,京墨和长卿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