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梨园怪物
这偌大的一个戏台子，如今破败荒芜得不成样子，整个右面都被大火烧得漆黑一片。台上也接满了蜘蛛网，就连后台“入相”和“将出”的两个门都用废弃的椅子堆死了。走到戏台中央，却依稀可以看出往日的辉煌场景。戏台子拢共有两层，搭在一个三层的四合院中央，上头挂的是“人生如戏”，抬头望去最顶上还有一对描金的龙凤呈祥雕刻。底下空旷极了，一瞧就能放下二百多张看戏的椅子。更遑论这四周的二楼包厢，精致又雅静。
可惜了，如今只有疯狂生长的野草和一些虫子在这里扭来扭去。从那腐烂的草根底下，隐隐有几只闪着荧光的萤火虫飞出，趴在绿叶上。忽的，一只胖乎乎的小手罩在了萤火虫上。
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惊喜地大叫起来：“宁哥哥快瞧啊！我抓住它了！”
她涨红了脸蛋，用双手捂着掌心中的萤火虫，飞奔着跑向戏台：“你看，是星星，我抓住星星了。”
“小圆圆真厉害。”戏台的一个漆黑的角落里发出柔和的声音，男子含笑道：“快把星星放开吧，不然天上的星星少了一个，它的同伴们会很孤单呢。”
说着，从黑暗中伸出一只修长惨白的手来，那手原本生的极为好看，但是小拇指连着的那块皮肤上有一大块蜿蜒不平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小臂上。那位宁哥哥轻柔地打开小圆圆的手，将她手心里这只萤火虫放飞了。
小圆圆愣了愣，将半个身子探进那黑暗中：“宁哥哥你不是说怕黑吗？我把小星星捉来给你，你就不用怕了呀。”
那里头一时语塞，轻叹了口气，道：“有你在，宁哥哥就不怕了。小圆圆再靠过来些好不好？”
“圆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拖着长长的调子划破了夜空，“我的小圆圆，你在哪里呀？”
月宁刚拖着阿瑜跳到梨园门口，区别是她是五体投地式趴在地上的，阿瑜则是如闲庭散步一般悠闲落地。月宁拽着他的衣角，挣扎着爬起来，向轮回井的祖上八代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月宁，轮回井自洪荒以来就存在了，它没有祖上八代。”阿瑜听着忍不住提醒道：“你上次来人间，也是这个姿势？”
“上次？”月宁把自己头发上的一根草摘下来扔掉，回他道：“不记得了，上次直接给我砸晕过去了，后来醒过来就在白云观床上。”
两人正在谈论间，一个白发苍苍的奶奶走过来，非常焦急地询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小圆圆？”
阿瑜问道：“什么小圆圆？”
奶奶拿手比划了一下，描述道：“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大概这么点高，梳着两个羊角辫。我吃好晚饭就让她去睡觉，可是我刚刚去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大门开着，她一定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阿瑜眯了眯眼睛，看向奶奶手指的大门方向，依稀有一些绿色的灵气残留。他开口说道：“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的，是有个非人的怪物，引诱她出去的。”
孩童之心，最是稚嫩。他们的精气，也最为纯粹。莫不是？
月宁双目一震，暗道一声不好，拔腿就往不远处的梨园大门跑。她一脚踹开大门，正好瞥见有个什么东西正把小姑娘往阴影里拖。它露在外面的两只手，其中一只还依稀能算个人手，另一只却早已残缺不全，裸露出一截森森白骨来。
“孽障！休得伤人！”月宁怒斥一声，自袖中凝出那柄灭灵短剑扔了过去。
那东西“嘶”了一声，缩回了手。它还想说些什么，一晃眼正好看见阿瑜跨进门来，它在慌乱中一把推到了眼前的小姑娘，四肢并用飞快爬走了。借着月光，众人才看清楚这个丑陋的怪物。它已经算不上是个人形了，头上脸上的毛发和人皮大片剥落，露出鲜红的肉来。只是依稀还分辨得出四肢，青面獠牙，骇人的紧。
小圆圆这时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一把抱住了月宁的腿，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月宁见状，也无暇去追，将身下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圆圆！”老人家看到这一幕几乎险些昏过去，她走到戏台前，哆哆嗦嗦接过月宁怀里的小姑娘。
月宁问一脸平静的阿瑜：“追吗？”
阿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你追不上的，它已经逃远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一晚吧。”
月宁迟疑着说道：“这会儿客栈都关门了，要不咱俩找个破庙？”
老奶奶这才后知后觉的害怕了起来，抱着小孙女拽了拽月宁的袖子，“两位今天要是没什么住处，可以住我家。”
阿瑜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打扰老人家了。”
老奶奶抱紧了怀里的哭累了已经睡着女孩，在前面引路，她说道：“不打扰，圆圆爷爷早就过世了。她父亲和母亲昨天去镇子上做生意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正好房间空着，你们小夫妻可以住进去。”
阿瑜听闻此言，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和阿宁不是夫妻。”
深更半夜，一对男女在外乱走，而且还不是夫妻。老人家的目光变了变，有些欲言又止。
“老人家，您不知道。”月宁意识到言语中的不妥，计上心来，忽然哭啼啼道：“我家公子是个捉妖师世家的，而我只不过是个下人。我俩虽然两情相悦，但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娶我，只说让他纳妾。我不愿意，我们只好深更半夜私奔出来……”
原来如此，老人家眸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她深表理解道：“这世上能遇到一个真心人不容易，你俩既然两情相悦就要好好相守。这一辈子那么长，过得那么慢，如果找不到一个相爱的人，只能一天又一天地熬着。”
原来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区区几十年也是煎熬着吗？
几人来到老人家的小院子里，老人家还十分贴心的拿来了新的被褥和枕头。只是房间里，月宁阿瑜二人看着屋里的唯一一张床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