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击溃
一颗荒星上。
韩复向看着电子屏上滚动的，关于他的通缉令，神色阴鸷。
谁能想到，不久以前他还风风光光出入各种公共场合，被铺天盖地地冠以各种溢美之词，而短短几十天，他就成了逃犯，流亡到了深海帝国的边陲？
即使现在他还是个土皇帝，但这种生活和他之前的显然没法比。
更让韩复向如鲠在喉的是，深海帝国所有的主流频道都在报道一件事——
季梁安要继位了。
赞美他的字眼和不要钱一样铺满了头条，关于他的报道和花一样到处开。韩复向死死盯着电子屏，看见屏幕上那张年轻英俊，此时笑得温和得体接受采访的脸，双目喷火，恨不得在电子屏上烧出两个洞来。
或者说，恨不得在季梁安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韩复向攥紧了拳头，骨骼被他捏出了声响。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电视上风度翩翩的青年，忽然怒极，猛地抓起身边果篮里的柿子，哐地往屏幕上砸。
柿子粘稠的果肉溅满了电子屏。红红的，糊糊的。
韩复向还是能看见那张脸，听见那个声音，他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拿起身边果篮里的水果，继续往屏幕上砸。
他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在嘲笑他。
水果是砸不烂电子屏的，韩复向看见果篮空了，脑子里面火气上涌，抓起一把椅子，然后朝显示屏上猛地一砸！
电子屏终于被他砸碎了，椅子也歪曲变形。韩复向终于平静下来，但是他依旧气喘吁吁，眼睛看着碎掉电子屏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仇人，恨它恨出了血。
房间外的守卫不想触他的霉头，不敢出声，也不敢进来。
许久，等韩复向开口叫人的时候，才有人硬着头皮进去，给这位脾气暴烈又敏感多疑的首领清理房间。
房间清理好以后，韩复向依然没有恢复平静。
他的手犹自颤抖着，内心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告诉他，季梁安要继位了。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韩复向无法接受，一种尖锐的情绪刺痛着他的脑海，几乎要令他头痛欲裂。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他缓缓地，阴鸷地抬起了眼睛。
他要去借兵。
尽管他处于下风，但这个星系里，不只有深海帝国一个帝国。
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愿意帮助韩复向。
在他最终得到了埃沃德四世的不完全支持后，直播间一路被嘲，沉寂已久的那批人出现了。
【看着，高兴得太早了吧】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那个埃沃德为什么要帮助他？肯定是因为他的雄才伟略使埃沃德觉得他值得结交！】
【可是他是个无耻的叛徒！他把那些机密路线什么的都供出去了！】
【呵呵，幼稚，只要他赢了，谁是叛徒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怎么能这么说？？】
【但是像他这样赢了，赢了也是个傀儡吧】
【赢不赢还不一定吧？看他那个赢不了就发火的损样，肯定沉不住气】
【说起来只有我觉得这个宿主太狠了吗，那可是他的攻诶……不应该让他火葬场把他改造成温柔老男人宠他吗……怎么可以这么不给机会……】
【？】
【？？】
【？？？】
【当我打出这个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这逻辑，槽多无口】
【自己上位，不好吗】
【为了被宠就要自降身份？？？】
【要这么个辣鸡宠吗？好ex啊，受不了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些极品混入直播间】
【+1】
按照韩复向提供的情报，埃沃德三世的援军和韩复向的人马一起偷偷潜进了深海帝国。
一路顺利，当两方人马正为自己的出其不意而得意时，星舰群悄然而至。
双方展开激战。
【卧槽！老婆怎么知道在这里埋伏的！】
【这打起来谁能赢啊？】
【同问，星际大战的打法看不懂！】
【我也看不懂，但我来分析一波。也许那个原著攻可以靠出卖情报取得先机，但他流亡了这么久，且不说时效性，知道他反叛总会做一些防备的举措吧，不可能还让他掌握的机密信息准确】
【对哦，有道理】
这样的遭逢战在深海帝国的外围不断上演，最后拉锯的结局是埃沃德四世的人马不仅被打了出去，还被季梁安的人占领了一颗边际星。
埃沃德四世情知讨不了好，提出和谈要求，并直接背刺韩复向，打算把他当作礼物送给季梁安。
幸好韩复向跑的够快，这才没被埃沃德四世背刺刺个正着。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损失了快一半的人马。
韩复向在逃亡的路上破口大骂。
直播间里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笑死，这就是雄才伟略值得结交吗？我怎么感觉是本来打算用完就扔结果还发现不能用】
【想要造反，没想到反而帮助敌人开疆拓土，反向攻略第一人】
【好吧，我没有那么讨厌他了，他就是个来给我们家小哥哥来当垫脚石的喜剧乐子人吧】
【哈哈别这么说，其实他逃跑能力还是不错的[doge]】
【哈哈确实还可以，每次都给他跑掉了】
【楼上总结能力强大】
在韩复向狼狈流窜的时候，季梁安接受了埃沃德四世的赔款，并归还了他占领的星球。
在通讯广播里听见这则消息的时候，韩复向几乎要被气歪了鼻子。
他痛骂埃沃德四世：“背信弃义的猪猡！”
然而除了他的属下会礼节性地附和以外，没有人会搭理他。
甚至于连他的属下也不是很想理他。
韩复向狼狈逃窜的时候，想起了柏宁郁。
他先前帮助过柏宁郁在混乱之地夺权。虽然后来柏宁郁的态度变得极为强势，手段强硬地阻止了他的渗透，一看就不好相与，更没有和他合作的诚意，但韩复向还是想起了柏宁郁。
虽然韩复向敏感多疑，不相信柏宁郁对自己能有几分真心——他除了自己谁都不爱，谁都不相信，但他相信柏宁郁握住这些之后，一定会有野心，不再甘于屈居人下。
于是韩复向在一颗荒星上暂时安定下来后，准备和柏宁郁谈谈。
就算不能说动柏宁郁和季梁安对立，让他帮自己拖住季梁安一阵子也是好的。
韩复向觉得最好是能说动柏宁郁对季梁安的仇恨和野心，让柏宁郁自己独立，他们打起来，他才好渔翁得利。
韩复向琢磨了起来，琢磨着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和柏宁郁联络。
琢磨着琢磨着，韩复向想起了柏宁郁的血统。
他知道，那种血统和纯粹的虫族血统不同，虫族把那种血统当成神灵的血统，事实上，那种血统属于一种凶悍的异生物。
那种生物拥有熟化的现象，会出现这种现象，原理和abo六性社会的结合期是差不多的。
熟化期的异生物会吸引虫族，并对部分虫族产生绝对压制作用，以及会进行二次生长——即长出更多的触手，体积变得更庞大，口器里的利齿变得更尖锐。
以上特征是针对血统比较纯粹的异生物的。
至于血统不纯的异生物熟化期会变成什么样……那就和血统纯度有关了。
总之都会进行二次生长，并且发生一定程度的异变，伴随着失去理智和情热行为的同时出现。
有时候这种结合的冲动会因为失去理智，加上这种异生物凶悍嗜杀的本性，转化为对周边活物的无差别屠杀。
韩复向不知道柏宁郁的血统纯度如何，但他知道，半年以内，柏宁郁会迎来第一次熟化。
到时候他只能留在混乱之地，这个虫族与人类混血盘踞的地方度过熟化期。
于是韩复向想起了自己手上的源血，动了心思。
混乱之地。
手下传讯告诉他，韩复向派来信使的时候，柏宁郁手里蘸了酒精，给自己处理伤口。
听见手下说韩复向派了人来，柏宁郁说：“让他先等着，我要去见陛下。”
然后柏宁郁又想起新闻报道的用词，说：“噢，好像还不是陛下。”
不知道想起什么，柏宁郁看上去心情不错，然后给自己把衣服穿好。
他穿军部深墨绿色的制服，领子挺括。因为他有异族的血统，面部的轮廓身，赤着上身的时候有一种带着戾气的好看，穿上衣服就像穿了身人皮，但身上依然有点野兽似的凶性。
像头没被驯服的畜生。
畜生没管自己的伤口，也没管韩复向派来了什么人，只是对着镜子关心了一会自己的着装，然后去见人。
或者说，去虚拟通讯仪前面见人。
他的手下身体有一部分不太像人，他这几天有时候也会长出外骨骼，只不过现在褪下去了。
柏宁郁离开前，忽然问手下：“我现在衣着端正吗？”
手下说：“端正。”
“看起来英俊吗？”
“这里没有比您更英俊的人了。”手下恭维。
“那还会再被他骂是没有教养的畜生吗？”
“……”手下闻言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觉得上次柏宁郁挨骂其实还挺开心的。
柏宁郁去的路上遇到了另一个下属。那个下属看见他，远远地躲开——因为那个下属不满他对季梁安的态度，并把不满表现到了柏宁郁面前来，于是柏宁郁卸了他一只手。
混乱之地和他的名字一样混乱，柏宁郁得到这个地方，是因为各方的支持，加上他的手段足够强硬。
柏宁郁原本跨坐着，等通讯仪接通。通讯仪接通的时候，他站起了身。
季梁安一如既往的好看，柏宁郁在通讯仪的投影里看见他，觉得他和他骂的一样，是头没有教养的畜生，看见他就觉得很热。
柏宁郁觉得季梁安的身体一定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凉凉的，如果给他抱住，他就是给他做畜生也没什么。
柏宁郁看见他眼下似乎有微微的黛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忙碌，一时之间有些心疼。
柏宁郁一板一眼地和他报告的时候，季梁安看出了他身后的环境——混乱之地，那个混血种和人类虫族混居，以混血种占多数的地方。
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因为种种因素，这个地方不太喜欢人类，也不是很喜欢虫族——对虫族的不喜欢程度稍微轻一点——然后又因为混血种的特性，很难击溃这个地方。
之前韩复向就帮柏宁郁在这里夺权，并给明里暗里传递消息，在季梁安面前上了不少他的眼药。
季梁安放任了这件事的发生。
除了其他的想法，他也知道那块地如果给他，除非把那些混血种杀掉一半以上，不然那块地不会服他管。
季梁安并不想那么做。
一来他其实没有杀人的爱好，二来伤筋动骨，赢面难说，赢了也难管。
柏宁郁在深海帝国带的那一支部队应当是在混乱之地以外的地方，以免激起混血种的敌视。毕竟族类不同，就算柏宁郁能压住，一开始能避免冲突是最好的。
柏宁郁和他汇报战况的时候不在驻地，而是呆在混乱之地，是为了抑制熟化。
熟化是一种危险凶悍的异生物特有的现象。
季梁安知道那些被称之为神的异形生物的熟化期是个什么东西。
……和abo六性社会的结合期有点差不多的意思。只是这种异形生物本性更加凶残，所以熟化也会更加凶残一些。
季梁安知道是因为原著里面有写，韩复向把原主送给半熟化的那个没换壳子的柏宁郁，然后原主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看见柏宁郁有点腿发软。
因为原著剧情太伤眼睛，季梁安没看原著具体是怎么写的，只听系统给他讲了个梗概。
而这种异形生物本性确实很凶残，原著里面写原主在他手上断了一条腿。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凶给打断的还是怎么弄出来的。
柏宁郁在混乱之地接手这里的时间比原来那个快许多。
论手段也凶残许多。
如果他知道原剧情的话，一定会对原来他这具身体里面的人感到嫉妒，嫉妒他这么个东西也能碰季梁安。
然后会想要杀了他。
他打断了季梁安的腿，如果季梁安不拦着，他打算让他偿命。
如果季梁安拦着，他也会让他横着出去。
季梁安坐在办公桌前，听柏宁郁和他汇报完以后，忽然问了他一句。
他问柏宁郁在混乱之地怎么样。
柏宁郁没有打什么折扣，告诉他差不多已经完全接手了。
他说得实事求是，即使他知道，这是一句会引起猜忌的话。
他说话的时候，季梁安在办公桌后面坐着，看着他的脸庞。等到话快说完的时候，柏宁郁才意识到了一件事。
季梁安一直在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柏宁郁的话忽然在喉咙里卡了一瞬。
“上次说的，是还想要什么额外的嘉奖？”
季梁安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面勤务兵刚给他倒的，他还今天没喝上一口的热茶。茶已经凉了，喝完以后季梁安说：“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柏宁郁似乎在做某种挣扎，最后，他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风纪扣上。
风纪扣与其说是扣子，倒不如说是一个别致的挂钩。在阿西罗制式的服装里位于衣领下，第一颗扣子上，主要用途是显得着装风气整肃。
季梁安抬眼看了看。
柏宁郁解开了风纪扣。
季梁安看了柏宁郁一会，忽然问：“受伤了吗？”
季梁安看见他身上多了些伤疤，最长的一道从肩头一直到腰。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倒是可以治好。
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上到下，过了一会，问：“疼吗？”
柏宁郁想起他第一天见到季梁安的晚上，季梁安也这么问过他。
白天的时候，他带着一双黑色皮革的手套，手套冰凉地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那里面有一只被堵进了他的嘴里。
季梁安不知道的是，柏宁郁带走了它。
在他服役的时候，他曾经忍不住把那只手套盖在自己的脸上。
辗转反侧，身体发抖。
一时间柏宁郁不明白季梁安是想让他疼，还是不想让他疼，一时间只感觉熟化的的病变程度又要上来了。
柏宁郁回答了一句。
季梁安看了他一会，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最后没有说。
他垂了垂眼，端起自己的杯子搅了搅，柏宁郁也不知道他今天的茶点是什么，只听见他没有看他，看着杯里的水面，忽然开口。
季梁安说：“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会让我觉得你想对着我……哦，你看上去还真的很想这么做。”
他的语气里有种讥讽的意味。
柏宁郁看了看他，季梁安坐在他那张处理政务的办公桌前，柏宁郁猜他一定两腿交叠，一条腿的皮靴落在地板上，另一条没有。
雪白的衬衣被压在大衣下，勒在皮带里。
季梁安低头喝茶，没看他说：“你再这么看着我，说不定下回就要哭着来求我。”
柏宁郁喉咙紧了紧。
季梁安没有发表评价。他看着柏宁郁，坐姿没有先前那么端正，问：“你在这里的那些下属知道你在和我汇报吗？”
“知道。”
“他们不会不服你吗？”
“不会。”
“那他们知道他们的长官今天带头违反着装纪律吗？”季梁安说，“我要是你的上级，一定会给你记过。”
“哦，”季梁安笑了笑，“我就是你的上级。”
“去吧，”他说，“去给自己记个过。”
过了一阵，一个下属看见柏宁郁面无表情地来了。
看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属还以为他是要来批评谁。
没想到他面无表情地给自己记了个批评。
记的是风纪不端，着装不规范，还有意图顶撞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