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遇
这一鞭子看着就要落在清明道长头上,莫问尘不知怎么一步闪身到清明道长身前,手中素白折扇一开一劈,“刺啦”一声,那长鞭竟凭空断了。半截长鞭落在地上,扬起不少粉尘,可见她这一鞭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阿惹愣愣的看着手上半截鞭子,周遭手握长剑的白云观弟子已经围了上来,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姑娘家家,下手没轻没重。”莫问尘展开折扇,轻轻摇了摇,“清明道长如今近百岁的老人了,如何挨得这一鞭子?”
虽说被十几把剑指着,阿惹的气势到底也没缓和下来,她梗着脖子道:“把他打死了,大不了我偿命,我今天就是要拆了这没有半分人情味的白云观!”
莫问尘走近了几步,不解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和一座道观过不去?”
“你来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他?”阿惹指着上面的清明道长,一字一句道:“问问他昔日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月宁瞧见清明道长素日稳重自持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心下道声不好。
“小月宁,封了她的灵力术法。”清明道长忽然吩咐,闭上眼长叹一声,转头对阿惹说道:“今日终究是要同你说个明白的。
月宁走上前,低头轻声道,“得罪了。”她将指尖凝聚出的灵力幻化做一根银针,沿着阿惹的后颈扎了下去。
只听到阿惹闷哼一声,霎时间周遭她的气压减轻了不少。月宁挥了挥手,底下拿剑的弟子确保阿惹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剑移开了。
清明道长挥了挥手,示意周围弟子退下。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阿惹说道:“外面都是吊唁的宾客,这里闹开不好看,你要是还顾及几分清安的情谊,就随我一起到内堂好好说吧。”
清明又望了望月宁和莫问尘,说道:“你们两个,一起进来吧。”
“谁怕你?”阿惹满不在乎,将断掉半截的鞭子往地上随手一扔,就跟着清明道长走去。
月宁看了一眼莫问尘,迟疑半步也跟在两人身后。莫问尘低头轻笑一声,迈开步子跟上去,同月宁一起并排走着。
“你……”月宁开口。
“我一早就来了,同清明道长一同下棋下到现在。”莫问尘知道她要说什么,接过话茬,解释道:“他也知道我不是凡人,这点你不用担心。”
“对不起,昨天我这样说话。”月宁低下头,她有些不懂自己为什么忽然要和莫问尘道歉,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就这样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莫问尘轻笑一声,连眼角都堆满笑意,“你为什么要道歉呢?我一直以为应该是我要先跟你道歉的,是我冒犯了。”
月宁抬起头,看到莫问尘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我从不知道,毕竟我从前没有……算了,是我唐突佳人,以后不会了。”莫问尘退半步,躬身抱拳行了一个礼。他看上去没有从前那么游刃有余了,连眼神也变得有意躲闪起来。他忽然想到什么,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圆圆的小东西,递给月宁,“我就知道你一大早过来没吃什么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橙子?月宁疑惑的接过来,触手生温,打开一看是蟹酿橙。这道菜还有些费工时,要把橙子顶端切开,挖出果肉,留少许橙汁在内,再将剥好的蟹肉填入其中,加上一系列调味,上蒸笼用小火细细烹制。尝起来既鲜且香,肥美柔嫩的蟹肉配着清新酸甜的橙汁,别是一般滋味。
大早上他哪来的时候剥螃蟹?月宁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蟹酿橙,手却不自觉地接过莫问尘递过来的小木勺,尝了一小口,鲜美到停不下来。
脚下的小狸馋得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他伸出爪子勾了勾莫问尘的衣摆。莫问尘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摸出一个小袋子递给小狸道:“小狸兄,怎么会少了你的呢。”
小狸用前爪按住袋子,把里面的东西用嘴叼出来一看,全是小鱼干。
等到月宁把手上的蟹酿橙吃完,一行人正好来到房间。月宁看着门外的小狸有些犯难,她踌躇着看向清明道长。
“不妨事,一起进来吧。”清明大度地摆了摆手,叼着袋子的小狸跳跃过门槛,自己找个角落默默吃小鱼干去了。
等到几人坐定,清明道长才不疾不徐开口道:“阿惹施主,这件事是你来说,还是贫道来说?”
阿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我来说罢,我同那外面躺着的清安道长,六十年前曾有过一段姻缘……”
六十年前,清安道长还只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也许叫清安小道长更合适些。
清安小道长家中本是一方富商,俗名叫什么倒是早忘了。那家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人丁兴旺的很。家中儿女一多,自然也多了些繁琐事,什么兄弟相争,什么家族联姻,实在叫人厌倦的很。
十二岁那年,清安没告诉一个人,自己来这白云观做了道士。家里乱做一团四方寻找,直到一年后才找到这里,清安只说这白云观道士也算不得出家,自己还是能娶妻生子的,只是躲这里清净几年。软磨硬泡说了几个月,才把一对泪眼盈盈的父母劝了回去,谁知这一躲就连着躲了六年。
也许是清安小道长颇有天分,无论是哪本经书,都是一点就通。修行六年,已经可以和师父同坐论道了。
那日,白云观香客众多,清安在偏殿打扫。只听到上头传来一阵清灵的银铃声,清安抬头见到一个紫衣少女坐在屋檐上,晃动着自己的双脚。她的脚踝上正有一小圈银铃,那声音正是她发出来的。
清安忙不迭跑上前劝说,“小施主,道门重地,还请你下来说话。”
“你很吵唉!”少女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不悦,“这只雀儿被兄弟姊妹挤着掉下来了,我放上去还不行吗?”
阿惹向下看了一眼,眼前的小道士一身素白道袍,只用一根木簪子挽了个发髻,甚至连道帽都没有戴。小道士生的好看,目若朗星,唇似弯月,还带着那么点出尘味道。少女面上不自觉一红,嘴上还逞强道:“要是我爬一下屋檐就是亵渎了道家,那三清未免小气了些。”
“不是这个意思。”清安张开双臂,焦急道:“我刚刚拖了地,滑的很,你要是跳下来不注意会摔跤的。”
“那你千万记得要接住我啊,我最怕疼了,摔一跤可是要哭上半个月的。”阿惹看着明显更慌乱了些的清安笑了一下,轻轻巧巧落在清安怀里,就像一只燕子。她笑吟吟看着那小道长,“你接住我了。”
少女带着悠悠的香气落入怀中,被他抱了一个满怀。清安看着怀里的少女,她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带着款款笑意,从上扬的眼尾漾出三分狡黠,像只灵动的小兽。她就这样蛮不讲理,直接夺走他所有的注意力。
“还不放手?”阿惹忽然开口,打断了清安的思绪。
“失礼了!”清安慌乱之下连忙把人放开,再也不敢去看她。
“咚咚咚咚咚?”阿惹围着清安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调侃他,“小道长的心,跳的好快呀。”
“失礼了!”清安紧闭着双眼,连着倒退了好几步,行礼道,“小道并非有意。”
阿惹饶有兴致,她跳上去问:“我叫阿惹,你呢?”
“在下法号清安。”清安瞥开少女的目光,下意识还想再退,却又意识到这样于理不合,就像被钉在那一样,进不得退不了。
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局促不安,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阿惹心情大好,自觉和清安拉开了一些距离,她说道:“你就清安小道长,我上山前就听说过你了,他们都说你很聪明?”
清安自然忙道不敢,一张脸涨通红,他解释道:“不过是些谬赞,小道惶恐。”
“他们都说你很聪明,可是我却有些不服气,想看看你是不是没有传说中那么聪明。”阿惹瞧着他的窘态,玩心大起,她忽然伸出个拳头,一派纯然无辜,“你刚刚叫我叫的太急了,我手里这只小雀儿还没来得及放回去。聪明的你且猜一猜,我手上的雀儿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清安被这问题问的一怔,茫然又惊讶地看向阿惹。
假如他说是活的,只怕眼前小姑娘为了赢,当下就能把这小雀儿捏死。只有他说是死的,雀儿才有一条生路……
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清安心道一个小姑娘,不至于心思这样歹毒。可那小雀是活生生一条性命,他如何能用它作为赌注?
他咬了牙,修长的手指掐着掌心,无可奈何妥协道:“是死的。”
阿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展开手掌心,里面什么也没有。少女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几乎眼角含泪,“我说小道士,你未免太好骗了一些。”
心下知道被捉弄的清安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生了气。原来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