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
推开门。
外面的阳光刺眼，明媚灿烂。
不时传来学生的欢声笑语，很美好，很朝气。
踏入到踏出，短短不到15分钟。
她却恍如隔世。
季知念低垂着头，大脑开始空空的，一片雾蒙蒙的，双脚像是走在软绵绵的棉花上，眼睛失神盯着地上，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自己要干嘛。
突然，前方远处传来一道欢喜雀跃的女声：“念念，你不在体育馆，你怎么在这里？”
这道声音让她精神一颤，一激灵。却下意识地更是死死压着头，转身向后跑。
是姜佳，但是她不想和任何人见面，她不想让任何人见到现在她打的样子。
姜佳被那个叫她的女生拉到路上，突然看了她一眼，开始向她不住道歉，说认错人了。
被她一个劲道歉弄的很不好意思，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叫她不要在意。那位女生又说要用她的手机赶紧联系那个要找的同学。
她就赶紧把手机借给她用了一会儿，之后就回体育场了，却见不到念念，以为上厕所了，就继续看篮球，等都快打完了，回神发觉念念竟然还没回来，就只是感觉有点奇怪。
出来的时候，恰巧碰到赵明凯那群人，他非要缠着她，她只得跟在他身后，一边斗嘴，一边在回去的路上找念念。
视线不经意看到远处，一个披散着头发，头压的很低，走的有点有气无力的女生。
虽然这样子根本看不出神色，但姜佳还是一下子就认出她了，赶忙叫道：“念念。”准备向她跑去。
就看到她像是被惊醒的兔子一样，头又压的更低，低的只能看到头顶，她转身就往后跑了，跑的像风一样，就像是有人紧紧追她一样。
她被疑似念念的女生弄的一头雾水，搞得脚步一顿，不敢向前。
这是念念吗？为什么看到我是这样的？我认错人了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看到本来慢慢走在前面的江砚倏然追着那道飞速的身影，像猎豹一样迅速。
姜佳只觉得这个瞬间，这群富二代都安静了，从来没那么安静过，所有吵闹都像按了按键，凝止。
所有视线都看着江砚奔跑的身影直到消失，还回不过神，然后突然队伍里情绪爆发，喊出一声声我艹，我靠
宋一臣不禁使劲搓了搓眼睛，不敢相信刚才突然跑走的人是江砚？
他忍不住看向泽哥去求证，就看到谢泽也是一脸惊愕，然后对他耸了耸肩，表示啥也不知道。宋一臣直接斯巴达了，这他妈真的是江砚！
赵明凯则是情绪激烈地直接拍了一下姜佳的头，向姜佳求证，大声嚷嚷：“刚才是季知念吧？是吧？不然砚哥追上去干嘛？是不是？疯丫头。”
姜佳被他拍的头发乱了，又想到江砚既然追上去了，她很大概率应该是季知念，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心情很是烦躁，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是不是念念，关你什么事？”说后也向那个方向跑去，找念念去。
赵明凯被拍的一愣，看着姜佳的背影，疯丫头。不过突然庆幸起来。
傅莹这个大小姐在他们出体育馆后，就直接出校了，不然要是看到砚哥反常的样子，不就当场发疯了吗？
虽然她疯不疯跟他一点关系没有，但是她疯了，连带着泽哥就倒霉，也连带着他也跟着倒霉
又不禁摸了摸头纳闷道，刚才那个是季知念吗？
他就只看到一头黑发，死低垂着头，根本看不到人脸啊？咋一个一个都看出来的？
季知念发了疯似的向前乱跑，最后实在没力气了，也没有学生了。
往前右转，前方没路了，只有一堵墙，此时静悄悄的，一个能把她躲藏起来的小地方。
她停下来了，逃脱了，送了口气，然后就慢慢拖着着无力的身子向前走去。
虽然很想哭很想哭，但是她哭不出来，她被打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不要哭，要哭要等人都走了，你才能哭。现在没人了，她却也哭不出来了。
最后，她毫不避讳地坐在地上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把头埋进去，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想了。
耳边传来一道剧烈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向她直直逼进。
她想愤怒开口叫来人，滚啊！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她现在就只想一个人，都不行吗？
突地，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大睁，心里渐渐升起恐惧。
她连忙把头死死抱住，身子下意识蜷缩，往旁边躲。她的喉咙就像被棉花紧紧堵住了，但她想尖叫，呼喊。
下巴猛地被一只手轻柔的抬起来，心中的恐惧到极点，就看到一张阴沉沉的脸，是江砚，此时半蹲在地上，发出厚重的呼吸声，一只手死死捏住她下巴。
季知念慌乱地想挥开他的手，躲避他视线的打量，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脸上的伤，猜测出她发生的事。
那只手纹丝不动，尽管已经被她拼命拍的发红。
季知念额头肿肿的，一片青紫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瘆人，血丝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她的脸被迫和江砚的脸隔着三个拳头，强硬的和他面对面，没有任何阻拦。
他像被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灼热的视线巡视着她每一寸肌肤，眼神越来越凶狠，散发着熊熊怒火。
季知念看着江砚在为她的伤口发火，恼怒。他周身的气息是如此强烈的将她摸不透风的包裹着。
她渐渐停止了拍打，脸逃脱不了，干脆放弃挣扎，觉得他要干嘛就干嘛吧。无所谓了。
最后避开他的视线，没有情绪慢慢陈述道：“我被人刚才骗到器材室，我看不清她们什么人。她们说我长着勾引人的脸，说我勾引你，还勾引外面的人，然后我按在地上，又是踢又是打。”
顿了顿，将视线上移到此时黑的要滴出墨的眼睛，瞳孔扩散，无神，像是问自己，轻声喃喃：“我想要报复她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江砚突然用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压紧距离，将他的额头轻轻贴在季知念的额头，带着不易察觉的戾气平静说道：“季知念，我会帮你狠狠报复回去的，相信我。”
“真的吗？”
“嗯”
季知念看着眼前这么近的脸，说会帮她报复？可是，江砚你是我的谁呀？你不是我的爸爸，不是学校的老师？你凭什么帮我？
她要不要相信她？
此时大脑像被泥沼拖进去，挣扎着。在相信和不相信之间来回反复撕扯，神经被拉扯的好痛苦。
耳边猛地又响起那些带着恶毒的骂声，嘲讽，侮辱，像锥子一样死死扎进她的脑海里。
啊啊啊我不要再听到了，出去啊！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脑海里浮现出“勾引人的脸”。
它像是排除了任何其它的答案，独独剩下来的便是被她们所说的那个原因。
她开始死死拧着眉头。她勾引人吗？她真的长着一张勾引人的脸吗？她的脸就是被侮辱，被打的原罪吗？
寂静中，一道真的很是疑惑不解的声音，似乎是带着天大的困扰，却又磕磕绊绊：“我是嗯真的长着一张勾引人的脸吗？”
江砚将头缓缓拉开几寸，没有立马答复。
他这么认真的仔细扫视，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紧紧跟随着他的视线移动，他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都让她不自觉地也开始跟着回忆自己那一个部位的模样。
耳边是他的急促的呼吸声，鼻息间是他独特的味道，整个视线都被他的脸庞占据，他就像是全世界，她只有他了。
她缩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像是等待宣判一样，那个答案似乎决定了她的生死。
时间有点久，但是她一点都不介意他花费的时间有多长。她十分愿意他能再多花点时间，仔细看看，好好看看她这张脸。
似乎这样子他之后给的答案就越准确，越有信服度。
江砚的视线认真划过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嘴唇，最后视线又上移，将视线和她交缠，眼神直勾勾的，没有任何一丝偏离。
声音却漫不经心地道：“没有。”就好像季知念在问一个离谱的问题。
季知念这时候才惊觉自己一直屏息凝神，没有呼吸。她刚才一点，哪怕是一点，都不敢发出动静惊扰到他。
直到听到江砚的回复，才开始不自主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就像即将要溺水的人突然浮出水面，获得充沛的氧气，获得了新生。
她突然很庆幸，他没有在她问完后，下一秒就立马坚定的说她没有。
因为那样她只会觉得他一定在欺骗，在撒谎，他一定在安慰他，他掩盖了真相。她只会真的觉得自己或许真的是因为长得很勾人。
江砚那么认真的确认过，却又不在意的否定了她的疑惑，就好像她的疑问不应该问出来。她却一点都不在意他像是把她当成傻子了。
她的心开始跳动，手脚开始发暖，身体暖阳阳的，很舒服。“没有”就像海上飘浮的木棍一样，对溺水的人很重要。
她忍不住又开口轻问了一次：“江砚，真的吗”一道低沉又有点沙哑的声音迅速接上：“真的。”
“真的吗”
“真的”
“”
季知念一遍又一遍的追问，那道声音明明被问那么多次已经很不耐烦了，却始终在下一秒都有回应。
脑子里那些谩骂，随着一次次的对答，开始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浅淡。
最后似乎听到了一声跟蚊子似的辱骂，微弱而无力，她却毫不在乎了，刹那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她快活极了，她觉得自己似乎逃脱出来了。
季知念不再追问了，她缓缓冲着他大大的咧开嘴，洁白的牙齿一颗颗整整齐齐的露出来，却始终不愿意立马放下来，就像小时候得到甜甜的糖果一样，吃到嘴里甜甜的，超级超级满足。
江砚看她笑的傻呼呼的，心里突然很酸，他是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下意识逃避似的不再看一眼她的笑，直接站起来了。
一看他站起来，季知念惊慌地连忙也跟着站起来，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着江砚。
江砚突然轻轻把她揽进怀里，带着一丝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淡淡道：“季知念，你就是长得勾人，也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知道吗？”
话音落地。
她一愣，鼻尖立马一酸，冲上眼眶，突然就很想哭了，明明刚才一点泪水都流不出来。
但是这句话就像开关，泪水突然被这句话给冲破门闸。
季知念这才感觉身体的伤痛一下子变的很强烈，很明显。她疼的更加想哭了，眼眶生理性慢慢溢出泪水，视线开始模糊。
她真的第一次被人打的那么狠，那么疼，爸爸从来没打过她。刚刚自己又跑那么快，现在身体一下子剧烈疼痛起来，疼的她想要死命哭一哭。
但她被他抱着，虽然很轻，中间还有一片空隙，却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她有点不敢放肆哭，所以她轻轻挣脱他。
江砚也不在乎，顺势松来了，不再抱着她。
季知念蹲下来，两只手交叠，搭在膝盖上，开始的默默哭泣，最后声音从小声到大声。
泪水顺着手掌，越来越多，兜不住了，汇成水流向对面坠落。心里的那道受伤的缝隙，最终还是悄声无息的偷偷被补上，无人发觉。
江砚看到她蹲下来尽情哭泣，不觉松了一口气，往后面的墙轻轻一靠，静静等她。
只有视线注视着她，不再打扰她了，让她自己发泄积压的情绪。
他突然皱了一下眉，不确定道，哭完，应该就好了吧？
看着她哭的不住颤抖的娇小身躯，又扫到她裸露出来的白皙的胳膊青青紫紫一片，很是可怖，又想到额头一片血丝。
眼神不再压抑，神色越来越戾气，愤怒在眼中此刻凶猛剧烈地翻滚着，犹如波涛巨浪，让人不敢直视，心生惧意。
清冷的气息瞬间收敛起来。
此时，他像被触犯领地的狮子。这个仇他会代替季知念，狠狠报复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