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一】
尘土开始喧嚣着冲入鼻腔，教室周围灰蒙蒙的一片。我一边扫地一边将凳子一个个撩起放在桌子上，从教室头开始，往教室尾扫。
“靠。”
快扫到尽头时，只见一个少年掀起盖住头部的叶绿色风衣外套，半趴在桌子上慵懒的看我。
他此时正趴坐在对立黑板的最末尾左端角落，我握着塑料杆子愣了下，盯着少年半晌说不出话来，在班里这么久，70个人我也没有主动找谁交流过，所以眼前的人，我并不认识，觉得没有说话或者我讨厌费劲解释的必要，便低头接着扫那剩下未完的地方。
临打扫完，出教室门倒垃圾桶的时候，从少年身旁经过，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便瞧见少年拿着一本杂志在翻看。
他穿着野绿的风衣，不曾窥探容貌也能感觉他周围的那种自由气场，像是不羁的风。
再近一些，猛然发现，那居然是一本异国风情的地理杂志，身为同龄的我，看的最多的不是课本就是习题。
有时候，终有人活成与你与众不同的模样。
【二】
周三第五节课是郑老头的历史课。也是这节课，让我重新认识了枯燥的学生时代，本以为它就是除了上课下课就是学习的黑白灰生活色彩，可居然有一个人，活出了五彩缤纷的有趣灵魂。
郑老头戴着象征斯文的眼镜，有着年过五十的半秃顶，郑老头每次教我们历史，总是摇头晃脑的照着课本念几下，然后就圈出知识点，让我们开始默读背诵。
刚讲到文艺复兴达芬奇那节，昨天那个穿野绿色风衣的少年突然推门而入，拿着一盒东西就往后边走。
郑老头本拄着胳膊，眼神都注意在课本上，瞟到奇北镇定自若的走进课堂里，就抬起眼给那个背影一个意问深长的眼神，然后停止了念经，“那位同学，你手里的拿的什么？”
哗啦啦一片，几乎一瞬间，刚刚同前后桌传纸条的，半瞌睡的人，现在都扭头朝奇北那个方向看去。
“地图册。”奇北坐到角落，打开历史课本，又将盒子里的东西也拆开放在了上面。
“你现在这个年龄还不适合看这个？”
“哦。”
郑老头一般不爱多管闲事，后排座位的基本上都是没得救的，对于这种自由散漫的，他这个年纪也不愿意多费口舌。
说完那句后，郑老头又开始讲文艺复兴艺术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故事，这次念的时候他带点慷慨激昂了，临末尾时，他特意翻看了姓名表，点名了奇北，让他就这些伟人事迹发表一下看法。郑老头本意想鼓励奇北别再吊儿郎当下去，结果却被反将一军。
“都不务正业。”还是那种慵懒，甚至带点嚣张。
郑老头脸色稍微将红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们都是画画的。”奇北刚说完，一时之间，课堂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哄笑。“所以我们应该学画画？”
下了课堂，郑老头吩咐我监督奇北把文艺复兴那节课的内容全部背一遍，因为我是历史课代表。
我嗯嗯的点头，但打心眼里觉得这样另类的看法有点酷。
【三】
我握着课本立在奇北的一边，他坐在座位上置之不理，不停的翻看着课外书。
我总有种他是老师而我是学生的错觉。
“问吧。”许久，他蹦出这么一句话。
我愣了半晌，然后红着脸开始嘟囔，“达芬奇是哪一年，都…？”
“1452年，代表作品蒙娜丽莎的微笑，最后的晚餐，16岁去佛罗伦萨拜师……”
他答了很多，甚至超过我所了解的知识，快结尾时他突然顿了顿，问了我一个问题，“问你个问题。”
等了半晌，他抬眼看我通红着脸，就低头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有人解读蒙娜丽莎的微笑里边的情绪，你觉得那笑是怎么回事？”
“你今天给郑老头说的那句好酷。”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一时之间头脑发热就说了这么无脑的一句。
他顿了下，随即勾起嘴角笑道，“我胡扯的一句。”
蓦地，我将书贴着脸咯咯的大笑起来。
【四】
自郑老头那节课后，奇北声名鹊起。偶尔开始有些小女生围他周围问些刁钻又浅显的问题。
比如，如果人为什么可以发出声音，再或者为什么先看到闪电再听见雷声啊等等一些无聊的问题。
起初奇北还会耐心解答几句，后来看出这些女生的心思后，便总是一下课就端着历史书朝我座位上跑。
他每次来都是喊一句“代表代表让座。”然后自己坐在我位上翻杂志看，我则抱着试卷一脸通红的立在跟前，一边看着习题，一边盯着他看。
有时候我不会的题，每次问他他都能快速解答出来。我有点怀疑他的真实成绩。
跟奇北熟起来后，我慢慢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开始跟他聊天，天南地北的海聊。奇北话题跳跃速度过快，一会儿从政治抽到历史，一会儿又跳跃到地理问题。
每次都是他问一句，我答不出来，我好不容易找着课本一个很隐蔽的知识，结果他还是答了出来。
“你学习这么好为什么要装啊。”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问道。
奇北当时正在玩地图拼图，头也不抬就回答一句，做第一太累了。
好另类的思维啊。
【五】
后来下学期奇北突然转学了。这之后我便没了他消息，只是偶尔还会想起，枯燥的学习生涯里，有这么一个另类的灵魂存在过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