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救
郦玉熙闻声,无端生出荒谬感。
怎么可能!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令郦玉熙心惊胆战。
郦玉熙羽睫止不住地颤动,心提到嗓子眼上,方艰难转头。
楼梯口,谢泽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眼底血丝缠绕,冷漠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正复杂地看着郦玉熙。
谢泽身上萦绕挥之不去的药味,凤眸中带来那年冬日的凄凉感。
谢泽从榻上醒来,怔忪良久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元惠十九年。
立马不顾众人阻拦,奔走如飞到了长平侯府,却被丫鬟告知郦玉熙出府了,他随即问了郦玉熙去向,便踉踉跄跄到了这,茫然寻了一阵,在街上匆匆瞥见茶楼上的郦玉熙,第一时间奔了上来。
悔恨、庆幸、难过、开心、酸涩等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谢泽苦笑。
在郦玉熙的目光下,谢泽沉重地来到郦玉熙身侧,逐渐冰冷的眼神暗含警告地环视四周,身上上位者的气势把士子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眨眼间,看热闹的人都低下头。
再次看向郦玉熙时,谢泽眼神不自觉柔软下来。
他喉结滚动,沉沉凝视郦玉熙良久,坐下,涩声道:“熙儿。”
熟稔的腔调让郦玉熙倒吸一口凉气,她不得不猜测最坏的结果,眉眼低垂:“你也回来了?”
“是。”
自郦玉熙死后,谢泽还是娶了郦挽月,最后靠着自己的手段位极人臣,年至不惑,一觉醒来,蓦然回到从前。
从郦玉熙问出这一句,谢泽同样知道了郦玉熙也重生了,
那前几日发生的事都不是梦,他与她退亲了。
谢泽难以置信,却无可厚非,是他对不起她,她这样做也情有可原。
只是他还是想挽回,想好好弥补郦玉熙。
谢泽企图抓住郦玉熙忏悔,却被郦玉熙躲开,她凝眉,语气算不上好:“你做什么?我们已经毫无瓜葛,你这是在轻薄我。”
听到轻薄二字,谢泽心酸不已,“熙儿,我就是想牵你的手。”
郦玉熙瞧着谢泽那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只觉嫌恶,简直痴心妄想。
尽管内心嫌恶,郦玉熙面上还是保持该有的仪态,压低声音道:“谢泽,不论如何,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若还有良心,便放过我,况且现在你已经与郦挽月定亲了,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谢泽脸色难看至极。
郦玉熙神色逐渐凄楚,她留下泪,声音又低又冷:“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前尘往事我都不想再追究,只想好好过日子,不再重蹈覆辙。”
“熙儿,你听我说,过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定会加倍对你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我你相信我。”谢泽痛心疾首道。
郦玉熙心里冷笑,面上则更加难过,眼泪掉地更凶了,她拿出帕子一边擦一边小声道:“我不会原原谅你,那些伤害不是可以随意磨灭的,况且你要拿郦挽月如何,你和她还真是”
谢泽一下哽住,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只想与郦玉熙重归于好,他用此生最温柔的嗓音蛊惑道:“熙儿,我们重新定亲可好?”
真以为她是傻子?几句嘴上说说的话就会让发生的一切消失?谢泽怎么这么天真!
郦玉熙没心思再与冥顽不灵的谢泽待下去,她起身,“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走我走。”
说罢,郦玉熙作势要走,谢泽忙拉住她,郦玉熙侧着身子躲开,“别碰我。”
说话间,余光忽然看见容无瑕,他低头喝着茶,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偷偷看着。
郦玉熙有了一个想法。
说干就干。
郦玉熙娇躯微颤,泪眼朦胧,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小步跑到容无瑕那边,带着哭腔乞求道:“公子,救命。”
二楼的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实则都屏息凝神,默默观察这郦玉熙与谢泽之间发展。
由于他们说话声不大,听得不是很清楚,他们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挖掘梳理清细枝末节。
这男子只怕与美人有点感情纠葛,看着女子潸然落泪,而男子神色悔恨,在场人都猜到了起因经过。
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是薄情郎与痴情女的故事。
众人心里唏嘘,唾骂这男子负心汉,不懂怜香惜玉,这般美貌女子也敢辜负,真是狼心狗肺!
气愤之余,又怜惜那痴情女,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不喜欢他,若是他,定然情深不寿。
容无瑕那座的士子都以为美人是在向自己寻求帮助,心头不由生出一股男子气概与自豪感,纷纷挺直了背。
可等郦玉熙拉住容无瑕的衣袖,躲到容无瑕后面时,纷纷傻眼。
难道自己会比这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夏无差?
郦玉熙蜷缩身子,用只有容无瑕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帮我。”
气若幽兰的气息仿佛凝滞在容无瑕的耳畔,让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隔着相当于没有的距离,容无瑕能感觉到郦玉熙在发抖。
容无瑕身体紧绷,袖下的手握拳又松开,脸上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大胆,实在大胆。
容无瑕眼眸含笑,瞳仁却微不可察地缩了缩,随后极慢地“嗯”了声。
得到容无瑕的回答,郦玉熙眸光微闪,精神没有方才那么紧张。
谢泽见郦玉熙一副逃避瘟神的样子,还跑到别人那,只为躲他,心头猛然生出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剧烈地疼,谢泽脸色阴沉。
信步到了容无瑕跟前,谢泽来势汹汹,气质极具压迫感,语气也不太好,“熙儿,你在陌生人这做什么,快”声音戛然而止。
谢泽微愣,一句“太子”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及时刹住。
太子,太子怎么会在这?
“这位是?”容无瑕道。
林济等人也很是好奇。
郦玉熙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委屈地咬耳朵:“殿下,他是我的前未婚夫,与我妹妹有私,被我发现后,我们就退了亲,他不肯,一直缠着我。”
炽热的吐息灼得容无瑕耳根发烫,容无瑕薄薄的眼皮微掀,不露神色地拉开与郦玉熙的距离,并悄然扯开被郦玉熙攥住的边角。
容无瑕端量谢泽,此人他有几分印象,是谢国公府二房的公子谢泽,以前有过几面之缘。
与未婚妻的妹妹有私?
容无瑕生在皇宫,对阴私之事有几分了解,倒称不上惊讶,他面如春风,淡淡道:“公子,既然这位姑娘不肯,你也莫要强求,纠缠与她,免得伤了和气,更引得姑娘厌恶。”话中意思明确,虽未提及两人恩怨,却不容置疑。
比之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谢泽,容无瑕则如三月朗朗清风,只叫人觉着舒适自在。
也只有谢泽明白容无瑕在施压,有心帮郦玉熙,他此时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公子,哪里有资本与容无瑕分庭对抗?
谢泽识时务,可心口憋着气,上辈子位居高位后,他何曾受过这种气?还想辩驳时,容无瑕一个浅淡的眼神扫过,谢泽回神,后颈一凉,这位太子殿下素来温润,不显山露水,但谢泽却知道太子的可怕之处。
可是
谢泽拧紧了拳头,手上青筋乍起,他饱含深意地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郦玉熙,转身离去,谁也没看到他转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谢泽这个冷面煞神一走,众人都松口气,气氛也再次轻松起来。
郦玉熙小声嘟囔:“谢谢公子。”
“哈哈哈,夏兄,没想到你还有这番魄力,竟几句话使得那冷面公子直接掉头走人,林济佩服。”林济道。
其他人附和:“佩服佩服。”
林济看向郦玉熙:“姑娘,你不要怕了,那人已经走了。”
郦玉熙福身:“承蒙公子关切,小女这厢有礼了。”
林济:“姑娘不必多礼,我并未帮上什么忙,就是”林济想问问郦玉熙到底和谢泽有什么恩怨,可深思后觉得不好,就转移话题,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恕我冒昧,敢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长平侯府。”
“不知姑娘姓氏?”
“郦玉熙。”
果然是官家小姐,也只有金银才能养出这般女子。
林济心性拓达,很快就自顾自地介绍了雅座上的人。
郦玉熙非常懂礼貌,没有一丝权贵姑娘的傲慢之气,反倒是很恭敬地与众人依次行礼,以示尊重,这让士子们心里对郦玉熙的好感又上升了许多。
当看向容无瑕时,郦玉熙低眉道:“见过夏公子。”
容无瑕颔首。
联想到郦玉熙一眼就寻求容无瑕的庇护,士子们看两人的眼光都有些飘忽不定、意味深长,甚至两两相视一笑,眼底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可就是不说”的意思。
郦玉熙似有所感,面带赧颜。
容无瑕神色不变,笑了笑,眼角却轻微地抽了抽。
气氛莫名躁动。
正在此时,晓春提着几袋油纸包,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乍看座位上没人,瞬间慌神,好在郦玉熙的呼喊叫醒了晓春。
晓春立即过来,郦玉熙与士子们说再见后,与晓春汇合,两人坐回原座。
晓春放好油纸包,才道:“姑娘,发生什么了?奴婢好像看见谢二公子了。”
郦玉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晓春。
听完后,晓春失色,凑近郦玉熙耳边小声道:“姑娘,谢二公子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郦玉熙摇头,“你别担心,就算发现了也于事无补。”
“嗯呢,也是,都成定局了。”
晓春又道:“姑娘,你和殿下怎么那么有缘分?又遇上了,真是英雄救美。”
“你什么时候这么嘴贫了。”郦玉熙道。
“我这不是怕奴婢性子太闷,姑娘您无趣嘛。”晓春笑道;
“不会。”
郦玉熙坚定的样子让晓春感动不已,可还没等她感动完,郦玉熙就道:“你把点心送那桌上,就算是谢礼。”
可是这是她辛辛苦苦排队买来的啊!晓春心道。