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废土世界（30）
陈旭的事情作为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忘记。
夜深之后，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基地。
陈四一把扯下横幅，她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把它揉成一团，反倒仔细对折，叠成了一块小小的方块，夹到了杂物箱里。
回到净土基地之后，海城基地的人还没有睡下，他们围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到陆杳她们回来，纷纷转头看来。
陆杳略带疑惑地与他们对视。
这时，他们大概是选出了一个代表，别别扭扭挪到陆杳身边：“对不起，之前误解你们了。”
陆杳轻轻笑了笑，手指却一指面前：“你不应该和我道歉，你应该道歉的对象在那里。”
那里，几个净土基地的人正给他们最后调试屋子里的暖气设备，神情专注，脸上一点愤懑都没有。
那人沉默片刻，又如法炮制挪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净土基地的人突然大笑了起来，手掌拍着那人的后背。
陆杳移开视线，回到屋子里，却没有关门，靠着门框，平静地注视着无人地。
不，也许不能叫做无人地了。
她几乎能想象到，明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到这片土地上后。
当第一个人起床，第一声鸡鸣响起。风拂过菜地，吹过住宅区的那一排树。、
这里会渐渐喧嚣起来，蒸早餐的烟火气升腾，猪圈和鸡棚撒下饲料，灵泉漾开微波。
这片土地，终是再次响起了人声。
她甚至能猜到，在更远的远方，一株又一株灵树在生长，周围的辐射越来越稀薄。
再过几年，这片土地就能慢慢恢复元气。
再过几十年，就能恢复往昔的繁荣，到时候，藏在地下浑浑噩噩的日子将会成为津津乐道的往事。
或许再过几百年，净土基地终会化作废墟，废土成为历史，但人类只能在课堂上遥望当年，人类生生不息，充满生机。
两年后。
陆杳披上外套，打开屋子的门。
门口开着大簇大簇的鲜花，陆杳不知道名字，是刘九和陈四偷偷合计之后移栽来的，反正长在门口，陆杳就没有多管。
再不远处，两只兔子围在一丛草旁边，它们嘴上长着与身形极不匹配的獠牙，啃起草来又快又凶。
这是实验室的研究成果，在陆杳给了他们那只骨笛之后，他们花了一年破解其中的发生频率，又陆续研制出了吸引食草变异兽食用，这才把最后一个恢复生态的问题攻克。
这两年陆杳把刘家村作为中心，交易网越铺越大，各个基地的技术也得到了很好的交流，重建的速度也呈指数倍增长。
等到时机合适后，陆杳又把灵树的基因序列完全公布，辐射一点一点被净化，现在人们只用带个面罩就可以在土地上走动。
再往前走，老杨和陈四带着人早训，这两年来除了放假的时候，它们一天都没拉下，随着净土基地的人越来越多，加入他们训练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人一合计，把最早一批教出来的人转成教练，分批次让他们带。
陈四见陆杳出来，和扎着马步的众人说了声什么，跟上了陆杳：“去哪呢？”
陆杳轻声道：“去灵泉那边逛逛。”
陈四：“我去开车来？”
陆杳摇头：“走过去。”
陈四似有所感：“你要走了？”
陆杳没有隐瞒：“嗯。”
陈四沉默了。
其实最近几个月，陆杳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她把权力渐渐下放，交到陈四刘九陈三这三个人手里，自己像是提早退休，每天不是喂兔子就是看风景。
他们心里早有预料，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还是有点不舍。
不对，是很大的不舍。
陈四扯着陆杳袖子：“你来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陆杳漫不经心转着：“嗯？是一片浩大的宇宙，恒星点缀其间，组成绚烂的星云。”
陈四：“哦。”
陆杳失笑：“不高兴了？”
陈四：“没有不高兴，我们都很谢谢你，带领我们重建了这个世界。”
她的目光转到别处：“但是于情，我还是会舍不得，你会记得我吗？”
陆杳轻声应道：“嗯。”
陈四没说话了，静静陪着陆杳走了一段落。
一路上，银白的公路向着远处划开，几乎不见一处黄土地，到处都是绿意，到处都是生机。
可见海城基地来的那批机械师是真的干了事情。
她们到了灵泉旁，这里倒还是老样子，只是比起初见时，已经是一个大型湖泊的样子，清澈干净，倒映着陆杳的身影。
陆杳转过身，对着陈四轻笑：“再见。”
陈四：“你不再见见他们吗？”
陆杳笑道：“不用了，再见都说不出什么鼓励的话了。”
她背对着陈四，一步一步走下灵泉，随着她的身形逐渐变矮，身影也越来越透明，等到湖水彻底漫过她的头顶，一阵波纹漾开，再也不见她的影子。
外面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刘九从车上下来，冲着这里狂奔而来，他跑得气喘吁吁，却只看到陈四独自一人站在灵泉边。
陈四：“你来晚了。”
刘九长久地盯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湖泊，半晌，突然迷茫地抬起头：“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说完，看向一旁似乎也是满脸茫然的陈四：“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四压下心里的一点莫名的难过，呛声道：“散心不行嘛。”
————
联盟地下研究所。
银白色的房间里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空旷而冰冷。
唯有正对门的墙壁处做成透明样式，里面灌满了浅绿色的液体。
这间房间已经寂静很久了，直到这时，顶上的灯突然大亮，机器运作，发出细密的杂音，里面，一个人形逐渐凝实。
陆杳眼睛渐渐睁开，清亮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迷茫，而后缓缓回神，按下了头顶的按钮。
不多时，液体顺着管道流走，陆杳光着脚踩下地面，又按了一个按钮，空旷的房间传来了细微的振动。
就在一瞬之间，浴室、椅子、衣柜从墙壁上折叠而下，顷刻就将房间布置成一个小型休息室。
陆杳先去冲了下澡，长发绾起，随手取过了挂在旁边的一套军装。
军装熨烫过，没有一丝褶皱，陆杳熟练穿好，最后套上鞋子。
军靴踏着地面，踩出一道脆响。
她愣了愣，感觉自己似乎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她收拾好后，走出了门。
外面是一个小的检测室，已经有人得知她回来的消息，正靠在椅子上等着。
来人穿着白大褂，带着一副银框眼镜，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
他叫叶康，是重启计划总负责人的学生，也是陆杳参加这项计划的负责人。
叶康手里捏着支针剂，他撕开包装，同时观察着陆杳的脸色：“有哪里不舒服吗？”
“目前没有，”陆杳伸着两条腿，将手臂上的衣服挽起，露出了素白的手臂。
叶康将针剂注射到她体内，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内，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老师那边已经转换了你带回来的能量，你没看到那老头的脸，满面红光，比他当时拿到联盟科学奖还高兴。”
陆杳有点困倦，垂着眼睛，还是回答着叶康的话：“我走了之后，那个世界的人还会有关于我的记忆吗？”
叶康很快回答：“没了。”
陆杳撩起眼皮，懒懒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叶康说，“他们不会有关于你的任何记忆，你做的所有事情都会被规则合理化，你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也对，”陆杳感觉到自己眼皮越来越重，她嘟囔了一句什么，叶康没听清，他在陆杳面前打了个响指，确定她已经睡着了，把她躺着的椅子摊平，送入了一旁的检测仪器内。
陆杳是在一个房间里醒来的，桌子上摆着一碗粥和几样小菜，食物的香气扩散在房间里。
叶康昨天说他们做了特殊处理，随着时间过去，她记忆里到过的世界会越来越模糊，最后只会留下一个隐约的印象。
作用生效很快，她已经记不清净土基地的天花板是什么样子了。
她轻叹一口气，洗漱完后走到桌子前吃早饭。
智能桌面感受到她的靠近，全息屏幕自动在她面前亮起。
上面闪烁着一条信息，是半个小时前叶康发来的：“醒了回条消息，带你去见一个人。”
陆杳咬着油条，问：“谁呀？”
对面没回答，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门铃声，叶康出现在门口。
他毫无顾忌地在陆杳对面坐下，先观察了一下陆杳，确定她没什么副作用后，抓了一个橘子，说：“这次任务感觉怎么样？”
陆杳思索片刻：“挺……简单的？”
叶康说：“这就对了，实际上这是新手模式，给你熟悉熟悉任务，之后你就没有这么大便利了。”
陆杳和叶康合作这么久，哪会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兀自喝了一口粥：“所以呢？”
“所以，”叶康轻轻拍了拍桌子，面上带着笑意，“他们给你安排了一个搭档。”
陆杳心细地捕捉到了“他们”，问道：“谁？”
叶康：“这个谁是指他们还是那个搭档？”
陆杳：“都有。”
“他们当然是联盟上层那群老不死，至于这个搭档……”叶康笑眯眯。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纪之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