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十月,正午11点,课间休息时,教室噪声不断。
人群里,独奇北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低下头翻阅着课本。只是,肥大的衣服也掩饰不了他单薄的身体。
我正和猩玥她们围在一起,摇着用橡皮做的骰子。骰子分为六面,分别刻着,爱,恨,情,仇,別,离。
这是当下最火的游戏,规则是心里默念你和对方的名字,喊停的时候,字朝正上方的,就代表了你和她的前世关系。
猩玥用胳膊肘怼我,“安小姬该你了,该你了。”
我眼神略微朝奇北那里瞟了一下,心下一动,闭上眼想着他的名字,一分钟后唤停,橡皮摆正后,正上方赫然是“仇”这个字。
怎么会!
我咳嗽一声,卷走了橡皮就往文具盒里塞,“都散了吧,散了吧,一块破橡皮也能决定别人的前世?”
猩玥跟其他人咂咂嘴,失了兴致便都散去了。
我吸口气,用胳膊拄着脑袋,抬头便看到奇北精干的寸头,记忆一晃而来。
二
电有正负两极,人间有天地之分,那么,学生自然也有好动和安静两个类别。
而奇北恰好就是那种,与我性格相反,最为安静的那种。
闻名“联安中学”的我,并非是外貌上的优势,而是因为那个风风火火的绰号“小九娘”。起因是在十月一国庆表演小品时,扮演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九娘,全校师生一致认为我表演的活灵活现,用帖子的话说,“把整个小品的笑点都包了。”
表演结束那阵子,我春风得意很久,不论是去小卖部买包石头糖,还是去厕所解个小解,新来的小学弟小学妹,都会弯着眼睛指着我说,看,看,那不是小九娘姐姐吗?
我内心是风起云涌的,但还是装作无意中发现她们的眼神,然后勾着自信的微笑,左右看着风景。
后来,班主任让选举文艺代表的时候,全班都写了我的名字,除了奇北,唯独他写了安笙的名字。
我之所以知道奇北没有写我的名字,是因为他同桌告诉我的。
三
我活成了小九娘的样子,风风火火的性格跟周围人打成一片。安笙和奇北则都属于一类,人群中的独居者,就算她天纵奇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缺少人认可。
可我还是在意那该死的一根刺。
人都在意不曾拥有的,却都会忽略已经得到的,所以,到了某次周一刚开学时,我故意戴着母亲的墨镜,磨磨蹭蹭在校园门口徘徊,等奇北出现的时候,我就装作平时的不良少年一样,抖擞着腿,我还带了一把玩具刀。
我把他逼到墙角,用刀抵在裤腿上,说了句,“此处是我开,此门是我……过,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本以为他会抵抗一番,或者像书上说的呆子一样,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哪知他就那样,没有避开,而是直直的用双眼瞪着看我,用那种发自内心的寒意看着我,这让我觉得他平时的安静都是装的。
“请让开。”他的眼神很坚定。
我有一瞬间的迟钝,不知什么缘故,我竟有些害怕。
后来我决定改变策略,趁着晚自习,老师有事出去,就把小粉丝们送过来的东西,都一一搬到奇北的桌子上,我笑嘻嘻的眨巴眼,“你好,请你吃东西,诺,吃了东西,你就是我的人了。”
谁知他从文具盒里掏出笔,在纸上写下一行,然后又用红笔重重的画了几个圈:班规第五条,上课遵守纪律。
我气结,咚咚的敲了几下桌子,瘪着嘴。
临熄灯睡觉的时候,猩玥八卦我和奇北的事,我只是含含糊糊回答就那样,猩玥却突然一脸正经的说要跟我讲件事。
四
说是经常看到班里的小霸王欺负他,听说不仅拿走了奇北的橡皮,还经常拿他的枕巾当洗脚布。
所以,奇北就是个懦弱鬼。
那晚我失眠了,一整夜都在做着他被欺负的梦。
也不知道是梦想成真,还是怕什么来什么,下午上活动课的时候,刚好碰到雷达教唆了一群人,逼着几个同学玩“骑马”游戏,顾名思义就是头低下来当做马,让别的同学张开腿跨过去。
虽说是游戏,但雷达他们一直都是“骑”的一方,所以,这有点逼迫的意味了。
这其中就包括了身体单薄的奇北。我们教室在二楼,出了教室口到走廊上的观赏栏跟前,就能清清楚楚看到一楼的人群。
我清楚的看到,轮到奇北的时候,他故意做出抬起身子的动作,雷达被吓得摔倒在地就直直叫唤。
其余的人都在笑,奇北属于冷笑,但唯独雷达是愤怒,我觉得事情会严重下去,就急急的跑了下去,张开手臂就挡着了雷达要动手的冲动。
可是,我有英雄救美的心,也没英雄的本事,所以,我又被动的做了一件“流芳百世”的事。
我勾着嘴角假笑,“那个,我请你吃很多好吃的,但这个人,就交给我吧,我替你好好收拾。”说完,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雷达是个贪财货,听到有免费的东西拿自然也就放手了。等一行人快走远的时候,我正琢磨着该让奇北怎么报答我,没想到,他一个后勾腿,就愣愣的把我九十度摔倒在了地上,若不是下边刚好有运动会要用的草坪毯子,不然,我少不了去医院缝几针。
众目睽睽下,看到这一幕,一片哗然。只不过,都和我无关,而是他们想不到,身体比我还瘦的奇北,居然可以把我撂倒。
五
回到宿舍休息的时候,猩玥拿着一包薯条吧唧吧唧的咬着,一边往我身上吹气,说不疼不疼,然后一边眼睛闪着光,又在跟我说最近捞到的八卦。
原来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同学也是欺负奇北,但是后来有一次把奇北惹毛了,当时他就从文具盒里拿了根铅笔,往那个坏孩子脸上戳,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
我听完,气结到无语,只能朝猩玥翻翻白眼,那意思是你干嘛不早说。
经过这件事后,奇北的人气飙升,而我自然急剧下降,更可气的是,奇北居然还每天派猩玥过来给我送很多吃的,该死的,连猩玥也被他收买了。
我郁闷的一个人坐在座位画五子棋玩,猩玥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说道,“其实人家才是真正实至名归的传奇人物。送你的东西都是人家自己买的,他劝那些‘小粉丝’们应该以学业为主,还有,他捐过很多书呢,还是咱们市的杰出少年呢,只不过平时很低调,这些都是有人从档案里得到的最新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